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海风平浪静,淡蓝绿色的透明水流宁静穿越人鱼岛沉船区,随着洋流飘来了一些船只的残骸。
日光透过浅海在黄昏区熄灭,幽暗海洋中漂浮着移动星星般的蓝光水母,海底珊瑚群上方承托着由珊瑚、宝石和黄金相互嵌合而成的王座。
兰波坐于王座之上,懒懒地支着头闭眼休息,鱼尾鳞片凌乱,一些脱落鳞片的地方露出了泛红的血肉,他胸前和双臂上留下了不少爪痕,雪白皮肤被利爪割开,皮肉翻卷,被海水浸泡发白。
一些珊瑚残肢掉落在地上,附近的海水中弥漫着淡淡的血丝。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殊死搏斗,胜负已分。
一具人鱼omega的尸体倒在珊瑚间,后心倒插着一把死海心岩匕首,血雾是从伤口中散出来的。
他鱼尾侧生长着一枚闪烁碧绿光辉的塞壬鳞片,随着生命消逝慢慢失去光亮。
又一位挑战者倒在王座之下,海洋霸主的地位依旧未曾动摇。
兰波休息了一会儿便睁开眼睛,鱼尾无聊搅动水流,形成的水泡舒展开身体,化为星星点点的水母。
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身边架在鹿角珊瑚上的珠母蚌上,用尖长指甲轻轻挑开蚌壳,珠母蚌听话张开,露出包裹在蚌肉里的洁白玻璃珠。
玻璃珠上包裹覆盖了薄薄一层富有光泽的珍珠质,整体直径似乎比最初大了一毫米。
兰波捏起玻璃珠,微眯眼眸端详:“半年了,就只长了这么一点,你在戏弄我?”
珠母蚌瑟瑟发抖。
玻璃珠在兰波指尖动了一下,兰波冷漠的表情便一下子柔软下来,轻轻搓了搓玻璃珠的表面。
玻璃珠“喵”了一声,顺着兰波的手臂滚上去,卡在锁骨窝里,找到一个舒服姿势睡着了,时不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兰波心化了,索性靠在王座中不再动弹,纵容玻璃珠在自己身上小憩一会。
远处游来一位人鱼omega,穿过珊瑚之间的缝隙停在王座下,他扫了一眼地上的人鱼尸体,小小吃了一惊,但没表现出来。
他跪在兰波尾边,双手扶在兰波膝头,脸颊贴近鳞片,垂下眼皮:“siren。”
人鱼o脖颈上挂了三串宝石珠链,是族群中阶级的象征,珠链越多代表人鱼地位越高,拥有三串珠链的人鱼力量强大,擅长厮杀搏斗,能为族群争夺更广大的领地和充足的食物,因此被归为小领主和贵族。
但即便身份尊贵,到了siren面前也只能以最低的姿态跪在王座下,且不能直视siren的眼睛,以免冒犯。
人鱼omega低低禀报了一句,见兰波点了头,便安静地去收拾地上的尸体,用海草擦拭珊瑚上的血迹。
不多时,一位人鱼alpha分开水草游进来,他的鱼尾是半透明的粉蓝色,鳞片色泽浓艳,脸孔美艳动人,裸露的腰腹线条流畅优美,狭长蓝眸妖冶惑人,美貌在众多以美相争的人鱼alpha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但他颈间只挂有一条珠链,在族群中地位不高。
“siren。”alpha跪下来,扶到兰波膝头,脸颊轻贴他尾侧的鳞片,扬起眼皮故意用勾人眼神撩拨王座上的兰波。
兰波支着头,垂眸睨他,表情
冷淡。
人鱼alpha游到兰波身后,暧昧地搭在他肩头,趁他不注意时一把拿起他锁骨窝上熟睡的白玻璃珠举到面前把玩。他接过玻璃珠,拿到眼前仔细打量。
人鱼alpha试着摇晃玻璃珠,玻璃珠发出了一声“喵”,他觉得十分奇特,又晃了好几下,玻璃球不停地“喵喵喵喵喵”,像被晃晕了。
兰波抬手把玻璃球夺回来:“找死吗。”
alpha忽然笑出了声,明艳的笑脸趴到兰波肩头:“这就是弱小的代价,你那么爱他,却保不住他。现在理解我和你母亲的苦心了吗?”
他正是兰波的alpha父亲,不过在人鱼族群中alpha地位低下,即使身为王的父亲也并无特权。
“别生气。”人鱼alpha讨好地跪回原位,扶到兰波鱼尾上,抬手轻碰那枚玻璃珠,“我见过这样的能力,能把灵魂挤压成一个小物件,但一旦被压缩就不能对外界做出反应了,你带来这一颗显然不同,是你的鳞片保护了他,我能感受到,这里面有生命存在。”
兰波挑眉:“你有办法恢复?”
“没有,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人鱼alpha指尖轻扫兰波的鳞片,“是你母亲让我来看望你,嘱咐你不要玩物丧志,忘记王的职责,外面的世界已在水深火热中熬了几个月了。”
人鱼alpha进来时就注意到了地上的尸体,是一位幸运的、生有塞壬鳞片的新继承者,从遥远海域跋涉至此,只为挑战兰波,胜者生,败者死,这是人鱼族群的规则。
“他想当人类的英雄,在他们陷入苦难时去拯救他们。我不允许。”兰波摊开掌心,海水将尸体身上的塞壬鳞片切割下来,送入他手中,“人类不需要救世主,只需要一点教训。”
人鱼alpha看着兰波将鳞片嵌入王座,问:“siren,你在等待什么?”
兰波漫不经心看了看指甲:“等言逸送我要的人来。”
人鱼alpha知道兰波记仇最狠,对于这场走火入魔的爱情再劝也不会有结果,如果真惹烦了他,自己的命恐怕也要搭进去半条。
他只好讪讪转身离开。
兰波丝毫不在乎,人鱼alpha还没走出珊瑚礁,他就侧躺到了王座上,轻吻了一下白玻璃珠,然后掀开腹下的鳍,将玻璃珠抵在小口上,慢慢推了进去,而且毫不避讳,羞耻地轻哼出声。
水草轻摇,珊瑚微晃,守在身边的人鱼都不敢抬眼多瞧。
过了许久,玻璃珠自动排了出来。
兰波累得躺在珊瑚王座中,鱼尾搭在扶手上,胸腹微微起伏。
玻璃珠上覆盖了一层柔润的粉白色珍珠质,直径大了一圈,现在看上去有乒乓球大小了。
玻璃珠泛起明显的红晕,晕头转向滚了几圈,藏进珊瑚里不出声了。
兰波翻了个身,趴在扶手上,用指尖探进珊瑚缝隙,调笑轻戳玻璃珠发烫的表面。
“别藏起来,randi。”
——
陆地上又度过了普通的一天,除了海鲜价格上涨飞快之外,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大量海域表面凝结出了许多大块的类似水化钢的坚固封层,许多渔船开不进远海,只能在尚未凝冻的海域捕捞海鲜,但海域有限,且在不断缩小,人们能捕捞到的海鲜越来越少,市场上的价格也就越来越高,以往十块钱一斤的带鱼价格上涨到了离谱的二百六十元一斤。
这个冬天未曾下雪,二月份本应是最寒冷的时候,可气温提前暖了起来,大多数人们都脱去了棉服,换上普通毛衣和羊绒衫在街上行走。
气象专家说今年是个暖冬,或许夏季会出现极端天气。
普通市民还没感受到诸多不便,沿海工厂却已经被开了不少罚单,原因是海面固化,一些工业水无法顺利处理,直接在海面上形成了又一个异色海面。
劳伦斯山脉上的白雪城堡也受到了波及。
城堡顶上冰挂越发多了起来,庭院花园里嬉戏打闹的实验体幼体太多了,时不时被断裂掉落的冰挂砸伤,于是人偶师做了几个举着小锤的敲冰人偶去收拾屋顶。
厄里斯趴在窗沿边,双手托着头瞧着外边的敲冰人偶干活,两条小腿悠闲晃动。
人偶师坐在缝纫机前给人偶春装锁边,脚边的纸篓里扔着丢弃的碎布头和十几对打叉的眼珠。
“不是才做过冬装吗?”
“暖和起来了。”
“啊。”厄里斯感受不到炎热还是寒冷,对他来说,季节的变化只体现在衣服的变化上。
“这很不平常。”人偶师戴上铜顶针,给人偶衣服钉纽扣,“窃听人偶看见海面固化,外界降雨很少,我们这里也不再下雪了,风倒是很大。”
“兰波还没消气。当然,他不会轻易平息愤怒的,听说他的鳞片被泯灭在了白楚年的玻璃珠里,就算他想发慈悲,没有那片重要的鳞片的话,他也做不了什么。”
厄里斯翻身坐起来:“去打碎那个玻璃珠把鳞片拿出来不就行了?让臭鱼罐头忘记白楚年,他也就不会生气了。”
人偶师哼笑:“人被逼急了总会想办法,我们看好戏吧。”
“嗯。”
工作间的木门被笃笃敲响,女仆人偶站在外边,端来了两份午餐。
一份是给厄里斯的抛光条三明治和一玻璃杯齿轮润滑油,另一份是人偶师的黑麦面包和沙丁鱼罐头,罐头是空的,里面没有沙丁鱼。
问起才知道,采购人偶今天没有买到新鲜的鱼和海鲜罐头,因为都被人们抢光了,但厨师人偶的程序设定很呆板,非要给人偶师找到沙丁鱼罐头不可,于是去垃圾桶里翻了个罐子,认真烹饪摆盘,然后让女仆人偶端上来。
厄里斯叼着三明治:“嗯……我还是去把那玻璃珠打碎了吧,尼克斯。”
……
世界规模的混乱并非由一个大型爆炸或是某区域的地质灾害而突然引发的,它始于第一家连锁超市内的矿泉水被抢购一空,商家兴高采烈,却发现到处都进不到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