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交战,江迟景败得一塌糊涂。
眼神,不敢看郑明弈,也不敢看对面的小洋房;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连郑明弈的后背都不敢摸。
明明脑子里有刚学的四十八种姿势,结果愣是被郑明弈摆弄得像提线木偶一样。
郑明弈倒是挺乐意见到江迟景不同的一面,按他的话说,早上那轮交战,江警官还野得像只小野猫,而到了下午,却变成了一只青涩的雏儿。
江迟景非常不想这样,他也想施展他的十八般武艺,跟郑明弈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但一想到郑明弈早已知道他在偷窥,他就怎么也拿不出气势来,只能任由郑明弈摆布。
做到最后甚至变成了煎熬,郑明弈老是说些骚话逗他,让他舒服的同时又羞愤得不行,就差没向郑明弈求饶,让他放过他。
“江江?”
结束后的大床上,郑明弈在江迟景的腰上捏了一把,而江迟景始终面朝着墙壁,不愿意搭理郑明弈。
——这次是真的自闭。
如果可以的话,江迟景愿意拿一辈子再也不偷窥别人,去换郑明弈不知道这事。
上次的娱乐室也是,偷窥被抓之后,那惊悚的感觉直到现在也让江迟景心有余悸,以至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主动打开过那个摄像头。
这或许就是报应,江迟景心想,老天爷在告诉他,做了亏心事,就会有鬼敲门。
“怎么不理我?”郑明弈翻身过来,亲吻江迟景的后背,“不逗你了,你不想知道我怎么发现的吗?”
江迟景当然想知道,他只是不想跟郑明弈说话而已。他自认伪装工作做得还行,实在想不通郑明弈怎么会发现。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理由,那只可能是郑明弈恰好也在关注他,否则不可能知道他在偷窥。
江迟景微微动了动脑袋,面无表情地看向郑明弈,用眼神对他说道:自己交代。
郑明弈笑了笑,搂住江迟景的腰,把他翻了个身抱进怀里,道:“你是大约半年前搬来的吧?”
江迟景爱理不理地“嗯”了一声。
搬家之前要经过装修,那么大的动静,郑明弈不可能不知道对面搬来了一个新邻居。
“一开始我没有关注过你,因为我本身对邻里之间的事不感兴趣。”郑明弈道。
这一点江迟景知道,郑明弈向来是独来独往,从来不参加社区活动。而江迟景虽然对社区活动不感兴趣,但他一般不会拒绝社区工作人员的邀请。
“直到几个月前,我开始查吴鹏操纵股价的事。”郑明弈继续道,“调查组没能查出个结果来,但从那时候开始,我发现吴鹏有意无意地针对我,应该是猜到了泄露消息的人是我。”
江迟景总算产生了跟郑明弈说话的欲望,抬起下巴看着他道:“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有人动过我的电脑,还在我的办公室里安装了窃听器。我开始对周围的环境变得非常警惕,就连在家里的时候也不例外。”
江迟景恍然大悟:“于是你就……”
“于是我就发现对面有个人在‘监视’我。”
郑明弈用的词是“监视”,应该是那时候还不知道江迟景的意图,以为江迟景跟吴鹏有关,负责在他家对面监视他。
江迟景不禁觉得好笑:“我有我自己的工作,怎么可能是监视你?”
“起初我并不知道你有工作。”郑明弈道,“我出门上班的时候,你在家里,我下班回来,你仍在家里,我以为你根本不会出门,这更让我觉得,对面的人的确是在监视我。”
江迟景的通勤时间只要十来分钟,早上基本上都踩着点出门,而郑明弈是在市区上班,每天出门时间早,下班回来时间晚,当然碰不到江迟景不在家的时候。
“可是我大半年前就搬来了,你都没觉得奇怪?”江迟景道,“就算我是吴鹏的眼线,也不可能半年前就开始监视你吧。”
“当时我不清楚对面的邻居是不是换了人,因为你刚搬来的时候我也没注意过。”郑明弈抬手捏了捏江迟景的脸,“我只是发现,对面有那么个人,没事就拿望远镜看我在干什么。”
江迟景拍开郑明弈的手,心虚道:“你是变态吗?知道有人‘监视’你,还故意光着身子到处走。”
“因为对面的那个人有点意思。”郑明弈笑道,“在我发现有人监视我的那个周末,我去附近的超市采购,发现监视我的人,竟然在帮邻居提牛奶。”
郑明弈口中的邻居,应该就是住在江迟景家后面的阿姨,丈夫和子女都不在身边,江迟景偶尔会帮她做一些事。
郑明弈说这话的语气,像是觉得这事很滑稽,江迟景挑眉问:“怎么,监视你的人就不能帮邻居提牛奶?”
“这难道不奇怪吗?”郑明弈道,“一个带着监视任务的人,竟然会去搞好邻里关系。而且当时我就在超市里,他压根没发现我,这实在不像个专业的监视人员。”
“然后你就意识到我并没有在监视你?”江迟景问。
“不,我只是觉得奇怪,然后开始观察你。”郑明弈道,“这也是为什么我发现有人监视我,却一直没有拉窗帘的原因。”
拉上窗帘,江迟景不再能看到郑明弈,与之相应,郑明弈也无法再看到江迟景。
而为了弄清楚对面的人到底怎么回事,郑明弈便一直敞着窗帘,任由对面的人“监视”他。
“你观察就观察,”江迟景不满道,“为什么还要玩裸体围裙那一套?”
亏他还以为是捡到了什么大便宜,结果只是郑明弈设好的套而已。他几乎可以想象,在他饥渴地盯着郑明弈的背影时,郑明弈一边煎着牛排,一边觉得好笑的模样。
“因为我发现对面的邻居不是有点意思,”郑明弈笑了笑,“是很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江迟景从不觉得他自己是个有趣的人,几乎不怎么看书不说,看电影的品味也很俗。非要说的话,也就字写得还行。
“长得好看。”郑明弈给出了一个意外的回答。
江迟景挑了挑眉,端着架子道:“哦。”
“还是个助人为乐的小可爱。”郑明弈又道。
“谁是小可爱。”江迟景皱眉道。
“总之经常看到你帮邻居的忙。”郑明弈道,“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来监视我,但那段时间我很忙,也没有多余精力去查。”
“你没精力去查,却有精力跟我玩监视游戏?”江迟景问。
“跟你玩游戏不需要精力,是放松。”郑明弈看着江迟景道,“那是我那阵子唯一的娱乐方式。”
江迟景明白过来,那阵子郑明弈应是被吴鹏盯得很紧,全天精神高度集中,也只有晚上回家之后,能短暂地放松一下。
“逗我就那么好玩?”江迟景道。
“很好玩,你不知道你有多可爱。”郑明弈笑道,“明明在打理庭院,我只要一开始打拳,你绝对会扔掉工具,冲到二楼的卧室里去。”
“我哪有冲?”江迟景皱眉反驳,“我只会很矜持地走。”
听到矜持二字,郑明弈笑得不行,好半晌后他停下笑声,呼了口气道:“后来我联系了关伟,想把手里的线索交给他,而那天吴鹏直接警告了我,我预感到会出事,就提前下班回到了家里。”
“也就是那天,我下班回家,看到你在家里打拳。”江迟景接话道。
“是,我看到你从外面回来,以为你是去见了吴鹏。”
郑明弈没有工夫去调查江迟景的背景,只拿他当监视自己的虾兵蟹将。而他也没往偷窥的方向上想,因为生活中正好遇上对门住着个偷窥狂的几率实在太低,加之又有吴鹏那边的事,因此即使江迟景在家里表现出了生活气息,郑明弈也会觉得那不过是他的伪装而已。
“所以你那天在家打拳那么狠,”江迟景莫名有点想笑,“其实是以为我去找吴鹏汇报,然后对我发泄情绪?”
“嗯。”郑明弈应道。
“到底谁可爱?嗯?”江迟景终于找着机会捏郑明弈的脸,“自己脑补那么多,还单方面对我发火。”
“然后就到了出事那天晚上。”郑明弈捏住江迟景的手腕,及时转移了话题,“我没有想到你会来帮我,这让我觉得很困惑。”
“我对周围的邻居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帮你?”
江迟景简直没想到,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对面那位性感酷哥的心理活动竟然这么复杂。
“所以接下来我花了几天的时间调查你,才知道原来你跟吴鹏那边压根没有关系。”郑明弈道。
江迟景记得那晚出事之后,郑明弈就消失了。敢情这人并不是完全消失,是在调查他的背景。
“大半年前搬来的人一直是你,没有换过。”郑明弈道,“你是南部监狱的狱警,以前在法院担任记录员,身上没有污点,家里也不缺钱,不会去跟吴鹏做交易。”
说到这里,郑明弈顿了顿,总结道:“也就是说,住在我家对面的人不是监视者,就是个喜欢偷窥我的小变态而已。”
“咳。”江迟景难为情地清了清嗓子,模糊重点道,“你要是跟社区的人员搞好关系,早就该知道住在你对面的人没有换过。”
“确实。”郑明弈道,“但我懒得跟他们打交道。”
江迟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看向郑明弈问道:“所以你早在入狱之前就知道我是谁,还一直在监狱里逗着我玩?”
之前江迟景去相亲,郑明弈点破他喜欢男人,他还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暴露,原来是郑明弈早就知道他在偷窥,他要是不喜欢男人,怎么可能人家一打拳,就兴冲冲地跑回二楼偷看?
还有做心理测试时,郑明弈问他办事时是不是喜欢关灯,其实这也是在暗示他,偷窥狂喜欢躲在暗处。
除此以外,还有草莓果酱、住宅远近、发现娱乐室的监控、说自己是暴露狂以及刚才故技重施的裸体围裙……
郑明弈一直在逗江迟景,只是江迟景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监狱那么无聊,不逗你逗谁?”郑明弈笑道。
“你还真是厉害啊。”江迟景咬牙切齿地坐起身,“我要去找典狱长反应,撤销你的特殊待遇。”
郑明弈又把江迟景搂回怀里,道:“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进监狱。”
“那不是没办法吗?”江迟景道,“自己下输了棋,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不是只有这条路。”郑明弈道,“我可以暂时躲起来,想办法收集证据,或者聘请专业律师,让吴鹏没那么容易给我定罪,总之当时摆在我面前的,有好几条路可以走,我没有想过就那么认输进监狱。”
“那你为什么改变注意?”江迟景问。
“因为你。”郑明弈看着江迟景道,“了解你之后,我突然打开思路,想到待在你身边应该会很安全。”
“你……”江迟景愣了愣,“觉得我会帮助你?”
“嗯。”郑明弈道,“我有想过慢慢向你透露我不是坏人,但没想到关伟是你的朋友,这倒省了我不少事。”
就如郑明弈所说,江迟景是个乐于助人的人,在他知道郑明弈是被冤枉后,的确会想办法帮助郑明弈。
而郑明弈与其躲起来,以逃犯的身份收集证据,或者请律师跟吴鹏硬刚,也不确定会不会又踩进什么陷阱,倒不如以退为进,躲进监狱里面,至少身边有一个帮助自己的人,可以不用再孤身奋战。
江迟景抿了抿嘴唇,又有些自闭地说道:“原来进监狱都是你设计好的。”
“因为有你在,我才敢进去。”郑明弈道,“正常人都不会坦然接受自己进监狱吧。”
你丫才不是正常人……
江迟景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问:“那你手里的线索到底藏在哪里?”
郑明弈没有回答,而是吻住江迟景的嘴唇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