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兴?”它听见路希安的回答,“我很高兴啊,你瞧。”
他将玻璃瓶放在手心,看着里面暗灰的荧光,酒红的眼眸也被粉末所照亮:“……我得到了我需要的药粉,溶于水。”
他手指握紧玻璃瓶。系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那一刻它意识到自己并无对路希安进行任何管辖的权力,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只是路希安的系统而已。
身为路希安的系统,它原本所需要做的、所在意的只是以路希安的个人意志与成功、与对路希安五号的身份、向控制中心的负责。路希安想要以一个涅槃归来的姿态、骄傲地回到控制中心,这就是路希安的意志,也是系统从头到尾最期盼路希安所做出的选择。
想到这里系统就想开了。是啊,路希安如今的态度不就是它曾经最希望路希安做出的态度么?
“好嘞,恭喜你,宿主。”系统兴奋道,“在取回记忆后,您就执行计划,快点回到控制中心吧!”
它在路希安耳边叭叭着等返回后会向中心进行的投诉操作。路希安只是在暗室中看着那小瓶的粉末,眼神淡淡。
耳垂的孔洞不知怎的,像是有些灼痛。他闭着眼,控制自己不去触摸它。
“不过,你打算怎么把药粉送到维德的嘴里?”系统说,“在这个城堡里可没有你需要的钢琴……”
“不用操心。”路希安说,“我自然有办法。”
……
路希安从暗室里出来,假装自己只是在玫瑰园中游玩。在走过暗室通往玫瑰园的阶梯时,忽然之间他有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就像是他被什么人注意到了行踪似的。
路希安神态不变,继续走。他在角落发现了一名正在打扫的女佣。女佣似乎很意外他怎么会在这里——这就好像路希安方才所感受到的注视也是来自于这名女佣似的。
路希安对女仆笑笑,在亲切地问候了对方后,扯了一个理由来抚平了女佣的疑心。
或许真是这名女佣。路希安想。
他抵达了玫瑰园中,一边晒太阳一边确认了他规划中的、离开这座城堡的路线。可接着,他看见一名侍从向他走来,并听见了一个极为意外的消息。
“维特殿下提前回来了。”侍从道,“他在寝宫里,等待您回去。”
维德提前回来了?
这比维德预计的时间要提前了整整半天。路希安在些微的怔忪后,开始庆幸自己已经制作好了药粉。他摘下一朵花,对侍从道:“你去告诉他,我很快就过去呀。”
他跟着侍从抵达了维德的寝宫。刚一进门,便被人抓着手腕、按到了门上。
那一刻路希安居然有一点的紧张,那个药瓶就藏在他的衣服内袋里,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维德发现了什么……不过很快,维德便扯下了他那装着药瓶的外套,把它扔到了沙发上。
路希安的眸光越过维德的肩膀,跟随着那落下的外套。维德看起来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这让他稍微有些安心。不过他还是开口笑吟吟地、以他惯常会有的撒娇抱怨的语气试探道:“你怎么这么激动呀……维德老爷?”
维德在掐住他的腰之前,把下巴放在了路希安的肩膀上。他贴着路希安的耳侧,声音低沉得让人全身发酥:“……太想见到你,所以提前回来了。”
“是么,维德老爷您工作也不认真呀……唔……!”
路希安惊/喘了一声。维德抱着他道:“还有一个星期,我真想让他们快点知道,你是属于我的……”
他又开始吻路希安的身体。在那份如往日一般的热切中,路希安放松了心神。他回吻着维德的下巴与喉结,边笑边喘道:“你急什么呀,只有六天了,我们……”
——他会在这段时间里取回他的记忆。
两人拥吻着,从门板到沙发上,气息交/缠在一起甜香而旖旎。
在一室春/色中,路希安不曾发现维德眸中的暗光。维德专注地亲吻着他的手指,就好像从来不知道他曾熬制魔药那样。
而路希安也在维德不曾注视他时,微微暗了眼睛。
“我把婚服带回来了,一套是深红的长袍,一套是白色的婚纱。在考虑之后,我打算用那套长袍做婚服,你觉得呢?”
在交/缠的过程中,维德道。
“行……啊,那就用长袍。”
一切的欢愉像是没有尽头。在接下来的两日里,他们一如往昔地缠绵着。终于,在系统的焦虑中,路希安终于拟定了计划。
这一日距离婚礼当天还有三日。几名来自各国的使节抵达了魔王之城,其中甚至包括龙族的王储——曾经被路希安骗去当圣子的坐骑的西蒙。
在面对幻化容貌的维德时,西蒙骄傲而冷淡。不过他能感觉到这名新的魔域之主在面对他时总带着一些淡淡的敌意,这种敌意让他皱了皱眉头,有些莫名。
在离开大殿时,一名白发的美人也走进了殿内。西蒙只看见他的背影,可那一瞬间,他愣了愣。
“那人是谁?”他对侍从说。
“未来的魔后。”侍从道。
西蒙怔怔地看着美人的背影,不知怎的,那人总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就像曾经,他曾在哪里见过他似的。
远远地,他看见那名美人坐在了魔王的身边,歪着头与他交谈。他看不清美人的脸,可这种感觉让他愈加焦躁……
“劳烦您让一下。”有人对他道。
西蒙回过神来,并在那一刻看见了一头灿烂的金发。当他认清来人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布赖特?”他重复那人的名字。
来人正是光明圣殿的圣骑士布赖特。如今他代表教廷而来,笑容依旧阳光,却莫名地带着几分让人看不透的气息。布赖特对他颔首道:“西蒙殿下。”
西蒙听说他曾被黑皇帝维德所俘虏,在维德失踪后、于教廷的协助下逃了出去,并重新掌握了自己的地位。如今他代表教廷来这里,也未免不是一种示威。
不过这些人族与魔族的纷争都与他无关。他生命漫长,而这些小东西……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西蒙在心里冷笑,可这时,一个穿着白色圣服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人骑在他龙形的背上,趴在他的耳边对他笑道:“愿赌服输呀,西蒙大人。您身为堂堂的龙族,不会小气到不遵守誓约吧?”
人族的,不知所踪的圣子。
又或许是……半魅魔。
他闭上眼,努力把一切赶出他的脑海里。
路希安早就料到西蒙等人会在今日来拜访。他有意留给了西蒙一个背影,并赶在布赖特进入殿内前坐到了维德的身边、因看见西蒙而说起了与西蒙之间的“情谊”。
“西蒙居然亲自来道贺了——我可记得几年前,他的脾气可不小。为了说服龙族离开山脉、前来协助教廷的作战,我花了不少力气才让他答应成为我的……坐骑。”路希安笑吟吟道,“你还记得么?那段时间我天天骑在他的身上,和他……”
“……”
“你怎么不回答我呀?”
维德转头看向他,眼里幽暗地像是有火焰在烧。危险的气息包裹了路希安,在一切即将发生前,侍从通报道:“光明教廷的圣骑士首席布赖特代表他们来道贺。”
“布赖特?”路希安说着,被维德的气息压得耸耸肩、闭上嘴。
“……莉莉丝那个废物。”维德冷冷地辱骂了自己亡灵族的女祭司手下,“路希安,回你的房间去。”
果然,在听见布赖特的通报后,几近暴怒的维德便让他回到房间里去——他并不想让布赖特看见自己的路希安,路希安于是从善如流。
“你最好弄清楚,三天之后在旁人眼里,你会是谁的新娘。”
在离开前,他听见维德的话。
“我会弄清楚的。”路希安回答。
可这本就是他的目的,包括引起维德的愤怒、打断他的脾气、并回到房间里……路希安在回到房间里后,便将那用于安眠的药粉所制成的、无色无味的浓缩药水,涂到了自己身上的几个部位上。
其中包括手指、脖颈、锁/骨、耳垂……以及几个柔嫩的地方。在涂抹的过程中路希安略微有些羞/耻,不过这是让维德摄入药水的最好的方法。
他只需要维德放松,全身心地沉浸……然后,他就能获得他所要取回的记忆。
在那之后,他穿上了那件白色的婚纱。白色婚纱华丽至极,以适宜他的身份进行了改进设计,纤长而白皙的右腿恰到好处地露/出在斜裁的层层白色裙褶之外。
路希安穿着这身婚纱,在房间里等待维德的归来。
在送走那些宾客后,维德回到了房间里。
幽暗的火在他的脑海内燃烧。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将这些人请来观看他与路希安的婚礼是个坏主意。
路希安应该被他藏在属于他的幽/深角落里,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路希安属于他,却又不允许任何人看见属于他的他……他闭着眼,竭力地压制着这些越来越黑暗的念头。
还有路希安……他的那些秘密。他方才说的那些话……
在推开房门前,维德已经闻到了越发馥郁的、属于路希安的甜香。这几日这份甜香几乎达到了顶峰。只是嗅到路希安的味道,他就已经有了反应。那些香/艳旖旎的画面、粗暴的原/始本能再次席卷而来。就像路希安是已经习惯了他的……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而为他量身定制的毒。
他知道于路希安而言,自己也是这样的。
在门板被推开后,在幽暗的烛火中,他看见路希安就躺在床上。他穿着那身让他移不开目光的婚纱,在维德抵达他身边后,路希安起身抱住他。
芬芳的呼吸落在他的脸颊,手指,也落在他的身上。
“那么生气做什么……”他听见路希安含笑的、略带些得意的声音,“你是在嫉妒么?……嫉妒我过去的坐骑……西蒙?”
维德抓住他的手。
路希安无畏无惧,只是声音柔得要滴出水来,还带着几分略带些恶意的笑意:“既然这么不高兴,今晚我也来骑骑你,好不好?”
说着,他将维德压到了床上。
裙摆如花瓣般展开,如莲花入水,一荡一荡。
……
及至后半夜时维德终于在药物的作用下昏了过去,神态安详。路希安趴在他的胸口,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过载般砰砰地跳。他又痛又累又欢愉又发软,颤抖着闭上了眼。
他在精神世界里寻觅着与维德之间的联系。终于,他再次找到了那枚印记。
印记后的世界很平静。显然维德在快乐与药物的作用下放松了所有的警备心。他集中精力,探入其中。
下一刻,他软着脚,落到了精神世界的地上。
身体对精神有影射。路希安用力咬着自己的虎口让自己清醒过来。现在没有时间让他腿软,又或者沉浸在事/后的战/栗中,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的记忆。
他从圣堂里走出,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维德的精神世界中……是大片大片的花海。
那些花朵都是酒红色的,娇艳而美丽,充斥了整个世界。它们在风中柔软地盛放,花叶摇摆的声音像是银铃。维德精神世界另一侧的山脉上是水火滔天的恐怖,可这些花朵却幸福而肆意,像是被精神世界的拥有者容忍着、保护着、占据了最为美好的地方。
他记得那片黑雾缭绕、极为恐怖的山脉,是他们第一次在寒池里发生……的地方,所面对的地方。
路希安还记得那里能看见世界树上被钉死的维德。这让他不禁动了动手指。
维德的状态……是更差了么?
在上次的接触后,他与自己的记忆之间已经有了冥冥的感应。路希安向着走廊所在的方向行走。天空是令人愉快的淡粉紫色。
直到他离开后,那片花海依旧是安稳祥和的模样。
只是路希安并没有看到,尽管面上的花海是如此地美丽祥和,可那些花朵的根系,却已经被黑色的藤蔓紧紧缠绕。
它们只在它们的缠绕下盛放,被好好灌溉娇养、却也不可能逃离。
路希安很快进入了那片盛放记忆的走廊。在进入走廊前,路希安冷下脸,施展了一个法术。
在上次的翻车后,路希安早就抽空对走廊中的情况进行了准备。在这个法术之下,维德的所有记忆精神体将会陷入沉睡,而他的存在感也将被降到最低。
散发着银光的淡紫色蝴蝶先进入了走廊。它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每一扇门上。原本阴诡恐怖的走廊,在所有蝴蝶栖下后,变得平静而阴冷。
“成功了。”路希安想。
他缓缓走入走廊。果然,他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记忆体的察觉。他走过一扇扇大门,终于停在了那扇最后的大门之前。
在那扇门中,便是他的记忆晶核。
路希安推开了门。那枚纯净而美丽的、银蓝色的记忆晶核正在记忆之门中安静地旋转。在光芒映入他眼中的那一刻,路希安感到了亲缘相呼唤的亲切感。他向着晶核走去,伸出手,而此时……
“原来这就是你要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找的东西。”
阴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那一刻路希安僵硬了身体。记忆晶核距离他只有十步之遥,可在这一刻,那纯净的光芒却成为了他永恒的可望不可即。
有漆黑的藤蔓攀援、纠缠上了他的脚踝。路希安在此刻缓缓回过头。他看见维德就站在门的外面,半张脸被阴影所遮蔽。维德猩红的眼眸注视着他,那一刻,路希安发现自己在发抖。
“你……”
藤蔓攀附上他的大腿,开始往他的衣服里爬。路希安无法动弹。维德一步步走向他,他用一只手捧住路希安冰冷的脸颊,大拇指摩挲他的下巴,动作温柔近乎爱怜。
“……前几天,我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遗留的痕迹。”他柔声道,“那些遗留的痕迹不像是一个未经闯入过的精神世界里会拥有的。于是我很快肯定,有一个小偷,偷偷地潜入了我的精神世界里……他在寻找什么东西。”
路希安听见自己因那些藤蔓而越发急/促的呼吸声。他开始发抖,站不稳,却被那些藤蔓强/制着始终立在维德的身前。维德低下头去看他,低沉道:“很快,我就想到了那个能够闯入这里的小偷。但我并不介意他的闯入。如果只是为了快乐,他可以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兴风作浪,他可以摧毁我的精神世界。他可以放火、可以杀死我的精神体、可以对我做任何发/泄的事……只要他觉得这样高兴,而且愿意。”
——维德的话语是认真的,这为他这番近乎疯狂的、带着强烈的满不在乎自身的自毁以讨另一人欢心之感的话语,增添了更多的恐怖。
“我也可以假装,我什么都没看见……就像过去那样,我甚至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第一次……究竟是发生在什么地方。”他对路希安温柔地说,“直到前几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的第一次是发生在精神世界里——他早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对这个地方熟悉若入无人之境。”
藤蔓在路希安能开口前便探入了他的嘴巴,封住了他能发出的一切声音。路希安直到现在才开始挣扎。他听见维德继续道:“我假装我什么都没看见。可那个人却使用了一种魔药,他想让我昏迷,进入我的精神世界里。不过可惜的是,我的精神体因为察觉到已经被掌控的世界被入侵,而使我醒来了。于是我看着他走进了我的精神世界里,看着他走过花田,来到这片走廊……”
“唔……唔唔!!”
路希安发出近乎哭泣般的声音。他不能说话,于是只能在所有的刺/激下发出这样的声音。维德还在不疾不徐地说着:“于是我看见他来到了这里,用法术压制住了所有的警戒。接着,他来到这里,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了……”
他向着晶核走去,伸出手。在那一刻,路希安终于发出了尖叫般的声音。
藤蔓缠绕、紧握着他的身体。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枚晶核被维德攥进了手心里。
“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是他想要找到的东西。”维德低声道,“他欺骗我,向我下药,所要找到的就是这个东西。”
那一刻,路希安终于剧烈地颤抖起来。晶核化在了维德的手心里。维德冷冷地看着路希安。
“我向你立誓——既然你不喜欢,我不会打开它。”维德慢慢道,“十年后,我会把它还给你。可你……”
“除了想要取回这个神秘的晶核、知晓那些以你的身份原本不应该了解的秘密……之外,你还有什么不愿向我解释或言说的秘密呢?”维德冷笑道,“我们要结婚了,而你在婚前对我下/药……就是想要取回这个东西?路希安……”
“你到底有没有心?”
路希安眼神空茫。藤蔓纠缠着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快要死去了。终于,在极度逼近死的那一刻,原本一直在冷冷地看着他出尽洋相的神态的维德终于走了上来,狠狠地抓住了他的下巴。
然后吻了上去。
他的灵魂在撕咬中被弹出、下坠、最终落入他真实的身体。昏暗的室内还带着强烈的、两人欢/爱过的气息。路希安哆嗦着就要爬走,却被维德一把抓住了腿。
并被强按着坐回了他的身上。
……
维德是真的愤怒了。路希安在他的身上发着抖、咬着唇。他时而以为自己在油锅上被烤、时而以为自己被沉进了万里的深海中。在这一次的过程中,维德几乎对他没有任何怜惜。而路希安也几乎是发着抖,任由他对自己施为。
直到最后,路希安终于在濒临崩溃时发出了哭声。他颤抖地哭着,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哭泣。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这被逼入绝境的哭声里也不带有任何的心机,而像是纯粹发自内心——发自一切复杂混淆的情绪、与一切维德带给他的疼中。
终于,他昏了过去。在昏过去前,他感觉嘴角凉凉的,像是那个在这场欢/爱中始终不曾吻过他、只是仿佛在因愤怒而发/泄的人,在温柔地用吻来安慰他。
……
路希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他醒来时眼眸里还是空空茫茫。维德抱着他,让他躺在自己的身上。
安静持续了很久很久,最终,路希安沙哑着道:“维德……”
他没期待维德的回答,却听见了对方很快的一声:“嗯。”
路希安:……
路希安垂着眼。许久之后,他听见维德自嘲地笑了笑。
“我想好了。”
他说。
路希安沉默。
“……我不会要求你向我解释这些东西。我知道……你根本不会说。既然这样。”
“让我们做十年的夫妻。在那段时间之内,我什么都不会问。”维德低沉道,“十年后我会将你的记忆还给你……你的自由还给你。你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这十年的谎言。”
许久之后,他听见了路希安的声音。
“把自由还给了我……那谎言呢。”
“我不会还。”
维德说。
你给予我的所有谎言,我会留下来。
——成为我在走向我的终末前,最后用于咀嚼的藏品。
“……”
“路希安。”
他听见维德的声音。
“我为你死了两次,被你骗了这么多次……让你陪……骗我十年。”他听见维德仓促的声音,像是要模仿一个笑声,“不过分吧。”
那种声音像是一败涂地的输家、奉献一切的乞求。
“……”
许久之后,维德听见路希安的声音。
“……别想那么多。”路希安说,“你这样,我害怕。”
“……”
路希安伸手捧住维德的脸。他手指白皙、柔软,却也冰。维德任由他触碰自己,听见路希安虚渺的声音:“……你就这样爱我对么?维德?你真的……爱上我了?”
“所以你爱我么?路希安?”维德的声音有如自嘲。
路希安低下头。他用脑袋用力地蹭着维德的胸口。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许久之后,他说:“……你真的爱我呀。”
“……”
维德没说话,只是加重了抱住他的力道。
路希安轻轻笑了一声。
“……可你却说,十年后,你会放我离开。那时候你不会更舍不得么?”路希安道。
“……”
“别这么急着说十年后的事……简直就像是,我特别对不起你一样,好么?至少现在,我会乖乖地在你身边的。”路希安说,“看着你这样,我总觉得好像……很愧疚似的。”
“……你最好是。”维德道。
“嗯。”
路希安闭上眼,他双手抱着维德,像是攀附他而生长的、扭曲艳丽的花藤。他像是要寄生在他身上、汲取他所有的养分。他在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中,轻声又重复了一遍:“你是真的很喜欢我……你是真的爱我呀。”
他的脸上没有笑意,酒红眼眸中倒映着窗外亮晃晃的天光。那天光可真亮,他觉得自己行走在其中,很快就要升起来。
“十年啊。”他想,“十年啊。”
只要十年啊。
十年……一切就可以这样一笔勾销么?
可他嘴上说的却是:“好好筹备我们的婚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