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玫瑰,蔷薇科蔷薇属落叶灌木,热情美丽,耐寒耐旱。”
“有别于其他品种,比起灼热的光照日晒,冷冽寒风下的狂乱雪花更有益于这种玫瑰生长,飘散的六瓣晶体落到鲜艳的三轮花瓣上,凉意透顶,浸没枝茎,半化的晶体润湿花叶,鲜艳欲滴,没有一朵玫瑰能拒绝这样鲜红与冷白的极致碰撞。今年的第一场雪,无人知晓的室外天台,人型等高玫瑰玉枝独立,在纷乱的雪中忘情起舞,这是那个男人给他的盛大仪式,也是一切爱意复苏的浪漫前奏,八百个独眠夜晚,两颗心相隔汪洋大海彼此守望,重逢之日到来,孤独的玫瑰将不再等待,那……”
激昂的男声戛然而止,青年垂眸,视线落到刚被放下的遥控上,笑问:“池总不看了?”
墨沉的眼瞳与他对视,男人英俊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垂在身侧的手却暗自攥紧。
拉黑百里之后,他以恶意挖人为由,独闯上官玫瑰工作室,约他单独聊聊。
彼时的池总眼神睥睨,不可一世,完败面前这只眉眼含情的漂亮男人,笑话,他甚至比这人高了整整一个半头。
什么余情未了的前男友,他懒得查,池译朝沙发上一坐,摆出面试新员工时的冷漠姿态,淡声道:“介绍一下你自己。”
上官玫瑰脸上浮起惊讶的神情:“池总不认识我?”
“我该认识你?”
“抱歉,”漂亮的眼睛轻垂,青年起身开电视,“是我以己度人了。”
大屏画面逐渐清晰,是一部长达一小时三十分的个人纪录片,片名是艳丽鲜红的四个大字,《霸道玫瑰》。
一朵在雪里才能开出花的红玫瑰生长在城北最大的玫瑰庄园里,即便到了花期,其他品种傲然怒放,只要没雪,它永远是光秃秃的一根茎。
这座城好几年不下雪了,好在庄园里的玫瑰很多,它可以藏在其他花里浑水摸鱼,避免被园丁当作杂草除掉。
庄园主人是一个小孩子,这天,他第一次来巡视自己的庄园,为了甩开烦人的保姆,他以天生的王霸之气催动玫瑰长高,小短腿跑得飞快,七拐八拐消失在了巨大的玫瑰丛里。
雪玫瑰光秃秃的根茎同样被催生长高,小主人一眼发现了这株混子玫瑰,雪玫瑰瑟瑟发抖,生怕这个人叫来园丁。
庄园主小小年纪,眼里已经有了狂傲、不羁、自信、冷淡等十七种色彩,雪玫瑰发现他眼底浮上名为欣喜的情绪,气喘吁吁地靠坐到了它的枝下。
只有它没开花,但也只有它不带刺。
孤独的小庄园主搬进了这里,除了五百个保镖和两百个保姆和一百个厨师和容纳十五辆跑车的升降立体停车场和占地十万平方米的科技车库和熊熊燃烧的室内真火壁炉和放满一层楼的广阔衣帽间和七座感温设计的大型酒室和带有LED升降大屏的室外露天泳池和三淋浴兼发光浴缸兼搓澡桑拿为一体的奢华浴室和突显品味与财力的藏品陈列和四百万平方米的庄园外,他一无所有。
情感上的贫乏令他痛苦,满园玫瑰花是他贫瘠又无趣的童年里唯一的慰藉,靠在没刺的光杆花茎上看被催生到等高的玫瑰花丛,他在这里度过了五年光阴,五年里仍旧没下过雪,雪玫瑰始终是株没有刺的光杆花。
直到有一天,十五岁的小庄园主一觉醒来,发现近万平方米的玫瑰丛全变成了光秃秃的绿杆子,有人避开安保,一夜之间割了他整个庄园的玫瑰花头。
暴怒,那晚的天黑得格外早,阴云压顶,骤然昏暗的视线中,狂风呼啸着席卷过整座庄园,没了花的光杆子们被吹得东倒西歪,数十年没下雪的城在大风夜里迎来了第一场雪。
风雪像个愤怒的孩子,呼嚎着乱窜,保姆与保镖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小庄园主立在花丛中央,神情冷肃,头发被吹得胡乱向后甩动。
有人动了他的东西!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什么!凭什么!
大雪飞洒,阴云遮月,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愤怒的情绪到达顶峰,少年急促地呼吸着,眼底酝酿起充满毁灭的黑色风暴。
要吵架,要离婚,都不要他!既然这样,那就全毁了!什么玫瑰,什么庄园,什么城市,他要整个世界陪葬!
无数狂暴的卷风从他体内发出,在半空汇聚成巨大的旋涡,只待一声令下,狂躁的沙暴就会席卷整座城,少年神色冰冷,缓缓抬起手,忽然一顿,失了光的视线凝到一处。
满地残枝败叶,乱雪飞沙中,一株巨型玫瑰迎着风雪傲然绽放,艳红的三轮花瓣仰天舒展,成为庄园里唯一的色彩,也点亮了少年庄园主晦暗的双眼。
雪玫瑰开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株花,少年向他奔来,不顾新长出的花刺,死死抱上巨大的花茎。
尖刺扎破肌肤,鲜红的血滴顺根茎滚落,没入土壤,花头突然颤了颤,宽大的绿叶缓缓合拢,将少年拢进怀里。
屏幕熄灭,会客室陷入寂静,毫不畏惧男人深沉的目光,青年眉眼弯弯,轻快道:“正式自我介绍,我是上官玫瑰,陪了霸道十五年的……”似乎纠结了一下,他略一停顿,复又启唇,“嫁接株。”
“嫁接株……”池译重复,倏地笑出声,他舒展身躯,闲适地靠上沙发,朝青年扬了扬下巴,“成精玫瑰跟缺爱小孩早恋,你很骄傲?”
“当然,池总不知道我们有多合适,”青年起身,踱步到他身旁,微笑道,“我讨厌这座没有雪的城,他就每年冬天,在我们的庄园,为我下一整冬独一无二的雪。”
“他很浪漫,工作再忙也会照顾到我,他很喜欢送我礼物,各方面都很完美,就连那种时候……”青年偏头,露出赧然的侧脸,“花样也很多。”
池译眯眼,扫过青年柔顺的五官,否定道:“他对你这种没兴趣。”
“池总恐怕说反了,”青年单手撑到一侧,俯身与他对视,眼底盛满笑意,“他对我这样的才最有兴趣,不瞒你说,在一起的这些年里,我们从没有吵过架,霸道每天都主动找我说话,我一难过他就慌得好像天都要塌了,就算我离开,他也依然记得我们的约定,飘了满城的雪来思念我。很遗憾,池总,即便我们短暂地分开了两年……”
青年抬手,轻柔地抚过男人腰身,“他的这里,”又点上胸口,“以及这里,依然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你到底在写什么东西啊!(抱头鼠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