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羞耻。墨踪蓦地摇着轮椅转身回了屋。
小五:“......”
“少,少爷瞎摸什么呢,全,全被夫人瞧见了!”
跳完广场舞浑身大汗的杨砚青回屋后直奔耳房,“宋小宝,快打洗澡水来。”
宋小宝一溜烟儿追上前,“少爷,您不是说跳完舞要直接去谭程房里吗。”
“瞧我这脑子。”杨砚青立马掉头朝门外走,“我到谭程那儿洗去。”
屋里的墨踪:“......”
*
曹府西侧的豪华院落里,谭程把杨砚青迎进房,“大人何时喜欢上了跳舞,瞧这满头大汗,水备好了快去洗吧。”
杨砚青二话不说就去洗身子,待沐浴过后来到卧房时却见之前满屋子的人都不见了,桌上摆满佳肴,还放了几瓶酒,谭程似也刚刚沐浴过,只穿了件薄薄衣衫,肌肉块子若隐若现。
“咳......”杨砚青挠挠眉移开视线,“其他人呢,怎就剩你自己了?”
谭程迎上前把杨砚青引到桌边坐下,“今日是最后一堂课,学录早早讲完便走了,学生们怕扰您休息也散了,大人一定饿了,快用些酒菜吧。”
杨砚青看着一桌酒肉肚子果然叫出声,毕竟半月来他也只有在谭程房里才能吃上几口肉,况且自从穿越以来也一直没碰过酒,还真有点儿馋。
“大人,当初我们考敦煌画院落榜后其他画院都不敢收我们,最后还是大人顶着残暴断袖的骂名偷偷把我们接来府里伪装娈宠,又求梅赤将军为我们暗地请了老师。”
杨砚青在听到“梅赤”二字后心下明了也有些吃惊,原来赵司业口中的将军竟就是大名鼎鼎的乾朝战神梅赤将军。
杨砚青得知将军身份后心情大好,当即接过谭程为他斟的美酒,又听谭程接道:
“世人皆说您不学无术花天酒地是伤风败俗的混世魔王,却不知您胸怀大义忍辱负重,是救人于水火的真菩萨。曹大人,我代众学子敬您一杯,您是我们最大的恩人!”
“什么菩萨,给我夸天上去了。”杨砚青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你们不必担忧,学录走了我就给你们请学正来,全包我身上,来,喝酒!”
把大话放出去的杨砚青兴致盎然跟谭程一杯又一杯喝得热火朝天,聊得也格外尽兴。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谭程冷不丁问了一句,“对了大人,您好似许久没去怡香院了,不要紧吗?”
杨砚青:“......”
杨砚青放下酒杯开始往碗里斟酒,好像小酒杯喝着还是不过瘾,“看来怡香院这些虚头八脑的玩意儿还得继续整......谭大哥,回头咱哥俩一起去。”
谭程:“......”
大人的语调变得奇奇怪怪,虚头八脑又是何意......
谭程尴尬一笑,“大人真会说笑。”
杨砚青脸颊染上一片绯红,一边倒酒一边摇头,几句诗词突然蹦了出来:
“青楼梦好难赋深情,波心荡漾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谭程听后遽地僵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他发现大人这次喝完酒后竟像变了个人。
这还是胸无点墨、不学无术的曹家小少爷吗?
谭程心中震惊,嘴角却不经意咧开,笑着站起身,默默走去窗边四下张望后缓缓关上窗,回身时也慢慢吟诵了一句:
“春与花垂尽,留春唯红药。君手栽烂漫,问君是为谁?”
杨砚青在听到谭程诵出诗句后也是一愣,没想到一脸络腮胡的壮汉竟也出口成章,当即给谭程又斟满了酒。
“来,咱俩先干了这杯酒。”杨砚青率先一饮而尽,眼里漫上了一层水光,“是为谁?烂漫墨中仙,寻墨难寻踪。冷墨烧青砚,砚墨共漂流。难啊,太难......”
谭程再一次被曹砚青信手拈来的诗词震撼。这个曹砚青到底对世人隐瞒了多少......
谭程的笑容里藏了一丝苦涩,因为他没想到大人心里原来早已住了人,而且从诗句中不难看出那个人竟然就是墨踪,一个吐蕃奸细,自己前阵子居然还同意让大人把他留在了房里......
最后谭程在把杨砚青搀下酒桌后直接把他领进了卧房,“大人没少喝,今夜便在这儿歇下吧。”
“什么大人大人的,咱,咱是哥们儿!”杨砚青走路摇摇晃晃,抬起手指向了床榻,“我不搁你这儿睡搁哪儿睡?走,给我整炕上去。”
杨砚青本以为自己这东北老爷们儿酒量杠杠的,但谁料碰上个比自己还能喝的谭程,现在头晕目眩双腿打瓢,不过倒是能捞到舒服的床睡一晚了。
谭程忍不住笑出声,“大人酒后怎得这般有趣,好好好,我这便扶您过去。”
杨砚青刚一沾床就四仰八叉倒了上去,舒服地长吁一声,“欸呀我地妈,老舒服了,你,你可别跟我争啊。”
谭程笑着帮杨砚青褪去靴子脱掉袍衫,又为他盖上被子,随后吹灭蜡烛,“我睡旁边屋里,大人有事随时唤我。”
杨砚青闭着眼“嗯”了声,觉着脑门好像湿了一下,随后听着谭程远去的脚步声渐渐熟睡过去。
转眼深夜,小五垂着脑袋踱步进了卧房,“夫人,别,别等了,小宝派人过来说少爷在谭,谭程那儿歇下了。”
墨踪半卧床榻放下了手里的书,“我没等他,你回去睡吧。”
小五走后曹府外的打更人敲了几声锣,卧房里的墨踪又一次从床榻上坐起身,眉心挤出一道线,干脆下床秉烛夜读起来。
半月以来被杨砚青的鼾声、磨牙声反复折磨的墨踪也算渐渐习惯了,可今晚杨砚青真就没回来,房里冷不丁万籁无声倒是让墨踪一时无法入眠。
到了翌日清晨,小五愁眉扫眼端着水盆进来卧房,在他放下水盆发现墨踪屋里的蜡烛竟全都烧尽后,鼻子一酸脱口喊道:“夫,夫人,您一宿没睡啊!”
墨踪慢悠悠摇着轮椅去了水盆前洗漱,“看书忘了时辰。”
小五:“......”
到了用早饭时,下人陆续端上了饭菜,屋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只见宋小宝跑进来给墨踪请了安又急忙道:
“夫人,少爷急着去画院不回来用饭了,我给少爷取些衣服就走。另外您也别怪少爷,昨晚都是谭程硬逼着少爷喝酒,还哭着闹着就是不肯让少爷走......”
“我回来了!”宋小宝话说半截杨砚青竟然推门而入,在看到墨踪时收起嗓门挠了挠头,“昨,昨夜在谭程那儿贪杯了,聊得太尽兴又忘了时辰,太晚回来怕扰你休息就干脆宿在那儿了。”
宋小宝:“......”
杨砚青见墨踪一言不发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拿起筷子用饭。心说其实也不用解释,毕竟男神也不会关心自己晚上为啥没回来。
“小宝,给我添双筷子,谭程那儿大早上鱼啊肉啊谁吃得下。”杨砚青见宋小宝杵在一旁还抱着衣服,又冲他一摆手:
“把衣服放回去吧,谭程的衣裳虽然大了点儿,但我穿着还挺舒服。”
话音一落杨砚青觉着周身空气有些凝重,宋小宝皱巴着脸别过头,小五眼泪快下来了,嗖地上前一步满脸委屈:
“少,少爷,您可知夫人为等,等您回来一宿没合眼。”
“什么?”杨砚青刚坐下又蹭地站了起来。怪不得气氛不对,原来是墨踪身体出了状况。
“夫人是不是腿疼?”杨砚青声音急切,头次不结巴了,“郎中说夫人的腿疾可能不时会复发,是不是最近夜里受凉腿又疼了?疼得无法入眠?”
墨踪终于抬起眼皮看了杨砚青一眼,这次的眼神和上次一把拿走药碗一饮而尽后的不屑眼神一模一样。
杨砚青:“......”
杨砚青悻悻收口耳根发热,可心里还是担心,跟小五嘱咐着,“最近夜里凉,你赶紧给夫人添床褥子,另外饭后把府医叫来再给夫人瞧瞧。”
小五:“......”
小五瘪着嘴默默看向一旁脸皱成苦瓜的宋小宝,二人一番眼神交流后像是共同确认了一件事:少爷无药可救了。
在前往画院的路上,宋小宝开始苦口婆心给杨砚青上课,告诉他如今哄墨夫人开心都是次要,必须得先学会如何不惹墨夫人生气。
杨砚青摇头只觉好笑,任由宋小宝在旁唠叨,左耳进右耳出的杨砚青脑子完全溜号儿,半晌后猛地冒出一句:“北门集市有卖琵琶的吗?”
“啊?”被打断的宋小宝一懵,眼珠翻了翻,“琵琶?府里可没人会弹,要找只能去怡香院了,那里的乐妓有男有女。”
宋小宝只觉方才的话少爷应该一句也没听进去,摇着头叹气,“少爷该不是又惦记怡香院的小倌了吧,您要是带回府墨夫人岂不又要生气?”
“你脑子成天想啥呢。”杨砚青轻踹宋小宝一脚,“买琵琶就是要弹?我挂墙上好看行不?”
宋小宝:“......”
“少爷,我去外面透口气。”宋小宝皱着脸掀起车帘,脑袋刚探出去又刹那缩进来大惊失色嚷道:
“不好了少爷,您仇家来了!”
“啥玩意儿?”
作者有话说:
酒一下肚诗百篇
满肚子酒,满肚子墨
胸无点墨是不可能胸无点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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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梦好难赋深情,君手栽烂漫,问君是为谁——啡枝儿
烂漫墨中仙,寻墨难寻踪。冷墨烧青砚,砚墨共漂流——啡枝儿
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扬州慢·淮左名都》宋·姜夔
春与花垂尽,惟馀九一分。留春有红药,只此自超群——《芍药》宋·许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