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感酥酥脆脆的,嚼几下会漫出一丝鲜味,没有一点土腥气。
虽然出乎意料的好吃,晏为炽却摆出一副难以下咽的表情。
死要面子。
这就导致陈雾以为炸白条不合他的口味,自己一个人全吃了。
晏为炽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里的白条甩着尾巴,嘴里发出陈雾的声音,委屈哀怨地喊,“哥哥……呜呜……哥哥……呜呜……哥哥……”
醒来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而罪魁祸首在打鼾。
月光打在开了一条小缝用来通风的窗户上,只有一小片尤为朦胧的光晕挤进来,什么也照不亮。
不知不觉被生活气息覆盖的屋子陷在黑暗中。
小木床上的被子好好的裹在陈雾身上,他睡相老实,晏为炽看了一会,拿着烟盒跟打火机去了外面。
三更半夜,一个夜钓的瞧见忽明忽暗的星火以为是同道中人,他把自行车骑近点,张口想借根烟。
下一刻就跟见了厉鬼似的,拽着车龙头就跑。
自行车踩得快要冒烟。
像是晚上一秒就会惹上无妄之灾,不是车报废就是人报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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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起早把一些蔫吧吧的鳑鲏炸了带去学校。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把打热的饭盒一开,香味就跑了出来。
同事们问是哪家店买的,他说是自己炸的。
“乖乖。”老刘用手捏住一条鳑鲏的尾巴,把它拎起来丢嘴里,嘎嘣嘎嘣几下,竖起大拇指,“你这手艺可以开店了。”
另外两个同事也是对他赞不绝口。
陈雾擦着镜片,谦虚地笑了笑。
老刘嚼着小鱼嘬嘬,就小陈带饭,认真生活不含糊。
不像他们几个老爷们,随便在学校食堂吃点打发肚子。
诶,鱼是真的香。
“小陈呐,我再吃点儿啊。”老刘厚着脸皮凑过来。
陈雾全拨给他了。
老刘把自己的烧饼分他两个,吃饱喝足后闲适的剔牙,冷不丁道:“跟校长闺女交朋友了啊。”
陈雾喷饭:“叔你知道了?”
“我在一个学生微信群里。”老刘顺顺自己的两撇胡子,“打进内部,掌握第一手资料。”
陈雾一脸“还能这样”的震惊表情。
“想不到这点上吧。”老刘惬意的翘着腿抖动,“不是我不带你进去,是你心思简单,也不会骗人,不适合卧底工作。”
陈雾没说话。
“不是说你蠢的意思。”老刘腿不抖了,严肃起来。
陈雾:“……我也没那么以为。”
“那就好那就好。”老刘继续抖腿,“其实我在群里头当卧底是虎你的,我主要是为了预防跟社会脱轨,咱得与时俱进,不能被飞速发展的时代丢下。像你自己就是个年轻人,不用担心这个。”
陈雾说:“叔懂的网络用语比我都多,心态是个小年轻。”
“是吗?”老刘老脸一红,“说回校长她闺女,朋友多了路好走。”他捧着茶杯,拿杯盖在茶水上掠过,“人生长着呢,大坑小坑处处都是坑,说不定哪个哪天就能捞你一把。”
陈雾把刚才喷出来的饭粒一一捻起来,扔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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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快化了就开始上冻结冰,水库的冰层基本都很薄,面积也不大,多数热门钓位都不受影响,却有人非要搬石头在冰上砸出个窟窿甩鱼竿,直播冰河求生。
镜头一转,男人把挂着四个钩子的鱼竿拿上来,手忙脚乱地从旁边的桶里抓鱼,掐着鱼嘴硬往钩子上套。
全套上了鱼,他一抬头,跟陈雾打了个照面。
“朋友,我混口饭吃。”男人抬抬滑下来的大墨镜。
陈雾戴着口罩跟雷锋帽,捂得严严实实,仅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也在帽沿的阴影里。他的视线从血淋淋的鱼鳃移到打结的鱼线上面:“四个钩子都吃了,会不会有点假?”
男人恍然,他感激地做了个抱拳动作,蹲下来简单粗暴地卸鱼。
“我是第一次做……干这个业务,不熟练,朋友,你能不能帮忙指导指导……诶朋友!加个微信啊?!”
陈雾没停留,石子路上的冰疙瘩被他踩得咯吱响,他老远就发现看水库的大爷逮着一个偷钓的收费,谈得不太好的样子。
对方一副随时都会动手的架势。
陈雾还没靠近,大爷就把人摆平了,他见状便掉头。
“小陈!”
大爷边向他招手,边朝他这边跑,身子骨比不少年轻人都要健朗,说话都不带喘的,“有个事想让你帮忙。”
陈雾拿掉口罩:“您说。”
“你能不能叫那个和你同屋的小伙大半夜别出来活动。”大爷说,“这眼看就快要过年了,谁也不希望出什么意外。”
陈雾慢慢把口罩叠起来放进兜里:“他半夜去哪了,做什么了?”
大爷干枯的手一指:“就在那坐着。”
陈雾看过去。
平房的斜对面,出了门走个十多步就能到的地方。
“虽然一路都有灯,但是离水近的地方都没什么光,突然看到个人,能吓掉半条命。”
大爷把夹在耳朵上的烟拿下来,捏捏扁掉的地方,稀疏的牙嘬住烟,他问过小陈是不是那男孩子的亲戚,小陈说是以前认识,来借住些天,通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感觉两人关系一般。
要不是没别的办法,大爷不会找小陈当中间人。
“鬼天气夜里也冷得很,不如在屋里待着,别出来晃了。”大爷点着烟,“我就想叫你跟他说说这个事。”
陈雾听完,为难道:“爷爷您看啊,他是在家门口,不是去别人家,也没做别的事,只是坐在水边,没有打扰到谁。我们多多少少都有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出来走走,他也不例外。年纪小也有烦心事。”
“再说了,有夜钓的吓到过我,那我能说不准他们夜钓吗?”
他叹气,“不能吧爷爷,不在理。”
大爷“啪嗒”抽了几口烟:“你说的也对,我晚上多跑跑。”
陈雾把大爷胸前的烟灰印拍掉:“辛苦爷爷了。”
大爷摆手:“你忙你的。”
等陈雾进屋了,大爷躲在窗边,一只眼凑在开着的窗户缝上,偷偷摸摸地往里看。
上学的没回来。
书桌只放了个水杯,吊床上乱七八糟的丢着几本漫画书,没见到一本跟学习有关的。
树枝戳到脚把大爷吓得够呛,他做贼心虚的匆匆离开。
那小伙刚来这里的时候差点闹出人命。也是几个不安分的,不好好上学尽学坏的,想趁人睡着进屋偷东西,还偷那摩托。
他们以为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好下手,结果踢到铁板了。
看过现场的都宁愿绕路也不往这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晚上宁愿碰到鬼,也不想撞上他。
只有刚来水库钓鱼的什么也不知道,还想上门讨口水喝,借个厕所上上。
快毕业了吧,毕业了该搬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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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要买个鱼缸回来养剩下的鳑鲏,晏为炽嘴上说养那玩意儿干什么,顶多活两天,却跟着去了。
鱼缸也要来二手市场买,晏为炽一路都在吐槽,陈雾给他买了杯热乎乎的奶茶,他边喝边在陈雾选鱼缸时,发表鄙夷的意见。
明明陈雾问都没问他。
鱼缸买完了,陈雾说要回去,晏为炽抱着胳膊站在路边:“就这样?”
“谢谢晏同学陪我买鱼缸。”陈雾拉着小推车看他一眼,福至心灵,“我请你吃饭。”
“我差你这顿?”晏为炽低头把润凉的佛珠往袖子里推推,撩眼皮警告,“再跟上次一样要打包剩菜,你自己跟……”
“我去上个厕所,鱼缸你帮我拿着!”陈雾快速将小推车送到晏为炽手边,顺着公共厕所的方向标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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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陈雾上好厕所回来,用力挥动手里的宣传单:“晏同学,附近有家新开的……”
“炽哥!”
街上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拦截了陈雾后面的话。
是黄遇。他边上还跟着几个名牌挂身的男女。
晏为炽只是朝黄遇的方向偏了下头,等他再回去看陈雾,就只抓到对方狼狈逃跑的身影。
比小耗子还快。
身体力行的表达出一点,真的不想,甚至抗拒走进他的圈子。
晏为炽嗤之以鼻的划开手机,看微信。
陈雾:晏同学,我先回去了!
陈雾:鱼缸还要麻烦你保管一下!【抱拳】【抱拳】【抱拳】
晏为炽: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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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娱乐城,吃饱喝足的一群人在唱k。
黄遇窝在沙发里找晏为炽说话,一中校花喂他吃水果,别别扭扭的样子,他不喜欢玩强迫那套,挥手让她走。
校花立刻就离开了。
“啧,是有多看不上我?”黄遇喊了个人,指使道,“这儿不安全,你送她回去。”
他剥了个蜜橘,沾一手汁水,“炽哥,今年寒假还是老样子?”
“嗯。”晏为炽靠着沙发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手上的打火机。
“又是没意思的一年。”黄遇瞟角落里的推车,炽哥说上面绑的箱子里是鱼缸。
炽哥要养鱼。
当时他还以为自己听力出问题了。
一个天天都是困倦样,毫无生活热情的花草鸟鱼杀手,养鱼?!
还用那土推车。
黄遇上网搜哪种鱼坚强点,等会昭儿来了,他们商量商量,多买些给炽哥,不然都不够死的。
包间里突地爆出一声嘲笑。
“卧槽,鲁冰花?哪个二逼点的?”
“我。”黄遇慢悠悠道。
那人是个心态强的,当场自然又迅速地笑着抽了自己几下,恭维道:“黄少您请。”
黄遇右臂向左扬起,在半空划了个圈横在身前,微微欠身:“献丑了。”
他坐在高脚椅上,拿把吉他摆好poss,拨两下弦。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没有一个字在调子上。
听现场的瞬间失去表情管理。
“黄少这是……想家了?”
“可以理解。”
“听得我都要哭了。你们不感动吗?”
“感动。”
在哭了在哭了。
晏为炽的手机上来了电话,他出去接,包间隔音效果差,走廊被几个歌神歌后的嗓音轰炸,吵得他头疼。
“听不清。”他的不耐从电话这头传到了陈雾那边。
陈雾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晏同学,你还在西广场附近吗?
“干嘛?”晏为炽往楼道方向走。
陈雾小心翼翼:“那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来西广场后面……”
“你不是回去了吗?”晏为炽眉头一跳。
“是啊,对,本来是这样的,”陈雾结巴道,“可是后来就,鱼缸被你扔了,我想再买一个。”
晏为炽:“……”
陈雾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实情:“我太倒霉了,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不小心碰碎了一个外国人淘的碗,他说的英文我听不懂,你可不可以来帮帮我。”
晏为炽不冷不热道:“你听不懂,我就听得懂?”
陈雾欲哭无泪:“那怎么办,我想问多少钱,好赔给他。”
“翻译软件,”晏为炽在楼道口撞见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他黑着脸掉头,“你说中文,自动翻译。”
“哪个软件啊,叫什么名字啊,在哪里下?需要会员吗?”
晏为炽听着陈雾的四连问,心脏受到了不小的暴击:“我现在相信你没读过什么书了。”
电话里安静了,连呼吸声都轻得像羽毛,挠在晏为炽的耳膜上。
“操。”
晏为炽低骂:“真是服了。”
他冷声冷气地吼:“在那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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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遇沉浸式唱完三首歌回来没找着炽哥,他把横躺在包间的众人叫起来,从他们口中得知炽哥走了,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去哪了?”
“我们也不敢问啊。”
“那你们不知道喊我?”黄遇瞪了他们一眼,“没一个有用的,我手机呢,废物点心一二三四五,找下我手机,都他妈快点儿,我要打电话!”
手机被人从沙发缝里捞出来,递到他手上,他拨通号码: “炽哥,这就走了?周末诶,不玩儿?”
“哪天不是玩。” 晏为炽说着,视线里的粉红色的大圣诞树旁,陈雾跟个外国人站在一起,他在不停地用手比划,从头到脚都在诠释什么叫慌张无助。
“也是。那炽哥你,”黄遇“咦”了声,“不对,我好像忘了一个事,炽哥你到哪了,我去……”
电话被挂了。
“炽哥搞什么,”他挠挠头,继续玩去了。
另一边,晏为炽拦下要拽陈雾的那只手,对快哭了的他说:“别给我矫情,憋回去。”
陈雾吸了吸气,垂头看到推车不禁傻眼:“你不是说……”
晏为炽:“闭嘴。”
“所以你是骗我……”陈雾镜片后的眼睛瞪大,“你骗我,我真的以为……”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他后面的声音被闷在了干燥又硬糙的掌心里。
晏为炽:“看着。”
“唔,唔唔。”陈雾直直看向外国人。
“我让你看我。”晏为炽拢在陈雾嘴上的手下移,抠住他的下巴,指尖掐着他的脸,将他扳向自己。
陈雾迷迷糊糊地望着他。
晏为炽拨开外国人手上的袋子扫了眼,从口袋里拿出一百:“OK?”
外国人叽里咕噜。
晏为炽又给一百:“OK?”
外国人还是叽里咕噜。
晏为炽再加一百:“OK?”
外国人:“OK。”
“Good。”晏为炽,“Bye。”
他拿开手,睨向呆滞状的陈雾:“学会了?”
陈雾:“……学会了。”
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