阮意知笑的时候, 裴吟风刚好瞧见，他当即后背就一阵发凉，总觉得他那个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你突然笑什么啊？我都有点凉飕飕的, 你别不是又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阮意知笑着转头看裴吟风，一脸真诚地说：“怎么会呢，我只是想着你不是异能提升了嘛？而且都强到杀那么多的怪物都没有被反噬了……所以, 想不想试试看自己的异能强度上限在哪儿？”

裴吟风缩缩头, “……不是很想。”

阮意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抬起他的头, 语重心长地说：“不, 你想。”

裴吟风哭丧着脸, “所以你都直接决定了还问我干什么？！”

阮意知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这不是要礼貌一点吗？你的异能, 当然得问问你的意思了是吧, 不用担心, 要是反噬吐血的话, 我这有补血的药丸，其他伤势也不用担心, 崽崽们会把你治好的，我肯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裴吟风欲哭无泪, “……你准备得也太齐全了吧！”

阮意知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反正不会让你出事就行, 相信我。”

裴吟风思索了一下，陷入沉思。

也是，他这条命都是阮意知救回来的呢。

于是他收拾了一下心情, 问：“那我要怎么做？”

阮意知指着被崽崽们围攻的虚空处，说要对付的人就在那儿, 但裴吟风什么都没有看见。

“看不见没没关系，你只要知道崽崽们正在围攻的那个地方就是卫阶所在的位置就好，而你需要做的就是让他停止穿梭空间。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让他直接出来是最好的，但我估计你或许会被反噬，所以先试试让他停下。他穿梭着空间狐狐锁定不了他，我需要抢夺卫阶的控制权。”

“明白了吗？”

时间紧急，在发现裴吟风也可以帮上忙后，阮意知就加快了语速将他需要做的事情赶紧说了一遍。

但裴吟风表示他不太明白，越听表情就越是疑惑，这会儿满脑子的问号。

“不是，你不是来找卫阶的吗？怎么现在变成要和卫阶打了？还有控制权？什么东西？什么控制权？”

然而此刻战况突然升级，控制卫阶的人大约是感受到了威胁，竟然突然爆发，一下将所有崽都击退了数米，月狼怒吼一声急忙告知了阮意知关于卫阶的动向。

在得知卫阶是朝着他们而来后，阮意知就赶忙说道：“没时间了，赶快！”

状况都还没弄清楚，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裴吟风脑子都是懵的，但看到阮意知严肃的表情，他也不由得一下急躁了起来，着急忙慌地说：“啊啊啊我要说什么？哦哦对，快给我停下！”

千钧一发之际，裴吟风对着虚空处大声喊了出来。

好似有一阵微风拂过，裴吟风头皮一麻，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一瞬间让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所以卫阶真的就在他眼前的某处？而且他的异能还起效了？

阮意知眼睛一亮，发现有效后，狐狐默契地出现在眼前，施展了魅惑技能。

卫阶虽然隐藏在空间里，但是他对外界的环境和人物肯定看得一清二楚，所以狐狐的技能应该是有效的。

但是以防万一，在狐狐施展技能的时候，阮意知抬手将裴吟风丢给兔子们，然后果断带着人迅速撤离到了温令旁边。

早在崽崽们加入战斗时，温令就自觉脱离了战斗，他在阮意知的示意中藏在了一边，毕竟他的战斗力不高，何况卫阶现在还被操控，而他的异能又派不上什么用场，发觉这件事后，温令也不扭捏，果断脱离战圈，好好地藏了起来。

以至于刚发现自己的异能起效了，但是下一秒又因为阮意知的举动而万分懵逼的裴吟风刚回神就惊讶地发现旁边多了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温令这个冰块人。

“你怎么也在这儿？”

裴吟风脱口而出了一句话，然而听到他话的温令脸色却更是冰冷了。

不过裴吟风没有多想，他直到现在都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还没搞清楚状况呢。

阮意知时刻注意着狐狐那边的情况，头也没回地说：“叙旧的话一会儿再说，裴吟风，准备好再来一次。”

裴吟风一回头，“啊？还来啊？”

阮意知眼睛都没有移开过那边的情况，发现不对劲后几乎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立刻就说道：“快，就是现在！”

被赶鸭子上架的裴吟风又一次没有时间思考，听到阮意知的话后都没有过脑，赶紧又喊了一句，直到喊完后才懵逼地问：“卧槽！我刚说了什么？”

为什么前面突然就有人掉出来了啊啊啊！

而且阮意知和温令为什么都在看他？他们的神情都好奇怪啊！

裴吟风心里一慌，还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正惊慌时就听见阮意知说：“不要慌，你做得很好，很不错嘛裴吟风，你这次可太靠谱了！”

说完后，阮意知就扭头走了出去，因为狐狐在卫阶从空间掉出来时就成功对他施加了魅惑和标记技能，因为卫阶本身没有意识，所以命中率简直就是百分百。

狐狐的技能霸道地覆盖了卫阶原先受到的控制，虽然现在他也还是没有恢复意识，但好在已经没有被控制了。

而且……

卫阶掉出来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也一起掉落了下来。

两人被一众崽崽围了起来，阮意知进去后看到有两个人时眉毛都是一挑，结果在发现那人的模样后就迟疑了，因为他感到有些熟悉，但是一时间没能想起来他是谁，直到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后，阮意知才终于反应过来。

“你不是当时那个带我参观的研究员吗？”

眼前的人正是之前带他参观研究所的那个研究员李茗，然而现在的他和当初那个模样却大相径庭，几乎看不到有相似之处了。

不怪他如此惊讶，因为他也实在没想到，就这点时间没见，当初那个在院长面前有些唯唯诺诺的研究员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大致还有个人样，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现了他身上大量的缝合痕迹，几乎到处都是缝合的线，和当初遇见的缝合怪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好像还有理智。

大概是太过惊讶，阮意知都愣了两秒才皱着眉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茗在听到阮意知的话，僵硬的脸勾出一个让人不适的弧度，说出来的话也有些磕巴，好似很久没有说过话一般，“我……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啊。”

阮意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边的裴吟风满脑子都是离谱，“你在说什么？你被变成这样难道不是那些把你变成这样的人的错？怪阮意知真是好没道理。”

李茗神情有些激动，但是被缝合过的脸并不能做太大的动作，于是看着非常的僵硬。

“不怪他……还能怪谁？我好心……提醒他，结果他……却带人……将研……究所搅了……个天翻地覆，研究所……还被人……一锅端了，我原本是……能逃……的，但就因……为你的……同伴叫来……的支援……我被抓了！”

李茗的脸色变得阴沉，同时又有一丝悲哀和愤怒，他越说就越流畅，“如果只是被……抓了都还好，我起码还能作为人……而活着，可你们抓了06号……又不好好看管，他逃走的时候……顺手带走了一些……倒霉蛋，我就是其中之一，可笑！”

“哈哈！谁都知道06号是院长……最完美的作品，他也确实是的，大概连院长自己都不知道……06号有着不输给他的技术！！！院长会的所有实验……他也都能做！你们当06号是实验体？他才不是什么……实验体，他只不过是一个疯子，是一个……变态！！！他丧心病狂到可以将自己交给……院长当实验体，改造成功后又能在……危机时刻将院长……毫不犹豫地踹掉！他不是疯子是什么！”

李茗眼神无比愤怒，下一刻又突然变得惨淡无比，“那些分明都和我无关，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想在这样的世界里有立足之本，我不过是想将自己所学的东西变成让我活得……更好的资本，我又有什么错呢？”

“如果不是你们监管不力导致那个疯子出逃，我就不会这么倒霉地被他带走，又被他改造成……这样！！！你说如果我不恨你，我应该去恨谁？！都是因为……你！！！”

他声嘶力竭地控诉着，话里话外都是指责的意思，可阮意知静静地听完了他的控诉，却并没有感觉到李茗是在指责他，他口中的你更像是他自己。

裴吟风愤恨地想说什么，但阮意知却拦住了他，然后走到李茗面前蹲了下来，“如果你一定需要一种情感支撑，我不介意你恨我。”

他的眼里满是认真，李茗能感受到他是真的这么想，这个青年竟然连别人的恨都不介意，明明他当时差点也成为了实验体。

李茗突然笑了，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活着，即使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也还不去死。

他的身体全是缝合的，四肢是其他实验体的四肢，内脏是变异生物的内脏，就连大脑都被那疯子注射了不明物质，他也确实觉醒了异能，但如今的他还是自己吗？

不，他只是一个缝合怪，是一个有点自我思想但也快疯了的缝合怪。

他已经不是人了。

李茗眼神空洞，沉寂了半晌后才喃喃地开口道：“你杀了我吧……”

他不想再活着了。

“我对这个世界没有半分留恋了……”

所以他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他就像是被突然抽干了所有的情绪，整个人变得很空。

然而阮意知却从他空洞的眼神里看到了埋藏的痛苦。

大概从被人改造后，李茗就已经不想活了，但是放弃活着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不管什么生物对活着都有着本能的执着，哪怕再想寻死的人在濒死的那一刻也会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正是因为这样，李茗即便是想死也死不成，所以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活着的理由。

因为他恨这些人，恨他们将他还算不错的生活打破，恨那个疯子将自己置于如此地步，恨所有人，恨这个世界变成了这个样子，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活得更好一些。

他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大概是李茗的绝望和茫然太过强烈，刚刚还一脸愤恨的裴吟风也沉默了下来。

温令也出神地望着他，抿紧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意知轻轻叹息一声，眼神却很平静，“我知道了，那你一路走好。这个世界虽然千疮百孔了，但或许你在下一世会生活得很好呢。”

李茗空洞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微光，他稍稍抬起了头，看向阮意知，“真的……吗？”

阮意知点头，“嗯，真的。”

“那就太好了……”

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再也不想面对这样的世界了，都是世界的错……不是他的……所以……让他见见新世界吧。

临死之际，李茗空洞的眼神逐渐变化，他就好像真的到了新世界那样，眼里迸发出了异常兴奋的神采。

在他死前，阮意知听到了他微弱的声音。

“小心……06……改造……嗬……自己……”

李茗死了，他或许真的去了一个新世界。

看着他死去的几人都陷入了沉默中，大约一分钟的时间里都没有人说话，就连裴吟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有股不知从何处升起的酸涩。

最后还是阮意知率先回神，将李茗的尸体放平，然后起身对着两人说：“走吧，我们该去和封异会和了，他死前说让我们小心06号，看来这疯子又给自己做了什么实验。”

阮意知的脸色很冷，毕竟他可知道06号不是什么慈善家，能对自己改造的实验肯定是经过了试错的，所以这里才会突然出现那么多的怪物。

原来他才是最疯的！

裴吟风和温令都点点头。

但直到离开研究院，温令心里的疑惑都未得到解答。

一开始他进入研究院听到的心声到底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