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陆疏洐没有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陆疏洐就这样在他面前蹲下了?
为什么陆疏洐还捏住了他的脚?
眼前的状况完全把姜让语整不会了, 感觉脑子里冒起一堆咕噜咕噜的气泡,然后一个接一个噼里啪啦爆炸。
既然陆疏洐没说什么,那他应该说些什么?
可姜让语已经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 只是这么震惊沉默着, 任由陆疏洐捏住自己的脚。
医生拆了一盒药油:“这个药油效果很好,涂上后你给他这么按。”
“从这边开始, 再到这边——对, 就这样,来回多揉个几次——”
药油的味道很重,涂到脚上更是冰凉。
但陆疏洐的手很热, 来回按搓几下,涂过药油的地方便开始发热了。
就是很疼。
伤口受到外力挤压, 疼痛让姜让语的气泡脑袋恢复了些许理智。
“痛痛痛……好痛……”
陆疏洐立刻减轻了手上的力道, 抬眼看向姜让语:“这样有好点吗?”
“……”
还是第一次, 以这样的视角四目相对。
心头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什么都说不清, 但直觉就是不该这样。
陆疏洐不该是这样的。
他私下那么高高在上,那么难伺候,就算职场上注重形象, 有点爱装——可现在他的举动, 也远远超过了假装的范畴。
难道陆疏洐可以为了维持职场人设做到这步?
至少别装过头啊。
这么看着他, 姜让语都要忘记他是自己老板的事实了。
对视好几秒后, 姜让语才慢慢地说:“……唔,这样, 好多了。”
其实还是疼,可陆疏洐视线直直地盯着他, 他脑袋就不会转了。
医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肿了按下去肯定有点疼,忍忍就好了, 男孩子别那么娇气。”
再加一句:“别在我跟前撒娇,我最看不得你们这种腻歪得像有病的小情侣。”
……啊?腻歪?
谁跟谁腻歪?谁跟谁腻歪了!
姜让语感觉自己受到非常严重的指控,赶紧澄清解释:“不是的,其实我们不是——”
可没说完,又被医生打断。
“好了好了,别解释了,你们这样的小情侣我见多了,受点小伤搞得跟什么情趣一样。”
“滑雪受伤很正常,在我这里的都是这个死样,到山下医院的才知道老实。”
“………”
错过解释的最佳时机了。
现在就算解释,估计医生也不会相信。
等上完药,姜让语又是陆疏洐给抱出去的。
他膝盖被包得严实,暂时无法弯曲,脚踝也疼,难以落地。
再次抱起他,陆疏洐已经很熟练。
也更自然了,好像他理所应当该这么做。
医务室是在酒店外面,回去大概还有几百米。
来时陆疏洐着急,走路速度很快,现在大概是安心了,速度便慢下来,跟散步似的,走了很久很久。
姜让语虽然接受了陆疏洐这么抱他的原因,可内心还是有羞耻感,浑身都不自在。
“……陆总,不好意思,刚才让医生误会我们的关系了,我当时应该赶紧澄清的。”
其实姜让语是想问陆疏洐为什么不解释。
又不能直问,才这么想方设法婉转地问。
听上去莫名有点茶里茶气。
“只是陌生人,由他想吧。”陆疏洐说,“不然跟他解释,反而透露更多个人信息,没必要。”
姜让语恍然大悟。
经过陆疏洐说明,一下变得非常合理。
陆疏洐说:“而且是我没做到位,才害你受伤,刚才那些都是我该做的,你不用有任何压力。”
是指帮姜让语上药按揉的事。
姜让语忙道:“膝盖其实是我……”
他想告诉陆疏洐真相,膝盖是之前被萨摩耶扑的,是他粗心大意没注意。
但刚起个头,陆疏洐的手机响了起来。
“抱歉。”陆疏洐说,“我得先接个电话。”
“好,那我……”
陆疏洐两只手都用来抱他,接电话怎么都得先把他放一放。
姜让语都做好要落地的准备,哪想陆疏洐再次不按套路出牌,脚踩上身旁的花坛台阶,直接让姜让语坐在他大腿上了。
一只手就这么环着姜让语,另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无比自然地接听电话。
姜让语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陆疏洐又做了什么,而自己又是坐在他哪里。
他以为公主抱是极限了,没想到陆疏洐还能这样!
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比公主抱时更贴近。
他现在就像贴在陆疏洐的胸口,都能嗅到陆疏洐身上的气味。
原来他是这么娇小的身型吗。
在此之前,姜让语从未想过,自己作为成年男性,有天竟还能像小孩一样,坐在另一位成年男性的腿上。
而这位成年男性轻而易举,丝毫不费力。
电话应该是陆疏洐朋友打来的,姜让语听不到对面说了什么,可从陆疏洐的回复能听出,对面是在找他,要他赶紧过去。
陆疏洐回道:“我现在有点事,一会儿就过来。先不跟你说了,我不方便,挂了。”
对待朋友倒也是一样的高冷。
挂掉电话后,陆疏洐重新抱起姜让语。
怎么说姜让语也有一百多斤,陆疏洐至少腿麻一下,或者缓一缓吧?
可他就是跟没事人一样,步伐稳健地继续往前走。
姜让语明明很清楚陆疏洐私下的德行。
知道他多难搞多冷淡,也知道他现在大概是出于对职场人设的维护。
可从他受伤到现在,陆疏洐的所有表现都太完美了。
不仅处理完美,连他本身的力量都带给人无限的安全踏实感。
姜让语都不敢想,要是情况对换,当时受伤的是陆疏洐,他该有多么不知所措。
好感的扭转就发生在这种瞬间。
不管陆疏洐平时有多装,至少这一刻,姜让语是真对他充满了佩服。
陆疏洐说:“他们找我有事,我得过去了……留你一个人在房间可以吗?”
姜让语赶紧回神:“可以的,我能照顾好自己,您放心去忙吧!”
陆疏洐的步伐加快。
很快走进酒店大厅,抱着姜让语回到套房。
但陆疏洐没立刻就走。
他先帮姜让语拿了条干净的新裤子,再订好了午餐,最后确保他真能一个人换裤子后,又叮嘱:“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别不好意思。”
事实是姜让语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尽管受伤不是他的错,可他就是会有愧疚感。
他是陆疏洐的助理,应该是他帮陆疏洐做事的。结果他拖累了陆疏洐,反过来还需要陆疏洐照顾他。
陆疏洐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说:“这次是我决定带你出来的,而你是我的员工,我本身就有责任确保你的安全。”
“所以有什么情况都第一时间让我知道,别藏着掖着,懂吗?”
可恶可恶可恶!
姜让语在心里暗暗咬牙根,却不得不承认,此刻陆疏洐真的很帅很有魅力。
全程没有一个字说他也不小心,说他也有错,而是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认为上司理应承担更多的责任。
这格局真没处挑错。
等陆疏洐走后,姜让语艰难将带血的裤子脱下来,然后一路扶着墙,一瘸一拐去了浴室。
医生是说不能碰水,可膝盖周围全是血迹,不擦干净他不舒服。
擦完后,姜让语瘫倒在沙发上,一秒放空整个脑袋。
真累啊。
好不容易从角色扮演中喘口气,还没来得及多放松,脆弱的□□又受到了攻击伤害。
这些事很难跟家人说,想来想去,只有赵冉念是最合适的倾诉对象。
姜让语便给她打了电话。
听完他一上午的魔幻经历,赵冉念非常激动:“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对你有意思!公主抱都用上了,谁家老板会这么抱员工啊!”
姜让语下意识否认:“……你别总往这方面想,当时情况就那样,他总不能把我扛肩上吧?”
“就算抱你这里没问题,那他为什么还要让你坐腿上?稍微站一下能站死你?”
“……”
“反正张飞不会这么坐刘备腿上,你现在这把年纪,你哥这么抱你都得想一想吧?”
“天呐,这哥们简直秀的我头皮发麻!你也真是的,人家都孔雀开屏了,你还在这哈库呐玛塔塔呢?”
虽然姜让语很用力地想要否认,但潜意识也明白这样不对劲。
再加赵冉念坚持这么说,他的内心就开始动摇了。
只是嘴硬:“……什么孔雀开屏,他本来就有责任,是他非要带我去滑雪的,不然我也不会摔。”
“谁家老板还对员工手把手教学啊,你以为他是真心想教你滑雪啊!”
赵冉念说:“还有他抱你走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一点不累!就算是袋大米都够人喘的,他就是在你面前故意装逼,实际手臂青筋都快爆了吧!”
“……”
试图反驳,但赵冉念的歪理总是很有道理,一时还真无法反驳。
尽管姜让语始终坚信这样的概率很低,陆疏洐绝对不可能喜欢自己。
可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都足够让姜让语产生极大的焦虑跟恐惧。
对的,焦虑跟恐惧。
他不觉得陆疏洐喜欢自己是件好事。
他之前行为种种埋雷,万一陆疏洐真对他动了什么心思,那知道真相后,这些好感肯定会转变为更大的厌恶憎恨。
他都不敢想陆疏洐会有多生气,之后又会怎么报复打击自己。
姜让语忧心忡忡地问:“如果是真的……那我该怎么办?”
好像只有辞职这条路了。
但现在要过陆丰荣那关,也很难走。
赵冉念大胆开麦:“还能怎么办,当然主动点,今晚就去钻他被窝啊!”
“……”
“都让你跟他住套房了,不就是在给你主动钻被窝的机会吗!今晚钻了这个被窝,明天你就是风风光光的陆少奶奶!”
“……”
“等你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叫顾夕悦或姜让语还要紧吗!只要你跟他撒个娇,什么天大的事都能过去!”
姜让语重重吐出口气。
竟然会选择跟赵冉念倾诉,他果然摔坏脑子了。
就知道赵冉念带着扭曲的个人偏向,不应该相信她的鬼话。
“晚安啦。”
说完这句,姜让语果断挂掉电话。
但被挂电话的赵冉念不死心,又发了消息过来:【你小子,又挂我电话!】
【你仔细想想,往后的荣华富贵,我们两家的幸福安宁,全在这个被窝里了,抓住机会啊表弟哥!】
仔细想个锤子。
姜让语直接连消息都不回了。
刚才有那么一瞬,他居然真被赵冉念的鬼话带偏。
看来有空真得去看看脑子。
就算要仔细想,那也是想不可能啊。
他们之间的阶级差距就不说了,简直天上地下的区别。
其次陆疏洐还有合约女友。
虽然女友是假的,但这能侧面证明他家里的态度——至少是陆丰荣的态度,绝对守旧古板,不能接受陆疏洐喜欢男人。
这样的前提下,即便陆疏洐还有零星半点的可能喜欢他,这种喜欢又能有多正式?又能喜欢到怎么时候?
姜让语理智跟脑洞并存,能想到的情况只有地下职场情人这么一种。
他才不愿意。
就算陆疏洐强制他,他也不会愿意的。
所以陆疏洐最好没有这种想法,要真有,他倒能以此为借口,直接向陆丰荣提出辞职了!
……
但受这些话影响,下午陆疏洐回来后,姜让语难免对他时时防备,生怕他再有什么超乎常理的举动。
然后事实证明,一切只是姜让语多虑。
看到姜让语没事,陆疏洐就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时时刻刻顶着那张没有情绪的高冷脸。
第二天,姜让语的膝盖好了点,脚踝也有些消肿。
但脚踝上的淤青很大一片,痛感也比前一天更加严重,依旧难以落地。
于是姜让语真成来这里休息的了。
连续两天在里面吃吃喝喝睡大觉,连门都不用出。
到第三天,他的膝盖可算能够弯曲。
脚踝上的淤青还没散,但勉强能落地走路了。
可惜的是,这也是他们待的最后一天。
求婚现场布置进行得很顺利,姜让语住的套房客厅正好能看到整个场地。
这几天,他亲眼看着原本空荡的雪地上搭起舞台,铺满花海,连绿植草地都强行栽了上来。
但他去不了现场,只能这么远远看着。
晚上八点多,底下的灯光突然亮起,雪花纷纷扬扬飘落着,巨大的烟花骤然升空。
姜让语能看到地面上有人在不停移动,就是距离太远了,看不清这些人的模样。
烟花绽放的声音盖过了下面的音乐,好像有人在用话筒说话,奈何也什么都听不清。
等到烟花放完,又是一排数量惊人的无人机出动,在夜空中变换着组成图案字母。
这群该死的有钱人啊!真是令人眼红得要死!
姜让语事先就知道要求婚,可还没去到现场,只是在高处这么看着,就能被感染情绪。
真不敢想象被秘密求婚的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情又会是怎样。
他趴在窗口观看,还没将无人机的表演看明白,下面就传起阵阵起哄欢呼。
大概是求婚成功了吧。
过两分钟,手机震动,竟是陆疏洐给他传来的现场视频,姜让语赶紧点开来看。
不确定视频是不是陆疏洐本人拍的,但视角也就比上面好了几万倍。
漆黑的夜空,炽热的灯光,雪花散着光晕纷扬飘洒,落在大片大片的渐变色蔷薇花海。
只是随便一拍,画面都充满了电影感。
镜头角度变化移动,从花海越过人群,落在舞台,终于拍到了今晚的主角。
然而看清主角的那一秒,姜让语的嘴角跟脸色都僵住了。
因为那对主角不是别人,正是游助理跟他的老板。
——而游助理,显然是被求婚的那位。
姜让语不敢置信。越看越绝望,越看心越凉。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是某个总裁跟他的女友吗?怎么会说变就变,还变成了游助理跟他的老板?
啊?啊啊???
不会是陆疏洐拍错了把??
这肯定是假的吧,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啊??
演的,绝对是演的。
姜让语的腿还没好,精神状态又迎来巨大打击,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
最后不得不接受。
因为舞台上蹦蹦跳跳来回跑着的白色肥狗,就是将他撞进雪地里的萨摩耶。
怎!么!会!这!样!
陆疏洐将秘密求婚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他,对他提的要求只一个,那就是别舞到当事人面前去。
他也只对一个人八卦了这件事,结果好巧不巧,那个人就是当事人。
谁能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啊!
他完了,他真的完了。
姜让语觉得写辞职书不够了,他该写遗书……不是,写什么书都不够,他该死了!
他竟然在无意中毁掉了这么重要的事,他等着被陆疏洐大卸八卦吧!
要是腿没事,姜让语还能原地转几圈,偏偏现在腿也不行,他急得只能挠窗帘。
挠了几分钟,看下面依然气氛热烈,没有冷场的样子,才渐渐冷静。
先别死。
说不准游助理早就猜到,只是配合着演戏罢了?
不然那天自己将这个秘密说出去时,他怎么没有一丝惊讶?正常人多少会有点惊讶的表现吧?
就算游助理真不知情,可自己也是无意透露给他的,他看着就性格友好和善,肯定不会曝出自己的吧?
这么想,又觉得自己能苟回条小命。
姜让语守在客厅,巴巴苦等两个多小时,终于等到陆疏洐回来。
他身上带着未化尽的雪,头发跟肩上一片湿,不过看上去心情不错,凑近的时候还有点酒味。
估计是下面喝酒庆祝了。
看陆疏洐的模样,应该没什么意外。
但自己想象的可能性再多,都不如从陆疏洐口中得到一句回答有用。
虚伪的谄媚小姜上线:“……陆总,您回来啦。”
陆疏洐问:“你还没回房间休息?”
“我,我在这里看电视,顺便等您回来……”姜让语夸张地说,“我看到您发的视频了,刚才在上面也看到了烟花……没想到被求婚的是游助理,吓了我一跳呢。”
这句话倒不假。
是姜让语真真切切的心里话。
陆疏洐却眼眸深沉,问他:“什么吓到你了?”
姜让语被问住。
啊?
还带这么问的吗?这能老实回答吗?
陆疏洐继续问:“是两个男的,所以吓到你了?”
姜让语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也对,知道陆疏洐性取向的是顾夕悦。作为姜让语,他毫不知情。
“那当然不是,现在很常见吧,我有朋友也是呢。”
又到了经典的无中生友环节,主要是姜让语不想得罪陆疏洐。
“是我没想到原来主角就在我身边……这两天我就只认识了游助理,所以下意识有点意外。”
听完姜让语的回答,陆疏洐后知后觉,是他的问法苛刻了。
或许是酒意上头的缘故吧。
问的人还是姜让语,陆疏洐就想知道更多他的看法。
姜让语努力说着:“场景布置真的很浪漫,这几天的辛苦没有白费太好了!”
“嗯。”
“……”
你敢不敢更冷淡一点啊!
姜让语直接原地尬住,没话能接下去。
谁说陆疏洐喜欢他来着,这是喜欢一个人该有的反应吗?陆疏洐在嫌弃他话多还差不多!
但看陆疏洐的反应,秘密求婚这件事应该没有暴露,不然他进来就该给自己好看了。
最重要的事情得以确认,姜让语总归能安心:“……那我回房间了,陆总您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嗯,晚安。”
“……”
陆疏洐如此沉默高冷,姜让语恨不得立刻光速逃离。
奈何腿脚行走不便,他只能慢慢挪出陆疏洐的视线。
……
而陆疏洐静静看着姜让语离开。
听到关门声,确定姜让语不会再出来后,陆疏洐才脱下外套,给自己倒了杯冷水。
呼——
刚才心里全是上去把人抱起来的冲动,这种可怕的执念差点操控了他的躯体。
但不能再做这种事了吧。
其实姜让语受伤时,他又是公主抱,又是让人坐腿上,这些行为已经很不适合了。
当时大部分出于担心自责,可也有冲动的成分,以及想要跟姜让语亲近的本能。
事后是找借口搪塞了过去,但必须打住了。
要是再做,肯定会引起姜让语怀疑。
尽管陆疏洐带姜让语出来,本意就是为了跟姜让语拉近距离,希望他们之间能有进一步发展。
可人真在了身旁,在了一个套房内,能够朝夕相处,心里想要的东西也就多了。
欲壑难填。
他想正大光明地关心照顾姜让语,不需要再额外找什么借口。
想跟他像恋人一样,亲密靠在落地玻璃前,看着外面的风景。
想亲他,想抱他。
想要各种各样,简单而亲近的肢体接触。
尤其姜让语受伤,他内心对此满是自责。
每次看到姜让语小心翼翼地挪动时,恨不得将人抱到自己怀里,以后走哪都由他抱去。
而心中的妄念无限放大,反把胆子压小了。
这两天忙着给朋友布置求婚是一件事,另一方面,是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行为,陆疏洐刻意回避了姜让语。
等回去后就开始追求姜让语吧——陆疏洐思量许久,最终顺着自己本能的心意,做出这个决定。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机会也从来不是靠等到,而是靠自己抢到的。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要先结束跟顾夕悦的合约关系。
即便这段关系是假的,他也要处理干净了,再清清白白地追求姜让语。
……
第四天早上,吃过早餐后,他们离开了滑雪场。
来是一起来的,走却是分批次走的。
有几对还想待两天,包括昨晚的求婚组二人,所以回程的飞机上挺冷清,人数只有来时的零头。
没见到游助理跟他老板,姜让语彻底安心了。
毕竟回去后谁还认识谁啊。
就算游助理真告诉他老板,对方也不可能再当面算账了。
那时的姜让语忘了,有句古话叫纸包不住火。
因为在重新上班几天,腿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后,这把火还是气势汹汹地来了。
那天陆疏洐终于把堆积的工作处理完,准备打电话给顾夕悦,要跟她解除合约关系。
不料好友沈霖封的电话先一步到。
“把你那个姓姜的助理交出来!”沈霖封在电话另一头怒喊,“真是气死我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陆疏洐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他不可能得罪你吧。”
姜让语有三天都在房间里养伤,连门都没出。
“他得罪我了,你也得罪我了!你们两个都完了!”沈霖封说,“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陆疏洐不咸不淡:“他能干什么。”
“我说我这么费尽心思地搞了这场求婚,我老婆怎么一点都不意外,一点都不惊喜!原来是你那个助理,第二天就告诉他了!”
“……”
“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做了这么多保密工作,你自己说说,你对得起我吗!”
“……”
那还真是很对不起。
陆疏洐半晌无言,心里不信姜让语会这么干,但又觉得挺有可能。
因为那两天姜让语就认识了游助理,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随口提及了。
再回忆一下,求婚当晚,姜让语看到视频时没有回复,却又专门守在客厅等他回去。
然后特意说起了这件事。
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一想全是破绽,原来姜让语是在试探他的口风。
还挺可爱的。
护短偏心的人就是这样,即便这件事明明白白是姜让语的错,但陆疏洐的第一反应就是维护,交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冷静一点。”陆疏洐说,“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陆疏洐的态度公正点,沈霖封还不至于这么愤怒。
但陆疏洐的态度太偏心了,比和稀泥还过分,简直是火上浇油。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这还不叫坏事?!”
沈霖封嗓门更大了:“为了这场求婚,我花了多少时间跟精力!我费劲心思绞尽脑汁,为的就是看到我老婆感动惊喜的样子!结果全被你那个助理搞砸了!”
陆疏洐将手机拿远了点,非常淡然地发出灵魂一问:“你冷静想想,要是你真能隐瞒到求婚那刻,你老婆会有之后那么开心吗?”
沈霖封听不进去:“你这是什么问题!”
“我的意思是,对你老婆来说,他肯定更希望能提前知道。”
“……你胡说!”
陆疏洐非常认真地忽悠:“你自己想想,光那场地就有多隆重奢侈,花了我们多少功夫——在你老婆眼里,你要连这种事都能瞒住,以后还有什么是你瞒不住的?”
“……”
居然有点道理的样子,对面暂时陷入沉默。
“真让你瞒住的话,即便当下那刻你老婆是惊喜的,但事后一旦想明白这点,你们俩之间从此就有信任问题了。”
“……”
对方更沉默了。
“当然,我不是为我的助理开脱,我代他向你道歉,回头我肯定会好好教训他。”
陆疏洐继续:“但这件事上,我只能说是天意助你了,即便周围的人都瞒住了他,还是有意外发生,让他知道了你在做什么。”
“啧,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陆疏洐知道自己忽悠成功了。
他很清楚沈霖封喜欢听什么,所以对症下药:“哎,只能说你们是天意认证的真爱了,最后一步还有老天愿意帮你。”
“啧,啧啧……本来我真的很生气!想把你那个助理大卸八块,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啊!”
“我老婆说,后来那两天看到我就心情很好,觉得我偷偷忙里忙外的样子很可爱!”
陆疏洐觉得很恶心。
但不能说,只能强行忍耐,按了按自己的山根。
“本来他还不想告诉我呢,是看我最近有点失落,才肯说出来的……你别说,好像这样还真让我老婆更心疼我了!”
这人要是就在自己跟前,陆疏洐恨不得一拳打晕。
“你说的没错,这是天意,我跟我老婆绝对真爱!”
陆疏洐已经如坐针毡,干脆站起来:“你们就是真爱……不过给你抖露出来,实在不应该,回头我让我助理当面给你道歉。”
“欸,算了算了。”前后态度两极反转,“刚才就是一时情绪上头,没考虑太多,兄弟,还得是你啊。”
“好了,那我不跟你说了,我今天还要带我老婆去订衣服,回见。”
“……”
对方来去如风,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而陆疏洐感觉自己承受了一场精神上的狂风暴雨。
缓过一两分钟后,他才恢复心情。
看了看手机,还是先决定找小姜助理谈谈,然后再给顾夕悦打电话。
陆疏洐打开办公室门,正好看到站在打印机旁边的姜让语。
他叫了一声:“姜助理。”
姜让语连忙回头:“在。”
他正在复印下午会议需要用到的资料。
“手上的活先放放,你进来一下。”
“……好。”
姜让语把手里的资料放下,只拿了手机,径直走向陆疏洐办公室。
此时姜让语内心还是很淡定的,以为最多是有什么其他工作。
走进办公室,他很自然地问:“陆总,是有什么工作要交代吗?”
陆疏洐已经坐回椅子上,就这么看着姜让语,脸上似笑非笑,开门见山地炸裂问道:“是你把秘密求婚的事,告诉游助理的?”
“………………”
姜让语被吓到当场失语。
看上去人还站着,其实去世有一会儿了。
原来最可怕不是担心要暴露的时候,而是你以为这件事早已过去,结果这件事又突然杀了回来。
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了你夺命暴击。
姜让语瞬间手脚发软,捏着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陆,陆总,我,我……”
“你真说了?”
“……对不起,陆总,对不起对不起!”姜让语疯狂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一刻陆疏洐觉得自己挺坏。
他叫姜让语进来,其实就是想看看自己戳穿的话,姜让语会是什么反应。
眼下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居然跟自己想象中差不多。
很可爱,还让人心头莫名有种满足感。
“我还叮嘱了你不要告诉当事人,结果你转头就去跟当事人说了?”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但那时我,我真的不知道是他……”
姜让语被杀得措手不及,试图卖惨博取同情分。
“而且我已经受到报应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疏洐好笑地看着他:“你受到什么报应了?”
“……就是我的膝盖啊。”
姜让语可怜巴巴地看向陆疏洐,眼神透着无意识的撒娇。
他小时候犯错了就这么盯着父母,只要多盯一会儿,父母保证原谅他。
“……膝盖会受伤,其实是因为那天,狗从后把我扑倒,膝盖撞在了石头上,后来滑雪的时候突然很疼,所以才摔了。”
显然,这招对陆疏洐同样有效。
看到姜让语委屈可怜的眼神,陆疏洐一下就心软了。
“你怎么没跟我说?”
“因为戴着护具,我以为没事,没想到后来那么严重……我觉得这就是上天对我胡言乱语的惩罚,我真的知道错了!”
想起姜让语那天血糊糊的膝盖,陆疏洐到底心疼,不忍心再逗他:“脚上的伤有好些了吗?”
转移话题成功,看来卖惨还是很有用的!
姜让语忙道:“脚踝好差不多了,淤青退了很多,现在走路已经不疼了……膝盖也在结痂了,我去换药的时候,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陆疏洐重重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那我就不再多说了,以后谨言慎行,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是,我知道了!”
“还有——”
陆疏洐顿了顿,“以后发生这种事,不要瞒我,至少让我知道。”
“刚才人家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要我把你交出去,你让我怎么回,交还是不交?”
“……”
“你早点跟我坦白,我至少能想好应对方式,你说呢?”
原来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责怪他啊。
姜让语感激地看了陆疏洐一眼:“……我保证认真吸取这次所有教训,下次犯错主动承认争取原谅,绝不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虽然他犯过的最大错误,已经毫无回头的可能了,但根本不妨碍他此时此刻给陆疏洐画饼。
而听到他小学生写检讨般的认错,陆疏洐无奈地笑了笑:“你记在心里就行了……好了,也没其他事了,继续去工作吧。”
“……好!”
姜让语呼出口气,转身就跑。
等人走了,陆疏洐才放心露出嘴角的笑意。
两人单独出去了一趟,果然还是有用的吧——以前姜让语可不敢在他面前这么贫嘴,现在都会用眼神卖可怜了。
好了,事不宜迟,这下是真该给顾夕悦打电话了。
趁早解除跟她的合约关系,他才能正大光明去追求小姜助理。
陆疏洐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翻找到顾夕悦的号码,按下拨通。
嘟——
但打通的那一刻,办公室里同时响起另一道手机铃声。
即便是陆疏洐都会被吓到的程度。
这是什么情况?哪里来的手机?
陆疏洐站起身,循着铃声来源张望,才发现是姜让语站过的地上有支手机。
是姜让语的手机吧?
进来的时候,他好像拿着手机,是刚才被吓到,不小心掉地上了?
毕竟办公室里铺着的地毯挺厚,很有可能没注意到声响,所以走的时候忘了?
陆疏洐把自己的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继续等顾夕悦接听。
然后上前将姜让语的手机捡起来。
心想还挺巧,同一时刻,竟然也有人给他打电话。
可翻过手机,看到亮着的手机屏幕,陆疏洐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愚蠢的挑剔男。
而名称备注下方的那行数字非常眼熟,正是他本人的电话号码。
这一刻,陆疏洐大脑是懵的。
这不是他的号码吗?
这不是姜让语的手机吗?
他不是在给顾夕悦打电话吗?
为什么他的电话会接到姜让语的手机上来?
再聪明的脑袋都难以立刻猜透真相,尤其是这种让人接受无能的真相。
陆疏洐皱起眉头,这一刻宁愿怀疑是宇宙爆炸,时空错乱了。
可他拨给顾夕悦的电话久久没人接听,转到了系统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同一时刻,姜让语的手机铃声停止,震动消失,屏幕恢复一片黑暗。
陆疏洐:“……”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无比荒诞且离谱的猜测在他脑海中生成。
他好像发现了某个很不得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