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白推门的动作很轻，跟在他后面的摄影也静悄悄的没什么存在感，房间里除了林堰，另外两个坐在角落里讨论着曲谱的练习生都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林堰本就不爱搭理楚念白，瞥见外头的摄影师，干脆就装作避嫌，权当没发现楚念白这个人，他转过身去拿了毛巾擦了擦汗，喝了口水，又继续练了起来。
林堰长了一张单纯纯净仿佛精灵一样的脸，内里却是个极为争强好胜的人，他来这档节目是临时决定的，但既然来了，他就要拿第一再离开。
能在第二次公演后留下来的人唱跳都不差，其中不乏有上十年舞蹈基础或很多年练习生经历的人，所以他想要在短时间内赶上甚至是赢过他们，光有绝顶的天赋也依旧不够，还需要足够的努力。
他仗着身体素质极好，一天到晚都泡在练习室里没完没了的练。
楚念白没有进去打扰，他在练习室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悄悄的关上了门，朝着另外的训练室走。
行走时，他脸带笑意朝镜头勾了勾指头，在摄像把镜头凑上来时，他道：“我刚才像不像教导主任查岗？”
固定跟楚念白的摄像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是不是楚念白今天的穿搭比平时好看很多的缘故，导致他刚才看着镜头里凑近的脸，也觉得比之前好看了很多，像是一朵珠花突然有了生气，变得鲜活娇艳。
而且以前楚念白很端着姿态，表情紧绷，似乎很不适应镜头，基本上不会对着镜头说话，只会公式化的打打招呼。
“查岗的话，我还挺满意的，学员们都很努力，也很有天赋。”楚念白道：“我还记得他们刚进来的时候都很青涩，现在进步很大，尤其是林堰，他那时跳舞像机器人，现在有模有样了。”
“不过林堰毕竟练习时长短，是从零开始，目前的短板也很明显。”说着楚念白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聚拢，带出几分无奈。
摄影师下意识想问是神秘缺点，又连忙忍住了。
楚念白在这一层的第二个训练室停了下来，像之前那样轻轻推开了门，不过这一次他立刻就被逮住了。
“呦，楚老师。”
率先发现他的是许星辰。
节目里几个导师各有所长，许星辰擅长舞蹈，是舞蹈导师，他和另外一个舞蹈导师分别带了一批学生，有明确的授课任务。
在考核里舞蹈占比很重，舞蹈导师与学员们相处的时间长，关系也比较亲密，除开必要的教习，许星辰还经常抽空来给学员们开小灶。
这会儿他就是在给学员们纠错。
相比之下，楚念白这个名为创作导师，实则花瓶的存在和学员们相处就很少，学员们对他很陌生，乃至……轻视。
在这个竞争残酷的地方，没有人会对草包花瓶产生好感和尊敬。
许星辰一开口，其他人就都齐刷刷的朝楚念白看了过来，楚念白像是没意识到骤然微妙的气氛，笑着和众人打了一声招呼：“同学们上午好。”
随后不怎么整齐且比较小声的几声问候响起：“楚老师上午好。”
楚念白道：“大家不用管我，我只是来看看，你们继续练习。”
众人本也没把楚念白的到来当回事。一开始他们还不了解情况，但到了现在谁不知道楚念白来这档节目就是露露脸动动嘴皮子啥正事也不干的？
来训练室也就是客套的问候一下，应付一下镜头，教导学员什么的，从不曾做过。
按往常流程楚念白就是进去说说话拍点互动镜头，然后离开，这次楚念白却只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甚至因为许星辰的存在，他似乎是打算马上就离开。
察觉到他想离开的意图，许星辰起了坏心思。
许星辰走到门边，一把拉住了楚念白的手腕，力度略强硬的把人带进了训练室。
“楚老师来的正好，柳旻裕他唱歌遇到了点问题，你比我擅长声乐，还是你来教教他。”
几个学员闻言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被许星辰提到的柳旻裕更是愣住了。
啊这，所以马上要配合演一场戏吗？配合着表示楚念白的指导很有用很厉害什么的。他的演技不好，穿帮了搞不好会弄得很尴尬。
楚念白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先道：“许老师不必妄自菲薄。”
许星辰把人拽进来之后就立刻松开了手，指尖残留的细腻触感让他下意识的往衣服上擦了擦。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了楚念白这讨厌的家伙还是个Omega。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术业有专攻。”许星辰笑了笑，看向柳旻裕，“来吧，把你的问题和楚老师说说。”
柳旻裕被许星辰直接点名，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他的确是遇到了问题。他正在练习一首歌，这首歌的高音部分他唱得嗓子都要劈叉了也没唱对感觉。
他如实的把自己的问题说了，然后演示了那一段高音部分，唱完后，他忐忑的看向了楚念白。
他忐忑是因为害怕尴尬，他担心楚念白说出什么奇葩指导他会控制不住表情。
“你是在高音混声上出现了问题。”原主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而楚念白上辈子虽然是演员出道，但他从小也是学习舞蹈乐器声乐的，后来还上了影视院校，得到过名家老师们的指导，也出过自己的音乐专辑，此时指导一个新人自然是不在话下。
而且幸运的是这首歌是MC蒋明煦的，他记忆里听过很多次，有几分熟悉。
“该混声的时候你用的都是假音，前后音色断层太大，很不自然，感情表达偏弱了。”他先指出了问题所在，然后，他给柳旻裕展示正确的混声效果。
他状态轻松，高音却拔地而起，流畅且穿透力十足。
楚念白的开口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尤其是许星辰。
他没料到楚念白真的敢示范，而且唱的很好，哪怕只有短短两句歌词，也足以让人感受到专业程度。
楚念白让柳旻裕再度演唱，一边提醒他放松下巴，见他下巴还略有僵硬便上手替他掰了掰。
下巴被一只青葱白玉一样的手捏住，柳旻裕下意识地看向神色认真专注，离得有些近的楚念白。
以花瓶闻名的楚念白自然是有一张漂亮到霸道的脸，近距离观赏之下，极强的感官冲击让他微微失神，隐约间他似乎闻到了对方身上甜香，脸颊上霎时热意升腾。
他他他他闻到了楚老师的信息素！
好甜。
楚念白没注意到柳旻裕开了小差，他在注意到对方出现失误时，稍作打断，再度给他调整和讲解。
这个过程中，他偶尔需要用手给柳旻裕做标记，提醒他哪个音低了，该在哪个位置共鸣，渐渐地，他发现柳旻裕的脸红得厉害，以为对方是因为出错而焦急，便放柔了眼神和声线，更加耐心的引导着。
结果柳旻裕的脸更进一步的向西红柿靠近了。
解决了混声和音色断层的问题，楚念白让他再从头唱了一次，这一次连最不擅长声乐的学员也能感受到柳旻裕巨大的进步。
“好了。”楚念白往边上站了站，拉开了和柳旻裕的距离，笑道：“柳旻裕的底子挺好，一点就通。”
楚念白不居功，柳旻裕却不能没有表示，他连忙道：“没有，是楚老师教得好！”
顿了一下，他非常真情实感地夸奖道：“楚老师特别专业，也很有耐心，我能感觉到自己有所突破。”
其他学员也立刻反应了过来，不管是不是真心都或高兴或夸张的夸了起来——只要不是缺心眼的就能猜到，这一段肯定会被剪入正片里。
楚念白被这么多人夸反而收起了笑容，他抿了抿唇，看向许星辰：“许老师，既然问题已经解决，我就不打扰你给他们上课了，我再去别的班看看。”
和许星辰打了招呼后，他简单的冲众位学员挥了挥手，然后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训练室，仔细看的话，他的步子有点快，有点乱。
许星辰注意力一直在楚念白身上，也因此目睹了对方在被夸奖之后，耳朵变红的过程，那白皙精致的耳朵玉彻的一样，红起来变成了莹润的红珊瑚，漂亮又可爱。
微微失神了片刻，接着许星辰黑了脸。
其他学员发现许星辰的表情不太好看，偷偷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转移了话题，再不提楚念白一句。
不过他们心里却忍不住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管是两位顶流导师的暗别苗头，还是著名花瓶突然展现实力，都是会被重点宣传的大瓜啊。
楚念白一出门就露出了懊恼的神色，脸上不再挂着笑，而他不笑时，看起来就颇为冷艳，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场。
跟拍的摄影师有些好奇楚念白的表情变换，刚才不是表现得很好吗？学员的反应也很热烈，为什么楚念白的心情反变差了似的。
这时他的蓝牙耳机里传来了导演的声音，听完导演的交代后，摄影师突然向楚念白开了口：“楚老师，你不高兴吗？”
楚念白似乎也没想到摄影会突然开口，因为现在是对方的工作期间，按照规定对方不能出声。
摄影师道：“抱歉楚老师，打扰了，我只是看你似乎不太开心，有点担心，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没事的，谢谢你的关心。”对方从他入组就一直在跟拍他，两人虽然没什么交流，但也算得上熟稔。楚念白稍做犹豫，看了眼相机，道：“这段可以不拍嘛？或者剪掉？”
导演看着走廊传来的监控，道：“答应他，关掉相机。”
“OK。”摄影师很利落的把相机关了，还特意把镜头调整了一个不对着楚念白的方向。他比了一个手势：“搞定。”
楚念白见此露出了一个笑，神情变得轻松随意了许多。他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摄影师，对方个子有点高，穿着的是一身黑的工作服，年纪不大像是大学刚毕业的，平日里虽然不说话，但是还挺爱笑，看起来是个很阳光的人。
他稍微放下了戒心，解释道：“没有不开心……就是有点焦虑。”
“所有导师里面我出道最晚，资历最浅，甚至有些学员也非常出色，不仅有天赋还有很长时间的训练时间……”
“我和导演对此都心知肚明，所以导演没给我安排舞台，我也很少找学员。”
“刚才那是个意外。”他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懊恼：“我刚才只是帮了一个小忙而已，根本没什么值得夸奖的，结果因为我是导师，学员就不得不恭维我……这让我觉得很尴尬。”
“想来我又要因为德不配位上热搜了。”
摄影师在导演的要求下主动开口：“可是楚老师表现的很好啊。”
“谢谢你安慰我，不过我被骂是应该的。”楚念白微微垂眸，又很快抬眼，笑道：“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坏事，经常上热搜别人羡慕死我了。”
“我唯一担心的是观众因为太讨厌我最后牵连到节目组和学员。”
“这档节目真的很好，看到这些学员们拼尽全力闪闪发光的样子，我还挺喜欢他们，嗯，也很羡慕。”
“羡慕什么？”导演问。
摄影师复述。
楚念白声音轻得像一缕风：“羡慕……他们可以因为梦想闪闪发光。”
监控室内，表情淡漠的总导演看着走廊监控传来的画面，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夹了一支笔随意旋转着。
突然，监控画面里的主角精准的超他的方向看了过来，那灼灼的目光很难把这一眼诠释为意外。
总导演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楚念白这一眼让他瞬间就明白，什么表情失控变差，什么关摄像头放松聊心事，什么自卑羡慕，都是这人装出来的。
被他认定为又傻又蠢的人摆了一道，总导演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