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鸣锐不好找池青,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别人或许对池青和解临之间的关系一知半解,但是季鸣锐对此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解临是谁?
这个刚过生日就疑似触犯刑法并且目前拘捕在逃的男人,是他最好的兄弟的朋友。
池青是唯一有可能找到解临的人,但是他不方便参与这次案件——起码想走正轨流程的话不行。
季鸣锐坐在电脑前。
那天和解临那辆车有关的所有道路监控他已经看了无数遍。
这监控看下来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他每看一次监控就直面一次普通人和天才之间的差距。
在破案率极高、马路上几乎到处都是监控不太可能出现死角的情况下,他居然能做到凭空消失。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次日,翻看监控后依旧一无所获的季鸣锐沉思许久,最后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录,在“池青”这两个字上停顿了几秒。
解临消失,最想找到他的人除了警方以外,还有一个人很想找到他的人,那就是池青。
认识池青这么多年,他对池青实在太了解了。
但要想找到解临,如果没有警方提供的道路监控,池青私下很难去查。
如果……
有这么个看监控的机会摆在池青面前,他会不会看?
季鸣锐脑子转得飞快。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按下去的瞬间,手机屏幕一闪,屏幕转到电话接听界面,来电人赫然显示的是:池青。
“……?”
来电显示还在不断跳动着。
接受or拒绝?
“喂?”
季鸣锐清了清嗓子,详装无事,呵呵笑着说:“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我妈买了个烤箱,这两天又捣鼓了不少东西,让你有空的话来一趟。”
季鸣锐知道自己别有用心,这也是他头一回把罕见的小心思用在自己朋友身上,他说话的时候手忍不住去翻边上那本书,毫无目的地来回翻着,似乎这样能消除一点慌乱,让自己说话的声音更自然一些。
他说完这话,对面沉默了两秒。
然后一个冷淡的声音说:“可以。”
“什么时候?”冷淡到几乎令人察觉不出任何温度的声音又问。
“就今晚吧。”
季鸣锐答。
池青的声音很有特点,像冰冷的雨水:“那我过来找你。”
季鸣锐感觉自己心里那块石头落了下去,但是气莫名还在喉咙里吊着。
他把道路监控从文件夹里拖出来,拖到电脑桌面上,和解临池青这两个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混久了,他的破案思路也所有拓展——他只是把监控放在电脑桌面上而已,他给池青看了吗?没有。
如果池青自己趁他不在的时候看了……那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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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青到的时候正是派出所下班前最忙的一阵,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池青穿着一件黑色卫衣,牛仔裤裹住腿,脚上蹬了一双黑色靴子,显得整个人格外削瘦。加上那天雨夜跟着姜宇出门追车,被风吹得有些感冒,所以他出门的时候戴了一个口罩。
过长的刘海直直地垂下去,差一截就要垂到口罩边沿。
整张脸唯一能让人看得清楚一些的只有男人过于优越、优越到口罩也遮不住的鼻梁。
池青推开派出所办公室那扇玻璃门,像他第一天来时那样,透着一股子不耐烦,他在沙发上缩着玩了一会儿手机,然后问季鸣锐:“你还有多久。”
季鸣锐整理好资料,一边起身一边说:“快了快了,等我把这叠报告给斌哥送去总局就能下班了。”
池青掀起眼皮:“报告?”
季鸣锐:“就是关于道路监控的报告,这两天看得我眼睛都花了,不说了,再迟斌哥该下班了。”
季鸣锐走后,整个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埋头处理资料的姜宇。
姜宇正奋笔疾书着,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回过头问:“池助理?怎么了?”
池青随手从季鸣锐桌上拿起一叠文档说:“季鸣锐说他落了份文档,让你帮他送过去。”
档案袋上什么都没写,看不出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文件。
但是姜宇考虑到最近季鸣锐工作任务确实繁重,加上他那粗心的性格,落东西也不是没可能。
“他刚出去没多久,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姜宇根本没想过池青会骗他,于是单纯善良的他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带上文档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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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办公室里人全都走完之后,池青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搭在门把手上。
“咔哒”一声。
门落了锁。
然后他抬眼看了看办公室里的监控,红色的小点像一个盯着他的眼睛。
“咔”。
空荡的办公室里响起鼠标清脆的声音。
握着鼠标的是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那只手在鼠标左键上轻点了一下,然后又松开了手。
池青刚刚是在拖动监控视频进度条,他根据时间把进度条往后拖,直接干脆利落地拖到了某个时间节点上,画面卡顿般地闪烁过去几个模糊的、难以衔接上的片段,然后停留在某个路口。
这个路口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车开过这个路口之后就会进入一条黝黑的地下通道,车辆一直往前直行两三公里后才能“重见天日”。
地下通道黝黑的通道入口往前衍生出两条黑线。
这两条隧道形成的平行的黑线和昨天夜里他用黑色水笔勾勒出的两条平行黑线重叠在一起。
监控视频里的时间流逝比现实快很多,灰色色调像一层滤镜。
在五倍速播放下,视频里的每辆车都像开了加速器似的,来来往往,行驶得飞快。
大约十几秒钟之后,解临那辆黑色私家车出现在画面里。
池青也在这一刻再度摁下鼠标左键取消了倍速播放。
-
另一边。
姜宇总算在抵达总局之前追上了季鸣锐。
“你落的东西,”姜宇把车停靠在路边,扒着季鸣锐的车窗,把档案袋从车窗缝隙里递过去,“你怎么还是丢三落四的,这要让斌哥知道有得你苦头吃。”
季鸣锐毫不意外地接过档案袋。
然后他另一只手摸了摸后脑勺,嬉皮笑脸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斌哥。”
季鸣锐坐在车里目送姜宇的车从路口拐出去,然后把档案袋放在副驾驶位上,驾驶着车往总局相反的地方开去。
他还是把车开回了派出所,但是停的位置十分隐蔽,他车身卡在派出所对面那条巷弄入口,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进出派出所的人,但是从派出所门口往巷弄口看根本看不到他。
季鸣锐坐在车里静静地等待。
他瞥了一眼手腕上那块手表,心说池青一定会在姜宇赶回去之后不多久就从派出所门口走出来。
出来之后……看了监控的池青,会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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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池青抬手拉了拉口罩,把整张脸盖得更严实了,他上车之后说,“按照定位开就行。”
司机师傅是位本地人,他热情地踩下油门说:“好嘞。”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导航说:“这地方不常有人去啊,还挺偏的,您住那儿吗。”
池青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他又不动声色地移走了目光,半晌才说:“……不是。”
“是去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