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不算有钱人家, 只是对年幼又背负债的张素茹母子来说是很富裕家庭了。王家老两口以前是厂里职工,独生子有出息,也就是王军友上了大学考上了编制, 有个铁饭碗。
老两口腰板子硬起来, 加上多年勤俭,那时候房子也不贵买了如今住的老房子。
王军友前妻癌症离世,那会王恩科十二三岁,家里老两口嫌没人照顾儿子孙子,因此一直忙活张罗再给儿子找一个。
原先老两口以及王军友都很有傲气,想找个海港市好的,小领导家的独生女,再不济也是娘家经商最好有点钱的女孩子。
自然一无所获, 拖了两三年,媒婆介绍的都是二婚, 王军友嫌人家二婚女, 不是二婚的嫌人年龄大长得不好看。
找来找去,最后就是张素茹。
张素茹虽然二婚带孩子,还是个男孩,但是张素茹比王军友小十岁, 照片发过去,王军友一眼看中了, 漂亮啊。因此便同意, 也不介意对方有外债,带儿子。
老两口一直瞧不上张素茹, 嫌这嫌那, 还嫌张素茹初中学历配不上他儿子大学生。
这些老话,但凡逢年过节有亲戚夸张素茹贤惠能干, 王老太就会当面嘀咕提起来,总而言之就是张素茹嫁到他们王家那才是高攀。
去酒店赴约路上,王老太坐在后排还在念叨这些,翻来覆去的话,王康欣拳头握着的紧紧的,满脸的怒气,“我妈很好,你别说了。”
“嘿你这小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的。”王老太不满意,瞪张素茹,“看你教的,拖油瓶是,这个也是,越长大越爱顶嘴了。”
王康欣年纪还小但有脾气的。张素茹便小声哄女儿,意思别惹你奶奶不开心了,少说两句没事的。
“我每次帮你说话,你都说我,我不说了。”王康欣气呼呼说道,只是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来,快哭了。
张素茹一怔,王老太还絮絮叨叨,说女孩子大了跟长辈顶嘴,要是以前那要打嘴巴子的。张素茹看女儿红的眼眶,想到了昨天小河,也是站起来就走。
可是她能怎么办,吵吵闹闹的不过日子了吗。
“够了,少说几句,妈一会到了别提以前老话了,小河也长大了,给他留面子。”开车的王军友此刻开口,笑呵呵说:“小河了不得,上电视了不说,还认识了了不得的朋友。”
“素茹这些年确实是操劳坏了,欣欣心疼他妈也没什么,好在孩子都大了,以后能轻松些,我也马上能退休了。”
王老太听儿子话,嘟囔声少了些。儿子退休了,以后退休金哪里够花,家里养个小的赔钱货,还有她的曾孙子,恩科那边负担重,哪哪都花钱。
以前养了拖油瓶这么多年,是时候还他们了。
只是王老太心里气不顺,这么多年拖油瓶看她脸色过日子,在王家屋檐讨生活,现在换做他们王家跟拖油瓶开口服软,一时之间还不习惯,昨天气个半死。
王恩科本来听到奶奶被拖油瓶气坏身体还骂了几句,说虞清和现在本事大,但他是明星,这么不孝顺,一定要发网上让大家评评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素茹吓坏了,战战兢兢一直道歉赔不是,说小河不是故意的,都是一家人别往网上发,小河过去几年日子也不好过,现在才好起来不敢这样了。
王老太一听发网上网友骂便开心痛快起来,指挥孙子赶紧发。
王恩科嗯嗯嗯的糊弄,其实懒得动,后来听说不止是虞清和来了,还有个小年轻,叫陆乘,当时急了,再三确认确实是陆乘。
这可是华恩的二少爷啊。
虞清和抱了这么条大腿,难怪火起来了。
不过一瞬间,王恩科态度大转变,让奶奶消消气,说都是一家人,别搞得弟弟下不来台如何如何。
张素茹还感激。
后来就是今天的饭局,王恩科夫妻带孩子也要来,很是隆重,出发前一直说华恩二少什么的,虞清和竟然认识这样的人,对张素茹也和气许多。
张素茹觉得不太对劲,有些不习惯。王康欣躲在一角,说:“他就是想攀大人物,妈,你还真以为他对我哥真心好。”
“别乱说,都是一家人。”张素茹习惯性先说了句,又有些开心摸女儿头发,“你哥回来了,你能见到你哥了。”
王康欣嘴硬说:“他也不是我哥,都不是。”
“你偷偷看电视当我没看见啊,好了到了后见到你哥乖一点,他……他心里对我有怨气,也不是不疼你。”张素茹说着说着就哭。
王康欣心烦意乱也内疚惹妈妈哭了,答应说会乖的。
两辆车一前一后到达酒店。
王老太气势还硬着,多少年王家在上面了,又自持长辈,尤其虞清和现在是大明星,恩科说了,大明星都怕黑,她不怕,虞清和还不是要受王家拿捏。
吃王家的喝王家的,要是不顺着他们,那就是狼心狗肺。
“这酒店得五星级吧?也还好,也不是没住过。”王恩科停完车找面子说。
王老太也指指点点,说也还好,看着大,其实心里咋舌,还有些不忿,以前的拖油瓶现在过的这么好。
“这酒店一晚多少钱?”
王恩科老婆手机查到了,“普通标准间一晚上九百九。”
九百九王老太觉得贵,王恩科觉得还行,王军友没说什么话,只是转头跟张素茹说:“你给小河打个电话,问他在哪呢。”
“对啊,咱们都到了,他也不来接,谱摆的真大。”
“算了人家现在大明星咯。”
阴阳怪气的不满的,张素茹听了忙打电话。电话并没有接,不过大厅里有有人上前了。
“请问是张女士吗?”
张素茹懵了下,没人这么叫过她,被王军友不满啧了声,张素茹才反应过来说我是我是。
酒店人员笑了下,介绍说:“我是陆先生此次的管家,陆先生已经订好餐厅,这边请。”
“还有管家?”
“是啊。”
王军友想打听别的,但发现这位管家口很严,陆先生什么时候入住什么时候离开个人信息一概不回应。倒是王恩科的老婆偷偷手机查过信息,有管家服务的房子,那最贵的是吧?
一晚上五千八。
她偷偷拿手机给老公看。
王恩科:艹,真是有钱。
这么有钱,是该还王家的钱了,吃的喝的学费不算吗。
短短从大堂到餐厅的路上,王家人心思各异,有的人甚至想好了新房子要买多大、地段在哪里——该虞清和还王家了。
酒店是刷卡的,叮——
到了。
王家人便看到包厢外站着四位壮汉。
保、保镖?
这可是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桥段,刚心思浮躁的几人,看到保镖,脸上神色一下子有些局促了。
等到了,包厢很大,虞清和陆乘在。
“上菜吧。”陆乘说。他都点好了,都是虞清和爱吃的,至于王家爱不爱吃,关他什么事!
要是待客之礼,那客人要点点菜,主人关心几句看点什么。但陆乘根本不给王家脸面,我行我素。
王家人坐定,几分局促客气,王恩科喊弟弟。虞清和冷脸看过去,“你别喊我这个,我没有哥哥。”
王老太便怒了,声音一抬高骂虞清和狼心狗肺。
门外推门而入两位保镖进来了。
陆乘说:“请这位出。”
“你们干什么?”
“虞清和你火了,就这么对长辈吗?”
“我妈年纪高有高血压。”王军友打圆场,给张素茹施压。张素茹左右为难,只能求儿子别搞得太难看了,大家只是来吃个饭。
陆乘敲了下桌子,“今天我请客,我不想请骂虞老师的人,这又不是你们王家,别看虞老师,看他没用。”
“请她出去,要是高血压晕了,直接送医院,全身体检费用我付,谁想去看看?给你们老老小小全做全身检查,也行。”
王军友气的脸色铁青,拍桌子,看向虞清和,“我们王家待你不薄——”
“这个也拉出去,跟他妈妈一块请。”陆乘没给好脸,实验校霸不是开玩笑的。
两位保镖请人出,王老太破口大骂虞清和,骂的很脏。陆乘气得脸色发黑。虞清和神色冷冷清清站起来,说:“王家过去对我如何,你们心知肚明,怎么对待我的,我也会还回去。”
“吃的住的上学费用,等以后王军友先生年迈,需要赡养了,我也会一拖再拖,再施舍打发几个钱。”
“我说到做到。”
张素茹眼眶红的唯唯诺诺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以前瞧不上的拖油瓶现在骑在王家脑袋上拉屎撒尿,即便是来的时候王恩科做好了心理建设,要伏小做低捧虞清和,但没想到过虞清和会这么直接说,撕开了脸皮说。
当即是怒了,拍桌子砸碗的。
陆乘护着虞清和,虞清和半分没有退让,很是冷漠平静的看着王家人发疯辱骂破防的,说:“过去十多年,王家人的厚颜无耻刻薄无赖我见识过,我的钱捐了送了,也不会白白给王家,你们想骂想上网随便,我十八岁时见识过了。”
“王恩科,对吧。”
虞清和高中时成绩很好,张素茹被蹉跎了这么久,唯一的指望傲气就是这个成绩好的儿子,提起来笑说:老师说了小河要是稳步发挥能考进A大的。
王恩科学习不行人品还很差,看不得被踩在脚底的母子俩翻身压他一头,因此憋了许久,来了一次大的报复。
挑着虞清和的软肋痛点拿捏。
还编造张素茹是小三,虞清和是小三的儿子。
现如今,虞清和对着王家,他有钱,也自信要是需要律师团队,陆乘也可以帮他,最体面的解决办法就是给钱,维持形象,表面过得去,但虞清和不愿意,不愿意要着‘融洽’的表面。
他就是要撕开。
哪怕这又是他的‘黑点’也无所谓了。
“这些损坏东西,赔付,对方不愿意直接报警。”陆乘摇了管家来,没留情说道。
管家听明白了,带了安保上来,请王先生付款。
“好好好,今天是鸿门宴,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还给虞清和你面子,爸你看见了,咱们王家好心好意养了这么多年的外人,奶奶你对他对好啊,现在养出了一头白眼狼。”王恩科颠倒黑白。
虞清和无动于衷,冷漠的看着对方跳脚。
他话还是那番话。
“虞清和你记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走着瞧。”
放狠话的,请出门还骂骂咧咧的,王老太不仅骂虞清和还大骂张素茹,骂的难听,什么脏字都出来。王友军还是等他妈骂的差不多,像是和事佬一样站出来。
“我们也不是求你什么,要你的钱,叔叔不缺钱的,只是你妈想你,今天兴高采烈的打扮了一通来赴宴,结果你这样……你今天做的太难看了,你不想想你自己,也要考虑你下你妈妈的心情。”
“你妈以后在这个家还怎么相处?”
张素茹抹着眼泪。
“王先生的说教我听太多了,请走吧。”虞清和道。
保镖‘请’人出去了,王军友王老太拽着张素茹,尤其是王老太还要动手,是指桑骂槐,当着虞清和面打张素茹。
陆乘给护着,让保镖将王家人全带走。
张素茹留下来,还有一个十一二岁小女孩,小女孩一直牵着妈妈的手,刚才那老太婆动手,也是小女孩挡在妈妈前面。
陆乘问:“你叫王康欣?”
王康欣点了点头。
“算了,你也留下吧。”陆乘开口。
门关了,包厢就四个人,彻底安静清静了,外面王家人如何叫骂,有人处理。
“小河,你是不是恨我。”张素茹哭。
虞清和平静说:“是。”
张素茹一听愣住了,不敢置信,她一直嘴上说儿子怨她恨她,但她心里知道不是的,小河孝顺,是爱她这个母亲的,从来没想过虞清和会真的承认恨她。
当时错愕不及,不知道说什么。
王康欣气呼呼的瞪着这个哥哥,她不要这个哥哥了,这个哥哥也是坏蛋,也欺负妈妈。
“四年前,我红了,有些钱,我问你离婚吧,我养你,你来A市跟我过,我们母子俩不看谁的眼色,不寄人篱下。”
“你说,王康欣小,要爸爸,你说王家人对你也不是那么差,你说离婚怎么使得,你说当初拿了王友军十多万彩礼……”
“我说,十多万我还,十倍、二十倍的还,王康欣我养,妈你别在王家了,他们欺负你,我现在大了可以赚钱养你们了。”
客气的体面,虞清和曾经也想这么做过,甚至那次他愿意拿出所有积蓄给王家,切断这个关系。
但没有想到,拒绝的是他母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一刻,他对母亲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母子俩在王家都很痛苦都折磨,母亲也等着他救她出火坑。
破灭了。
“可是、可是,你王叔叔对康欣不错,日子嘛都有磕磕绊绊的,我带康欣过去,康欣没有爸爸了。”
王康欣此时生气的说:“妈,我不要爸爸,他们老骂你说你笨欺负你,你、你……”她气得喘着气,快哭了。
每次那些人欺负妈妈,她也想以后长大了接妈妈出去过日子,就她和妈妈,但此时没想到——
“你小孩子别说胡话,没人欺负我,怎么能没有爸爸。”张素茹还是老一套说法,大家都这么说,她也这么听。
虞清和则说:“我没有爸爸,我爸在我七岁时去世了。”
张素茹一下子慌了,“小河,我不是说你。”
说来说去还是说不通,虞清和不知道怎么说怎么解决,张素茹也觉得委屈,她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委曲求全的为什么。
“阿姨,虞老师在王家过的不快乐。”陆乘开口了,看了眼受重创抹眼泪的小姑娘,“你女儿看起来也不快乐。”
“寄人篱下,王家那么刻薄,处处打压你还打压虞老师,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你问过虞老师他愿意妈妈被刻薄换取这些微薄的费用吗?”
“你以为你的辛苦委屈,其实原本可以不做这样做的。”
张素茹脸皮涨红,不知道羞的还是恼的,但她过去这么多年脾气早被磨没了,成了面团人,即便被小辈这么说,也是和气不过的争辩一句:“我一个寡妇欠那么债,要是不走这条路,小河连学都上不起。”
“那就不上,九年义务学完,我宁愿去打工。”虞清和道。
张素茹摇头,“我没本事读书不好,不想你跟我一样没文化。”
“对不起阿姨,我不该说这些话的。”陆乘内疚觉得他刚嘴快,他没身处那样境况,也不了解,说什么呢。
虞清和突然轻笑了声,笑着笑着,说:“算了,随便吧,每次都是这样,现在陆乘都内疚了,觉得都对不起你,我也是,我懂什么,我不知好歹,我不懂感恩,你那么伟大辛苦任劳任怨,我就该和你期待的一样。”
“给王家还钱,给王家很多很多钱,让你脸上有光?让你腰杆起来?还是能让你受王军友他们一家子夸赞,说你儿子厉害有本事,说王家娶了你才是赚了,让他们好好对待你?”
“哈哈,我做不了,我做不了。”
“我狼心狗肺,不知好歹,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继续和王家抱一起好好过你们的好日子。”
“就这样了,我以后不插手了,不插手你的好日子。”
虞清和说完,拉开门出去了。
张素茹怔住,几次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怎么都成了她的错,可小河也没错,小河……
陆乘急着追虞老师,跟包厢阿姨说:“我点了菜,你们先吃,一会我找车送你们,先别回去。”
现在回去那就是受王家的刁难,那就是出气包。
陆乘真搞不懂了,还是先紧着虞老师,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棘手的家庭,现在想,他以前打架进局子,老陆都得感谢他这么乖巧。
虞清和在卫生间,擦了把脸。陆乘进去,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一时脸都是皱巴巴的,虞清和看着镜子里的陆乘。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疯了?”
“倒没觉得你疯了,就是心疼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搞。”
“她们走了吗?”
陆乘摇头。虞清和沉默了下,还是心软,“你帮我招待一下我母亲还有王康欣,今晚我们走吧。”但他真的累了,心力交瘁。
“好。这个你放心,我去做,顺带买票,你别管了,好好休息下。”陆乘亲了亲虞老师脸颊。
包厢里,王康欣和张素茹还在。
门口守着保镖,两人不敢出去,也不敢动桌上的菜色,没胃口也没有钱,张素茹身上没有大额金钱的。
张素茹枯坐在椅子上,木木愣愣的,如今都没想明白,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也害怕回王家。王康欣才十二岁,小学六年级,此刻看看妈妈,心疼妈妈,又想不明白,她觉得哥哥说的也对,妈妈竟然不想离开王家。
“妈妈你为什么喜欢王家,他们对我们又不好。”
张素茹张了张口,“你不喜欢吗?”
“谁会喜欢,奶奶天天让我洗衣服洗碗,叫我赔钱货,麒麟打我,她老说我,麒麟都撕我头发抠我的脸。”
麒麟是王恩科的大儿子,王老太的大曾孙。
张素茹说:“你是姑姑,让着他点。”
“他比我还大半岁。”王康欣越说越难受,“你就不心疼我吗?我的脸都破了,这次也是,他推你骂你,我骂他,他一哭,都说我没有教养,都骂我。”
张素茹呐呐,“我护着你了,只是说说,你也太冲动了,小姑娘脾气不能太烈了,不然不好嫁人的。”
所以张素茹因为这个进了医院。
王康欣委屈极了,全家她和妈妈就是最底层,任人欺负打骂,此刻王康欣太气太急了,脱口而出:“难怪虞清和说不管你了,谁愿意嫁人,嫁人跟你一样吗?天天做不完家务还要受欺负,那我不嫁人了。”
“你怎么能叫你哥的名字。”
“他叫我王康欣,我也叫他名字。”
陆乘合上了包厢门,跟俩保镖站一起,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