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微微沉默片刻,也不知道是真没看出他话里的刻意,还是分明已经看出来,却故作不知般开口问:“你们是表兄弟?”
林原野不再多说,闻言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似乎对他们的关系并不感兴趣,又或许是早已看出来,两人的关系并非林原野故意暗示那般,余微微转而看回程燎道:“我在镇上待的时间不长,没时间排队预约。刚才说过的那些话,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会在这里等到你下班。”
她说完以后,就从座位里起身离开,朝酒吧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丝毫不给程燎立即回答的机会。
将视线从她离开的背影上收回,林原野换上玩笑般的口吻总结道:“看来我们的新鼓手很受欢迎。”
“这样的欢迎我不需要。” 程燎闻言,淡声接话。
“是吗?” 林原野转过脸来,模样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听说是镇委书记的女儿呢。”
对上他疑惑打量的眼神,程燎的神色平静如初,“镇委书记的女儿,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男人从他旁边站起来,离开以前垂眸瞥向他补充,“不过,你的方法对她来说,似乎不太管用。”
没有反驳程燎的话,林原野坐在原地目送他返回舞台区域。程燎的话说得没有错,他的方法的确不怎么管用,但至少,程燎对余微微的看法与态度,他现在也已经掌握清楚。
几分钟以后,林原野从酒吧里出来,在旁边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摸出手机给他那位表哥打电话。
此时仍在埋头加班的杨锦年,接通他的电话以后,倍感稀奇与意外地开口问:“林少爷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有事找你帮忙。” 不想浪费时间与他闲聊,林原野开门见山地提出来。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对方的语气里透着些许焦头烂额,“你表哥我还在加班干活。”
“一点小事,你交给别人去做就行。” 林原野解释。
杨锦年闻言,这才松口问道:“什么事情?”
“帮我查个人。” 他稍稍顿了顿,继而语速略快地补充,“我现在待的这镇子上,镇委书记的女儿。”
“怎么?” 杨锦年心中念头转得飞快,话语中不自觉染上几分试探的意味,“你看上人家了?”
“看上她弟弟也不会看上她。” 林原野不以为意地出言搪塞,“你不知道我的性取向吗?”
“说的也是。” 杨锦年忙不迭地出声附和,接着便话锋陡转,“她还有弟弟?”
林原野神色略微诧异地挑眉,“她有没有弟弟,我怎么知道?” 不欲与对方在这件事上多说,他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你这么晚还在加班?”
大约是真的有重要工作要忙,对方回答得言简意赅:“是。”
“你老板呢?” 林原野轻轻啧了声,“你们不是关系很好的大学同学吗?”
“他不在。” 随口回答完他的问题,杨锦年似乎急着挂电话,“资料我明天给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没有了,挂吧。” 林原野最后说。
电话挂断以后,他收起手机回到酒吧中坐下来。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待在吧台边,没有再去关注过余微微的动向。
乐队在零点结束所有演出,回到休息室里准备下班。林原野径直去休息室里找程燎,主唱和吉他手都已经离开,休息室中只剩程燎一人在。
余光扫到他推门而入,程燎收起正在看的手机,起身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可以下班了。”
林原野点点头,“刚好我也要回家。” 他神色如常地抬眸,“一起走?”
程燎对此没有异议,越过他迈步走向打开的门边,“我去一趟洗手间。”
林原野留在休息室中等他。然而五分钟过去,却始终不见对方回来。他索性起身走出休息室里,沿着通往洗手间的那条狭长走廊,一路朝前走去。
还未走到洗手间在的位置,就先听到那边有不小的动静声传来。酒吧这样人群杂乱的地方,总是难免会起纷争与事故。林原野不慌不忙地拐过墙角,果不其然又撞见醉酒客人骚扰落单女性的熟悉画面。
而偏偏好巧不巧的又是,落单的女性客人就是余微微。程燎从洗手间内出来,出门撞上这样的场面,也就顺手帮对方解决掉了麻烦。
林原野出现的时候,恰好看见程燎一只手拉过余微微,另一只手将醉酒的男人从她面前拽开。
与上次程燎帮自己有些不同的是,被程燎拽住后衣领的男人,似乎并非已经醉到神志不清,仅仅只是假借喝醉的理由,故意去接近余微微而已。
被程燎突如其来的动手打断好事,男人恼羞成怒地从他手中挣脱开来,指着程燎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林原野从后方缓缓走上去,刻意加重了自己的落地的脚步声。
察觉到第三人的出现,男人骂声中的气势顿时减下来不少。饶是极度心有不甘,也只能强忍心底不断喷出的怒火,骂骂咧咧地转身快步离去。
余微微在程燎身侧站定,低下头来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裙子,才抬起头来朝他道谢:“谢谢。”
“不用。” 男人说完,转身走向停在几步以外的林原野。
余微微又从身后叫住他问:“晚上我说过的那些话,你考虑好了吗?”
“我没时间,” 程燎头也不回地撂下话,“你找别人吧。”
余微微站在原地看他离开,不再开口说什么。
没有再回休息室里,林原野和程燎直接离开了酒吧。从大门里走出来,程燎停在路边的灯光下,回过头来看向他问:“哪个方向?”
指了指与他相同的方向,林原野说:“这个。”
程燎闻言,欲要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又被他伸手拉住问:“你喷香水了?”
“没有。” 男人在他的话音里微微拧眉,“我不喷香水。”
林原野的掌心紧紧贴着他的手臂,指尖温度覆上被余微微触碰过的地方,“你身上有很淡的香水味。”
神色略微顿了顿,程燎眉头拧得更紧几分,“是余微微身上的香水。”
不等林原野出声回答,他在路灯里停下迈出去的步子,一只手伸入长裤口袋里,微微沉下嗓音问:“介意我抽根烟吗?”
林原野听了,唇角轻轻弯起来,“不介意。”
他非但不介意,甚至在程燎拿出烟盒与打火机时,还从对方那里顺走了一根香烟。程燎将香烟咬在唇边,眼眸微垂开始按手中的打火机。
林原野指尖捏着那支香烟,等他点烟的短暂间隙里,百无聊赖地抬眼环顾面前这条漆黑寂静的马路。只这样漫不经心的几眼,就让他注意到了街对面远远走过来的黑色人影。
虽然只见模糊身影,不见清晰的五官与轮廓,但他还是很快就从走近的那人身上,察觉出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而当对方那张脸彻底从路灯下显现出来时,林原野几乎立刻就认了出来,那是酒吧里本该有事请假的乐队鼓手。
虽然不清楚是哪个环节出现差错,让本该老实待在家中休假的鼓手,深夜期间出现酒吧门外的马路对面,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站在路灯里的男人。没有留意街对面逐渐走近的那道身影,程燎仍在垂眸按打火机。
“打火机是坏掉了吗?” 林原野的神经不自觉紧绷起来,说话的语气却依旧平稳如初。
“不是。” 程燎咬着香烟咬字含糊地回答,“快没气了。”
话音未落,就见男人手中按过许多次的塑料打火机,终于燃起微小摇曳的火苗来。程燎将唇边的香烟凑过去点火,林原野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余光却不着痕迹地扫向马路的斜对面。
似乎并未注意到站在路边的他们,街对面的人已经横穿过整条马路,从程燎的斜后方不快不慢地走了过来。
林原野一声不吭地望向正在点烟的程燎。
伸入火苗中间的烟头,终于燃起点点红光来。打火机上的火苗没能支撑太久,很快就熄灭在了风声流动的空气里。程燎略略抬眸,将打火机递给他,“你试试还能不能用。”
他依言伸手接过打火机,象征性地按了两三下。打火机没有再燃起火焰来,程燎却并未低眸去看他手中的打火机,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清晰落入耳中,男人咬着香烟似乎想要回头。
不等他完全回过头去,林原野已经伸出双手按上他的肩头。
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诧异,程燎立在原地没有动,目光重新笔直地落向面前人的脸上。就见林原野已经学着他的模样,将捏在指尖的香烟放入了嘴里。
“借个火。” 唇齿含糊不清地说完这句话,他双手按住程燎的肩头,咬着唇边的那根香烟,近距离地朝男人嘴唇前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