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南是个典型的工科男, 话不多，只言片语，就将任务分配完毕。
项目在正式启动前, 已经做了至少半年的准备。
而江漉先前没参与过准备工作，即使他这两天已经将资料看得滚瓜乱熟, 也不影响他是个半路插进来的临时工。
“宋老师, 我要干什么？”见宋之南安排好其他人的工作，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举手道。
宋之南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就跟着几位师兄, 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搭把手。”
明白了, 就是打杂。
江漉点头：“好的, 宋老师。”
宋之南没正眼瞧他。
不仅没正眼瞧他，对那三个秃头博士, 也很冷淡, 直到对上许暮生, 那倨傲疏离的表情, 才稍显柔和：“暮生，研究室的事，你负责，有什么事告诉我。其他人听暮生安排。”
秃头博士们和江漉齐齐点头：“好的, 宋老师。”
宋之南看了眼手上那块高级腕表，站起身：“行, 那大家就开始工作吧。”他顿了下, 又淡声补充, “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跟上研发进度, 我的风格你们都清楚, 如果谁拖后腿，我会直接换人。”
“宋老师，我们会努力的。”秃头师兄唯唯诺诺道，显然对这个年轻老师很敬畏。
宋之南拍拍许暮生肩膀：“暮生，这里就交给你了。”
许暮生恭敬点头，起身道：“宋老师慢走。”
几个人毕恭毕敬送人出门，及至门外脚步声走远，屋内几人才重重舒了口气。
严格来说，是三位博士师兄舒了口气。
许暮生倒是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
江漉好奇问道：“李师兄，你们好像很怕宋老师？”
李东南，也就是秃头最严重的那位师兄，叹了口气道：“师弟，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位宋老师，那是出了名的严格，只要完不成他的任务，那就只有一条路——滚蛋！”
江漉又问：“既然这么严，你们怎么还参加他的项目？”
李东南好笑道：“师弟，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宋老师的项目，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来的，因为一旦进来，能顺利做完的话，在业内那就直接飞升了。我们现在都是博二，如果这个项目能如期完成，明年我们不知道多少用人单位抢？当然，最好的就是能跟着项目，直接进南风科技，一年就能赚够老婆本了。”
江漉忽然松了口气，笑嘻嘻道：“原来读到博士，也得考虑赚钱啊。”
“那可不？你以为有几个是一心搞研究的？大部分人读博，也是为了以后生活好点。”
“这倒是。”说着想到什么似的，江漉看向许暮生，“许师兄，你呢？”
许暮生看了他一眼：“我也要赚老婆本。”
江漉：“……”
许暮生又说：“行了，大家开始干活吧。”
几人各自回到电脑前。
江漉因为没分配具体任务，只能默默在几人身边旁观，再殷勤地给人倒个水什么的。
一天下来，很快和几个博士师兄混熟。
至于宋之南，大概率很少出现在研究室，倒是让他可以专心跟着他们工作，不用总想着盯梢。
而他也算是见识了许暮生的工作时的状态，一旦投入，就旁若无人。
当然，另外几个师兄也差不多。
每天研究室八点开工，晚十点多才离开。
所谓996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
转眼便是几天过去。
这天傍晚，江漉与许暮生在食堂吃饭，旁边忽然冷不丁坐下一个人。
他下意识转头瞥了眼，差点吓一大跳。
“学弟，怎么是你？”
顾年先是彬彬有礼跟斜对面的许暮生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冷飕飕看他一眼：“学校食堂是你开的吗？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阴阳怪气得很。
估计是对江漉拉黑他怀恨在心。
江漉嘿嘿道：“当然可以。”
顾年冷哼一声，桌下的脚轻轻踢了他一脚。
他有气？自己还有气呢！
想到这小子对谢清河泄密的事，江漉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不甘示弱还了对方一脚。
顾年瞪大眼睛看向他，倒是江漉面不改色，还笑眯眯道：“学弟，怎么了？暑假食堂饭菜不好吃吧？你说你一个富二代，这么早返校干什么？”
顾年一口气噎住，最终猛得低下头门口扒饭。
扒了两口，到底还是不甘心，桌下的脚直接踩在旁边那只脚上。
只是踩了没两秒，就惊觉不对。
一抬头，果然对上许暮生蹙眉看过来的目光。
顾年蓦地一怔，飞快往桌下看去，却见自己踩中的不是江漉，而是许暮生。
至于江漉，一双脚早躲得远远的。
他赶紧收回脚道歉：“暮生哥，不好意思，踩到你了。”
许暮生摇摇头淡声道：“没事，食无言寝无语，好好吃饭吧。”
“哦。”
顾年老老实实埋下头，斜眼看向身旁的家伙，只见对方一脸坏笑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气得他狠狠往嘴里塞了口米饭。
今天许暮生吃得很快，江漉放下筷子时，他也吃完，只剩才吃了一半的顾年。
而许暮生显然没有等人的意思，拿起餐盘，道：“顾年，你慢慢吃，我们走了。”
我们自然是指他和江漉。
江漉端起餐盘跟上他，笑眯眯对一脸怨念的顾年挥手：“师弟，慢慢吃哈。”
顾年不情不愿点头：“你们慢走。”
两人走得自然不慢，尤其是许暮生一双大长腿，领着江漉，很快就消失在食堂大门。
“你跟顾年怎么回事？”回宿舍的路上，许暮生冷不丁开口。
“啊？”江漉愣了下，“没事啊，不知他发什么神经！”
许暮生道：“我不是让你别
和他走太近吗？”
江漉一脸沉痛道：“师兄，你这话真是太对了，早知道就不交他这个朋友，小屁孩真的很麻烦。”
许暮生沉默片刻：“嗯，反正离他远点。”
江漉点头说好，心里想得也是怎么将顾年怎么彻底炒掉。
在楼下告别，两人各自回宿舍。
今天晚上许暮生不加班，江漉也就不去研究室。
难得有个空闲的夜晚，他倒在床上，正准备打把游戏，宿舍门忽然被人敲响。
江漉从床上跳下来，去开门：“谁啊？”
门刚打开半截，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快速钻进来。
江漉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歹人，正要阻挡，却发觉是顾年。
“学弟？你干嘛呢？”
顾年将门反手一关，黑着脸道：“你现在怎么回事？当我是洪水猛兽吗？”
说着竟是有点委屈地大喘了两口气。
江漉道：“不是！你把我做的事暴露给谢清河，我不应该生气吗？”
顾年撇撇嘴，走进去，一屁股坐在他椅子上：“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那么狡猾，会套我的话，而且我没直接说，是他自己猜到的。”
江漉摆摆手：“行了，这事我也不追究，反正你这份工我不打了，以后你要师兄的消息，自己去查，别找我。”
顾年看了看他：“我也没打算让你继续帮我盯暮生哥。”
江漉笑：“哟呵，自力更生啦？”
顾年：“我说了，我之前就是不想他落在盛况手里，现在我想通了。虽然我希望暮生哥能过得好，但感情毕竟是他自己的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
江漉心说，你不就一直想插手人家感情的事么？
见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顾年又恼羞成怒般道：“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我都说了很多次，我跟盛况陆睿他们不一样，我对暮生哥就是单纯的欣赏。”
“明白！”江漉点头。
“你明白个屁！”
“你咋还骂人呢？”
顾年道：“反正我没有。”
“行吧，你的意思也是接受我们合作关系终止对吧？”
顾年看了他一眼：“我可没这么说。”
江漉皱眉：“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继续合作，但你的工作不再是帮我盯着暮生哥。”
“不盯师兄，我们还有什么能合作的？”
顾年梗着脖子道：“多着呢？反正你只要赚钱就。”
江漉啧了声，语重心长般道：“学弟，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也不是什么钱都赚的。”
顾年嗤了声：“你说这话自己好意思吗？”
江漉面不改色道：“我凭本事赚钱，有什么不好意思？你自己想想，除了我还能有谁能有本事接近许暮生？”
顾年道木着脸道：“我发觉你还挺厚颜无耻的。”
江漉：“赚钱不磕碜。”说着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学弟，要是你没事呢，就赶紧回去吧，我最近跟着师兄做项目，每天累得跟条狗似的，好不容易不加班，得早点睡觉。”
顾年不为所动，转头四顾了下他宿舍：“研究生宿舍就是比本科好，你宿舍就你住一个人吧？”
“对啊。”
江漉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顾年抬头朝他一笑：“我干脆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得了。”
江漉顿时警铃大作：“不行！我好不容易才一个人住，你凑什么热闹？”说着揪起顾年衣领子，“你赶紧回你宿舍！”
顾年正挣扎，门又被敲响。
江漉放开手中人，皱眉问道：“谁啊？”
“江漉是住这里吗？”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屋内两人面闻言面相觑。
还是江漉先反应过来，走到门后将门打开，不可置信开口：“谢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门外站着的英俊男人，不是谢清河还能是谁？
谢清河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看着跟大学生也差不多，他如沐楚风般一笑：“我来江城办点事，就顺道来看看你。”
不是！
你顺道来看的，不应该是对面的便宜弟弟许暮生吗？
与此同时，屋内的顾年，怒气冲冲上前：“谢清河，你想干什么？”
谢清河越过江漉，看向身后的少年，眉头微微一蹙：“顾年，你怎么会在江漉宿舍？”
“我想在哪里就在哪来，关你什么事？”
谢清河倒也不跟小孩子计较，只挑挑眉又看向他江漉：“不让我进去？”
江漉只能错开人放人进门。
原本一个人住着还算宽敞的宿舍，一下多了两个男人，还都是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好像顿时变得逼仄狭小。
江漉看了眼顾年，道：“学弟，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哪知，顾年不仅没走，反倒退回来，重重往椅子上一坐，黑着脸道：“我不会走的，这个人最阴险狡诈，谁知道他来找你干什么？我得留下来保护你。”
江漉：“……”
你小子是不是有个什么大病？
谢清河则是似笑非笑看向顾年，挑眉道：“顾年，你是江漉什么人，需要你保护？”
顾年嚅嗫了下唇：“我们是朋友！”说着转头看向他，“江漉，你告诉他，我们是不是朋友？”
江漉深呼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我们是朋友，但你可不可以回你宿舍？”
顾年显然打定主意赖下来，一字一句道：“我——不——回——”
谢清河倒是不在意，摆摆手对江漉道：“随便他吧，不影响我们。”
顾年闻言顿时不满：“什么叫你们？谢清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来找江漉干什么的？不就是聊暮生哥的事么？”
谢清河勾唇轻笑：“谁说我找江漉是来聊暮生的？”
顾年和江漉，齐齐怔住。
与此同时，桌上的手机响起。
江漉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拿起来。
竟然是许暮生发来的视频请求。
他顿时大惊失色，下意识朝阳台对面看去，确定许暮生没有站在窗前，又赶紧对屋内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师兄打来的，你们别出声。”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