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博衍进浴室去洗澡的时候,顺手在项西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掐了一把。
项西拿了洗好的杯子正要出去,被他在屁股上这一掐吓得吼了一声:“干嘛你!”
“你刚拍我屁股了。”程博衍一本正经地边说边往浴室走。
“那我也没掐你屁股啊,你掐我干嘛!”项西摸着屁股喊。
“那你掐回来呗,”程博衍站在浴室门口,一抬手脱掉了身上的T恤,没等项西反应过来,他又一把扯下了运动裤,只穿着内裤背对着他转过头,“掐吗?”
“不要脸的老东西!”项西愣了愣,骂了一句跑回了客厅。
听到程博衍关上浴室门的声音,他才松了口气,坐到了沙发上。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挺喜欢程博衍的,虽然不清楚这种喜欢到底算怎么回事,但他并不抗拒程博衍对他有亲昵的举动……不仅不抗拒,他还挺喜欢的,很舒服,跟程博衍搂着抱着,蹭来蹭去的,每次触碰到都会觉得舒服。
当然,有时候还会忍不住那什么……想要消耗一下。
但冷不丁看到程博衍几乎全果的身体时,他还是会受惊了似的逃开,而每次想到小片片里他扫到的几眼时,他更是觉得汗毛都会被吓得立正。
这个老流氓!
程博衍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项西坐在电脑前,把相机里的照片都存到了电脑里,正一张张看着。
他之前存过来的照片,程博衍都按日期给每张照片重新弄了名字,还细分了街景风景室内什么的几个文件夹。
“你新存的就搁外面,我弄好了帮你分进去。”程博衍擦着头发。
“多麻烦啊。”项西小声说。
“不麻烦,乱七八糟一堆我看着难受,”程博衍走到他身边,“照片越拍越好了,整理好了以后可以按时间看看自己是怎么一点点越拍越好的,多有意思。”
项西抬头看着程博衍笑了笑。
程博衍背对着客厅的吊灯,灯光从他头顶后方洒过来,光线染亮了发丝,带着细小的光晕。
项西一把抓过相机,举起来对着程博衍:“别动。”
程博衍笑了笑,站着没动。
项西连着拍了几张,才低头一张张检查着。
“拍成什么样了?”程博衍凑过来问。
“这张好,”项西挑出了满意的一张,给程博衍看了看,“你笑得真好看。”
“这张叫什么?”程博衍笑着,“天神一般的帅哥,隐约的笑容,我看到光?”
“不,”项西放下相机看了他一眼,“观音菩萨。”
看完照片,项西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不早了,他应该回超市了,但他却坐着没动,看着程博衍坐在沙发上吹头发。
“看半天了,”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关掉吹风筒往他这边递了递,“帮我吹?”
“好,”项西站起来走了过去,他只在理发店做他的莫西干时吹过头发,吹风筒他没有,也没用过,打理莫西干的时候也只是用手抓起来喷点发胶,他接过吹风筒,“我玩玩。”
“温度和风都开大档就行,”程博衍说,“不用管型。”
程博衍的头发和他的差不多,都挺硬的,干了不会趴在脑袋上,随便吹吹就可以。
项西开了大风,对着程博衍的脑袋吹了过去。
刚吹了没有一秒,程博衍猛地往前一躲:“哎。”
“怎么了?”项西问。
“烫死我了,你没闻到糊味儿么?”程博衍搓搓头发,“离远点儿。”
“哦,”项西把吹风筒举远了吹着,又叹了口气,“做菜菜糊,做巧克力巧克力糊,吹个头居然头发也糊,我算不算是背着糊糊诅咒的男人。”
“你还背着做饭锅碎的诅咒呢。”程博衍说。
项西对着他后脑勺乐了半天。
吹完头发,程博衍转过头,顶着一脑袋竖着的头发看着他:“你要回超市吗?”
“嗯,要回,值班呢,”项西又开始笑,“你头发怎么这样,拿大顶呢。”
“你再给我立着吹一会儿呗,明天都躺不下去,”程博衍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我坐公车。”项西揉揉鼻子。
“这个点儿没车了,”程博衍进卧室换了衣服出来,一搂他肩膀,“走吧。”
“我一身汗没洗澡呢。”项西说。
“我回来再洗一个。”程博衍没松手。
“背着浴缸的洁癖之王……”项西啧了一声。
时间虽然不早了,但大夏天的,街上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路两边高高低低的霓虹灯闪烁着,音乐声时不时地飘过。
项西靠着车窗往外看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了。
以前无数个夜晚,他和馒头两个人,走在灯光下的阴影里,有时候是无所事事地闲逛,有时候是找活儿。
这种灯光闪烁和人声嘈杂的环境,他有种下意识地害怕。
曾经狠狠包围着他的那种人飘着,心也飘着,活着就是飘着,脚永远踩不到实处的惊恐。
他低下头,跺了跺脚,不再往外看。
“要聊聊馒头吗?”程博衍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项西手指轻轻抖了一下,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馒头到超市来找过我,只呆了几分钟就走了,来道别的。”
“去超市找你了?”程博衍油门松了松,看了他一眼。
“嗯,”项西也看了他一眼,程博衍这句话能听出跟自己完全不同的重点,但却让他很轻松地感受到了关切,心里热乎乎地一软,笑了笑,“他悄悄来的,没有人跟着他。”
“来道别?他要去哪儿?”程博衍这才回到了项西的重点上。
“不知道啊,”项西皱着眉,“他不说,我总觉得会出事。”
项西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想帮但没能力帮,也怕给程博衍带来麻烦,关键是馒头明显不打算让他伸手。
“我也知道这事儿就只能这样,就是心里总有点儿不舒服,”项西轻声说,“也怕他真出什么事儿。”
程博衍没说话,沉默地开着车,车快开到超市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报警吧。”
“报警?”项西吓了一跳,猛地直起身瞪着他。
“不是那种报警,”程博衍腾出手来在他肩上按了按,“他不是被拐的吗,那天虽然没查到,但如果他父母报了案,应该会有记录,我们报个警,也许能帮他找到家。”
项西没有说话,他对警察深深的恐惧让他对程博衍的话没有办法给出回应。
“我去报警,”程博衍说,“虽然不一定管用,但起码我们这边能有个记录,如果能联系上他父母,家里能过来找,也许能帮到他。”
只有一个名字,一个被拐时的年龄,一个南方城市,凭这些要找到馒头的家人,项西根本不敢去想成功的机率是多少。
“可能找到吗?”他问。
“希望不大,”程博衍实话实说,“但总比什么也没做强,而且这是现在你唯一能做的事。”
“唯一吗?”项西轻轻叹了口气。
“项西,你没做错什么,”程博衍把车拐上一条小路,停在了路边,“当然,除了这个,你还能做一件事,就是好好走你的路。”
项西偏过头看着他。
“站得稳,站得实,能做的事才更多,就这么简单,”程博衍说,“馒头让你好好的,那你就好好的,我们说点儿虚的吧,你不仅要看到光,还要变成光,你让馒头看看,总归还是有人可以从那个破地方出来然后好好走下去的,你不仅要看到,你自己也可以是光,你也可以站在那里……”
程博衍说到一半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想词儿,想了半天才继续说:“站在那里……变成……变成一个……路灯?”
项西本来听得很感动,他没想到程博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正等着程博衍给他一个高级的定位,没想到程博衍最后给他来了个路灯。
他一下没绷住,笑得脑袋都磕到了车窗上:“哎哟我真是看到了开头没想到结尾……”
“不好意思,肉麻大发了一下没续上,”程博衍也笑了,“我就说这么个理。”
“我明白,”项西笑了一会儿慢慢停下了,看着程博衍,“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的我都懂,也会这么去做,我只是……想听你说,你说过了,我才踏实。”
“小敷衍牌压路机,”程博衍重新发动车子,往超市开过去,“保证压得你结结实实稳稳当当。”
程博衍是什么时候去报的警,项西不知道,程博衍没再跟他提过。
不过程博衍答应了去做的事,他很放心,所以他也没有问,当然,也有些不敢问,一是怕警察,二是怕人家不管。
周六很快就到了,周末人比较多,虽然他只上半天班,也还是挺累的,但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之后他就兴冲冲地挤上了去陆老头儿家的公车。
今天是第一次正式跟着陆老头儿学茶,老头儿让他下午过去,带他看看茶室。
程博衍头一天拿了个手串过来给他,说是让他带给老头儿。
项西带上了,也不知道手串是什么材质,摸着像木头的,程博衍说不贵,就是个心意。
陆老头儿看到手串的时候没有拒绝,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然后领着他出了门:“走吧,跟我去茶室。”
陆老头儿自己的茶室不在家里,在茶研所后面的山边,因为距离不太远,陆老头儿是带着他走过去的。
项西一路跟着东张西望的,这边环境很好,闹中取静,旁边有山有水的,路两边的树都冠都没有太修剪,像个顶子似的把路都遮上了,大夏天儿地走在路上也不觉得热。
陆老头儿的茶室从外面看也很普通,就旁边农民自己建的普通三层小楼的顶楼,下面农民自己住着,上面这层租给了陆老头儿。
“风景挺好的,”陆老头儿带着他往上走,“主要是清静。”
“您喝茶都上这儿来吗?”项西问。
“喝茶哪儿都能喝,”陆老头儿说,“来这儿是静心,学东西也要静心,还是讲究个环境影响的。”
跟陆老头儿家里不同,这个茶室虽然也不是太讲究,但还是稍微布置过的,一张原木的大茶桌上放着茶具,旁边的木架上还有各种茶具和茶叶,靠窗那边居然还很随意地放着一张琴。
窗口外面能看到一个木头栏杆的阳台,对着的是山,项西走过去看了看:“山上种的是茶?”
“嗯,”陆老头儿走过来,“这就是座小茶山。”
项西没说话,在窗边站着看了很久,窗外阳光很好,山上一排排整齐排列着绿色的茶树,偶尔一两声鸟叫。
这种午后阳光里的宁静,让人瞬间就有了一种舒展开来了的惬意。
“您还弹琴?”项西看了看旁边放着的琴。
“我不弹,”陆老头儿笑笑,“这是我徒弟的,你应该听过他弹琴。”
“是那天在云水凡心弹琴的那个?”项西想起了那天在陆老头旁边穿着白色褂子弹琴的男人。
“对,”陆老头儿在琴上扒拉了两下,“我烧点儿水,然后咱们边喝边聊。”
“听着像是要喝酒,再来盘毛豆,”项西笑着说,从包里掏出了相机,站在窗口对着外面的茶山,“师父,一会儿我给你拍张照片行吗?”
“行啊,”陆老头儿说,“你还喜欢拍照片?”
“瞎玩呢,”项西拍了两张,回过头笑笑,“我……没怎么上过学,写东西我写不来,有点儿什么想法,就拍张照片,方便。”
“挺好,”陆老头儿对于他没怎么上过学并没有吃惊和好奇,“人只要愿意看,愿意听,愿意想,就挺好。”
水烧好之后,陆老头儿拿出了茶叶,坐到茶桌边:“尝尝今年茶研所的新茶吧,就这山上种出来的。”
“好。”项西放好相机,坐到了他对面。
陆老头儿没有给他讲泡茶的程序,只是慢条斯理地开始摆弄面前的茶具,取出茶叶,洗茶泡茶。
项西安静地看着。
“小西啊,”陆老头儿慢慢地倒好茶,“喝茶,不讲究在什么地方,用什么工具,喝茶就是喝茶,这是本质东西,要体会的呢,除去茶香茶味,就是喝茶这个过程带来的‘静’。”
“嗯。”项西拿过茶杯,闻了闻,喝了一口。
“身静耳静心静,”陆老头儿继续倒茶,“我们每天忙东忙西,这会儿就是用来放松,静了才能动,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不容易喽。”
程博衍今天休息,本来想叫项西出去逛逛,给他买两身衣服或者逼他自己买两套衣服,但项西要去茶室,程博衍只得在家猫着看书。
看完书打算运动一下,进了书房看到跑步机,突然就想笑。
站跑步机上笑了好一会儿才按下了开关,调了个不太快的速度慢慢跑着。
跑了没多久,手机响了。
为了防止再出现翻滚的小敷衍,程博衍先用手扶住了跑步机,把速度调慢了才拿起电话接了。
“出来浪。”电话刚接通,林赫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理由?”程博衍问,声音有点儿颤,还带着喘。
“你……在干嘛呢?”林赫一愣,接着就喊了一起来,“我靠博衍你牛逼了啊,现在接着电话都打不断你啊?”
“最近宋一没给你灌药吧,”程博衍笑着说,“我跑步呢,说吧什么事儿。”
“真没事儿,就是大伙儿好久没见着了想你了,”林赫说,“晚上去K歌吧,嗓子痒痒,带上项西。”
程博衍没说话,想了一会儿才说:“我问问他。”
上回跟这帮人吃饭,项西半道哭了一鼻子还跑了,他不知道项西还愿不愿意再跟他们一块儿吃饭唱歌了。
“那你问吧,”林赫把地点告诉了他,“晚上能来就直接过来吧。”
程博衍没有给项西打电话,他怕影响了老头儿给项西讲茶,洗完澡之后直接开了车出门。
项西之前只说了程老头儿的茶室在茶研所后山边,他看着时间还够,打算过开车过去转悠着慢慢找。
茶研所这边风景很好,人和车都少,程博衍开着车在路上转了半天,都没见着第二辆车。
虽然到地方之后又转了快半个小时了还没找着地方,但是程博衍却并不觉得烦躁,这跟开着车在城区街道上找停车位完全不同的感受。
这么转悠着得算享受。
又往里开了一段,程博衍看时间差不多该结束了,才拿出手机,想给项西打个电话问问。
还没拨号,就看到从前面小路的路口拐出两个人。
前面的一看就知道是项西,蹦出来的,后面跟着个老头儿,是陆老头儿。
程博衍轻轻按了一下喇叭把车开了过去。
“我朋友!”项西冲着车挥了挥手,转头跟陆老头儿说,“让我来跟您学,就是他提议的。”
“是么。”陆老头儿笑笑。
程博衍的车停下了,他从车上下来,笑着走过来冲陆老头儿伸出手:“陆老先生您好,我是项西的朋友,程博衍。”
“你好,”陆老头儿跟他握了握手,“来接项西啊?”
“您上车吧,我送您回去。”程博衍说。
“别这么客气,”陆老头儿笑笑,“我遛达一会儿,这段路合适散步,你跟项西有事儿就先走吧。”
“我们没什么事儿,”程博衍犹豫了一下,“项西陪您遛达吧。”
“嗯我陪您遛达回去。”项西马上说。
陆老头儿笑了,没再说什么,跟项西一块儿慢慢往前走。
程博衍回身上了车,发动车子以后慢慢地跟在他俩身后开着,他想开过去到前边儿等着,但路太窄,老头儿和项西在前面边聊边走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只得继续跟着,保持着爬行的速度。
开了一阵,陆老头儿停下了步子,回过头:“我们上车吧。”
“不遛达了?”项西问。
“场面太大了,”陆老头儿笑了起来,“不知道的以为哪家老头出来还带着保镖……”
“我跟太近了吗?”程博衍也笑了,下车给陆老头儿拉开了车门。
“你再近点儿我要觉得被撵着走了,走慢了就顶屁股。”陆老头儿笑着拍拍自己的裤子。
程博衍开着车把陆老头儿送回了家,到是不远,的确可以遛达着回来。
“星期三晚上直接去茶室吧,”陆老头儿跟项西说,“茶山夜景也不错,到时我们聊聊琴。”
“好,”项西点头,“师父你休息吧,我们走了。”
陆老头儿进屋之后项西跳上了副驾,车门一甩:“驾!”
“不是学茶道么,怎么还讲上琴了?”程博衍把车掉了个头,“你师父还会弹琴啊?”
“他什么都说,今天还说了一会儿画呢,”项西很舒服地靠着椅背,“你来接我怎么不打个电话啊?我刚一看你车,差点儿把口水笑出来了。”
“这么高兴啊?”程博衍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
“嗯,就是没想到啊,突然一见着,就特别高兴,”项西笑着说,“咱去吃饭吗?”
“林赫刚打个电话过来,说吃饭,”程博衍看看他,“几个朋友,你想去吗?”
“林赫?”项西愣了愣,一下没想起来是谁。
“就宋一他男朋友。”程博衍补充说。
“……哦。”项西又愣了一下,虽然知道林赫和宋一的关系,猛地听到“宋一的男朋友”时他还是晃了晃神。
如果这么说……
程博衍的男朋友?
项西的……男朋友?
“去吗?你都见过的,就是上回……我生日的那几个朋友,不全在,就陈胖和……”程博衍很小心地解释着。
“好啊。”项西点点头。
“去?”程博衍看着他。
“嗯,去呗,”项西笑笑,“吃饭完了唱歌吗?”
“……说是要去唱歌,”程博衍说,“你要不想去咱就不去。”
“去啊,没有不想去,”项西嘿嘿笑了两声,顺手从后座拿了盒子牛奶喝着,“唱歌的话,你唱么?”
“还记着这个呢?”程博衍笑了,“你想听就唱。”
“唱什么?”项西问。
“咱俩合唱吧。”程博衍说。
“合唱什……”项西话还没问完就被程博衍打断了。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程博衍捏着嗓子唱了一句,又说,“就这个,夫妻双双把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