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后悔恨不及都是放屁。
强大的阴郁压迫笼罩下, 江妄脸都白了。
咬紧牙关强颜欢笑故作镇定:“怎么可能?我什么好怕的……”
殊不知眼中凌乱闪烁的光早已暴露一切。
沈修然没说话,仍旧淡淡看他。
与江妄不同,他的眼睛里没有光, 似乎永远都漆黑黯沉的一片, 永远都缭绕拨不散的阴霾,越是看不见深藏其中的情绪,越是叫人心底发寒。
江妄又一次被他的眼神吓到了。
勉强的笑维持不住, 嘴角抿得笔直, 浑身都绷紧了, 紧张麻痹了全身,他甚至快要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却还在硬头皮逞强, 不再开口也坚决不挪开目光。
水龙头似乎没关紧,水一滴一滴砸在池低湿漉的瓷砖上,制造出的滴答声是一室寂静中唯一的声音。
除此之外,安静出奇。
半晌, 就在江妄撑不住想要扭头时,沈修然开口了:“我感兴趣的,只有你的信息素。”
他的目光往下落在他腺体的位置停顿了一会儿, 很快回到他的脸上, 将江妄表情悉数收入眼底, 一点细微的变化不曾放过。
“江妄, 我不吃人。”
“我不喜欢跟一只惊弓之鸟住在一起。”
现如今两人的关系里, 沈修然是绝对的主宰者,掌握所优势。
他不需要顾及江妄的想法, 兀自说完自己想说的,或者可以称得上“警告”,从善如流收手转身进了宿舍, 留江妄一个人靠在洗漱台惊魂未定。
他终于又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了。
扑通扑通扑通——
奋力冲向喉间,快得离谱。
掌心被瓷砖的温度浸透,冰得人指节发僵。
江妄用力闭了闭眼,肩膀垮下来,整个人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起来,浑身发冷,精疲力竭。
沉沉呼出一口气,抬手用掌根抵住额头,满身涌起的无力感怎么压不下去。
就是天生的基因压制吗?
一个强势的alpha对被他标记过的omega……
完蛋,江哥七中小霸王的名声彻底变成空架子。
看来如果沈修然不主动高抬贵,他就不用想可以在他面前翻身了。
十一点熄灯,整个宿舍被黑暗彻底笼罩。
江妄心里头乱糟糟的不踏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
他迫切地想找人说说话,于是盖上被子拿起机,打开微信去点开周成的头像。
江妄上学早,周成又是复读生,总起来比他大整整一岁还,性格稳重内敛亲和力极强,给人特别可靠的大哥哥的感觉。
是因为这样,江妄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已经习惯了遇见什么烦心第一个倾诉对象就选择周成。
比如现在,他就很想问问周成没有试过跟鬼睡在一个窝里是什么感觉。
不过噼里啪啦刚敲出一行字准备发送,他就反应过来一件事:
周成作息规律,每天十一点准时睡觉的,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人早就应该睡着了。
不确定对方是开了静音还是振动,要是振动,他一个消息过去,岂不就扰人清梦了么?
……算了。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江妄删了文字点进周成朋友圈,往下一直翻到去年一条久远的动态,在下面留了个言:
室长,醒了就戳我一下(ps:此条评论请阅后删除)
发完总算舒坦了些,锁上机塞到枕头下面,握拳往胸口的地方抵了一下,闭眼睡觉。
结果一觉醒来就把自己留言的情忘了个干净。
沈修然起得比他早,江妄不想跟他碰上,每次都是等他先收拾完了才慢悠悠起床,在他出门后开始收拾,最后卡着踩点的时间离开宿舍去往教学楼。
半路拐去小卖部买了瓶水,仰头喝了两口,边往回走边掏出手机,才发现微信多了两条消息,都是周成早起发的。
一条问他怎么了,一条则贴心告诉他那条评论已经删了。
江妄脚步放慢了些。
忽然感到一阵索然无味,最初的倾诉欲经过一夜没有发酵反而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现在什么不不想说了。
昨晚是单纯情绪上头,现在冷静下来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说的必要。
什么好说的呢,除了散布负能量,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于是顺将汽水夹在手臂和肋骨指尖,低头垂眼打字:
江妄:【啊,没事,就是突发善心想监督一下你的生物钟乱了没有。】
周成回得很快,估计已经在教室坐好准备学习了:【……】
周成:【谢谢小江,我的生物钟没乱,不过你可以去关心关心小池的。】
周成:【他最近的生物钟好像已经宣布死机阵亡。】
池唯?
他怎么了?
江妄正想细问,打眼就看见慕窈和她的几个同学正往边走过来。
那些同学再第一眼发现了他,扬着大大的小脸远远就在自来熟地冲他招。
“……”
化后和女神撞了号的江妄表示点尴尬,还点愧疚。
确实如程栖所说,他在分化之后就没再去找过慕窈,一是因为连续受到打击顾不上,而是因为他的化结果。
大家都是o,他没脸也没身份再追女神了。
不过,总还是要说清楚的,不然有头没尾的算什么?
但不打算现在说,甚至原本可以选择远远招个手回应就离开,他没有那么做。
往常他都是主动去找慕窈送奶茶送吃的,现如今不仅不去找人了,路上偶遇还要敷衍,慕窈的同学看见了会怎么想?
江妄不想慕窈尴尬,寻思一番,在身上衣兜里翻了一圈,还真给他翻出一条水蜜桃味道的夹心糖。
昨天中午买的,揣着揣着就忘记吃了。
大大方方迎面走过去将糖递给慕窈,像往常一样:“今天太早没来得及买奶茶,只有个了,学姐别嫌弃,奶茶中午一定补上。”
慕窈在几个同学艳羡打趣的目光下接过,笑道:“不嫌弃,我特别喜欢吃个口味。”
说着,笑眯眯将里一颗黄橙橙颜色鲜亮的橙子递过来:“我没别的了,呐,个特别甜,给你吧。”
江妄笑笑,接了道完谢接道别,转身脚步轻快赶往教室。
仗腿长一步跨五阶,洋洋洒洒踏进门口的同时自习铃声响起,时间卡得正好。
沈修然抬目,淡淡看了一眼他里被上下抛动的橘子。
江妄往往里走两步,池唯就蹦跶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嗷嗷叫唤:“江哥!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都不回家看看,你不在我的住宿生活都没乐趣了呜呜!”
“快被你勒死了。”
江妄拉开他的:“乖,大哥不会说好听话,但大哥爱你,不过你游戏不就够了,还要什么乐趣?”
“诶,江哥你在吃醋吗?”
池唯弯起眼睛嘿嘿两声,乐呵道:“别吃醋,我最稀罕的还是江哥你,游戏在你面前得排第二,为你我可以毅然放弃游戏!”
“谢,不过算了。”
江妄对他的彩虹屁性质的鬼话左耳进右耳出,抬步往座位走:“你又打不了我,稀罕我干嘛,还是继续打你的游戏去吧。”
“游戏不一定要胜负,除了排位还娱乐,论起好玩儿,我还是觉得游戏比不过江哥!江哥就是yyds!”
池唯抬高了笑嘻嘻勾住江妄肩膀跟他一起往里走,问他哪儿来的橘子。
江妄随口告诉他慕窈给的,说完忽然想起遇见慕窈前和周成发到一半的消息,扭头往池唯脸上打量一圈。
——不见缺乏睡眠的模样,反而格外精神奕奕,红光满面。
嗯,确实古里古怪。
探究道:“菜菜,你最近是不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池唯咦了一声,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很明显吗?”
“你说呢?”江妄扯起嘴角:“就差头顶冒烟放礼花了。”
说着眼神习惯一转,不经意又跟正好抱着一叠作业本的沈修然撞了上。
次后者动作更快些。
率先将视线移向池唯搭在他肩膀的那只手上——小臂隔布料压腺体。
眼神几不可见一沉,很快垂目抱着作业本转身出了教室。
江妄在他看过来时步伐节奏就变得些不自然了。
直到对方离开,眼帘颤了几番,方才抿唇不痕迹继续往前走。
拉开凳子让书包先坐好,其次才是手长腿长的江妄。
“说吧。”江妄往黑板右侧的今日课程表看了一眼,低头去翻英语书:“什么好事,是不是找到1块一颗星的跳楼大甩卖代练了?”
“当然不是,星星我自己就能打上去,才不需要代练。”
池唯先是信心满满肯定了一番自己的游戏水平,然后才做出一副不好意思含羞带怯的甜蜜表情:“不过江哥你猜对了,确实跟游戏有关。”
“……”
江妄感觉眼睛被糊了一把朝天椒:“……你拿出点人样来,直说。”
池唯:“我cp了。”
“???”
“cp?”玩游戏从来不关注大厅聊天频道的江妄一脸懵逼:“什么玩意儿?”
池唯咽了一口唾沫,压低的声音也掩不住毛头小子的春心萌动:“么说江哥你可能知道,那我换个通俗点的说法。”
“我,网!恋!了!”
“……”
接下来的十钟里,池唯仗英语老师没来守自习,正大光明跟江妄挤在一个凳子上,举着英语书满面群光地向江妄介绍了他的网恋对象。
包括但不限于对方姑娘是如何通过附近的人加上他的好友,说话是如何乖巧可爱,游戏操作是如何高端牛逼,以及闪现为他挡大的时候是如何让人心动不已……
后面浮夸的一串描述江妄听得头都大了,就抓住一个重点:“附近的人有那么,人姑娘段位比你高,怎么就单加了你一个?”
池唯顿时扬起自豪脸:“个问题我问过小羊,小羊说了,因为我的id是一排玩家里最特别最耀眼醒目的,所以她一眼就相中我,并且向我发送好友请求了!”
江妄咬了咬腮帮,点忘了他的名字:“你游戏id叫什么来着?”
池唯挺起胸膛:“网恋被绿80次!”
江妄:“……”
真诚发问这个id耀眼夺目在哪里?
是不是因为每个字都散发着一抹清新的绿光??
心情复杂地想说点什么,却又迫于不想伤害单纯男孩幼小心灵几度欲言又止。
量一番,还是选择爱怜摸摸他尚且黑亮的脑袋:“菜菜,网恋风险,你,还是自已注意,从80到81只有一步之遥,改名卡还要九块钱呢。”
“我知道,放心吧江哥,我又不傻!”
池唯说:“对了江哥,你要帮我暂时保密哦,除了我们宿舍几个,我还没有跟其他人说过,是我们哥四个的小秘密。”
“七崽他们也不知道?”
池唯摇头,顾虑道:“七崽最八卦了,他知道了一定每天抓我不放,我得和小羊感情更稳定一点再告诉他们,不然万一回头两天就了,那多尴尬呀。”
江妄点头表示理解:“行,我保密。”
池唯满意了,乐得合不拢嘴。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倾听者,还想继续说点儿网恋甜蜜日常,可惜英语老师中途赶了过来,无奈只能颠颠回到自己位置安背单词。
中午午饭后,江妄说话算话给慕窈送去奶茶,本想接个时间把话说清楚,可惜慕窈正火力全开在抄同桌政治试卷,说是下午要检查,她昨天忘记做了。
“你什么要紧事吗?”慕窈抬头问他,不看本子竟然也能继续往下抄,熟练度可见一斑。
种生死关头江妄很懂,果断放弃原计划:“没什么,不算要紧,回头再说也一样,学姐你继续,我不打扰你了。”
恹恹回到教室眯了个聊胜于无的午觉,整个下午依旧在斜阳照射中昏昏欲睡。
下午语文课,因为恰好撞上年纪语文组开会,老师干脆放了他们自己看订阅报。
江妄一看种读物瞌睡虫就肆虐得更厉害。
左手撑脑袋右手食指在报纸上百无聊赖划拉,眼睛半闭不睁,课时过半时终于忍不住打了第一个哈欠。
含着满眶被哈欠挤出的眼泪,抬眼的同时,些湿漉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前桌的后颈上。
爱美是人的天性,对美好事物有所追求是人之常情,所以江妄对好看的东西抱着比常人更热忱的心态并不为过。
面对好看的物,他的抵抗力就会直线下降,就是为什么在所人都下意识惧怕沈修然的时候他会傻了吧唧往人跟前凑。
虽不是主要原因,但至少能占个三之一。
沈修然这个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看。
至少是江妄过去十七年里见到过最好看的,气质好长相佳,每个五官每个角度都完美,甚至连背影都堪称一声赏心悦目。
以至于往日他每每闲不住了就会想要动手动脚碰碰他的背脊,勾勾他的衣领……
当然现在已经没那个胆子了。
害怕是事实,天性却依旧是刻在骨子里的。
就像现在,江妄还是不可避免被沈修然泛红的后颈吸引了。
骨感修长,冷白的皮肤在一侧被覆盖上一处绯红,慢慢向外扩散变淡,仿佛悬崖边载满身细雪的郁郁青松被系上一根红丝带。
绵延的苍茫被一抹浓烈点缀,美得让人心惊。
江妄看,不由自主就想起了沈修然喉结上了一点朱砂痣。
万丈白雪一点红。
虽然沈修然这个人不讨喜,但不得不承认,他身上太多不可复制的,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绝色。
不过欣赏终归只是欣赏,江妄理智始终在线。
所以在下一秒福至心灵的瞬间,他突然就睁大眼倏地坐直了。
困意顿消,整个人精神一振。
脖颈一侧泛红……那不就是腺体的位置?
腺体泛红……那不就是,易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