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注意到十皇子,就是因为他第一次见十皇子的时候,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可是具体说是哪里熟悉,又说不上来。
现在四皇子特意提起他们两个相似,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纷纷打量他们两个的长相,不过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看,而是偷偷观察。
就连程昭听到四皇子的话,也仔细的去看十皇子的脸,可左看右看,也瞧不出来他们哪里相似。
其他人虽然也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联系到四皇子的语气,他们不得不往那个程昭是皇上私生子上面联想。
程昭也瞧出来了他嘲讽的意思,“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随口一说,若是心里没鬼,自然不会往那个方面去想。”四皇子不把话挑明了说,但是却依旧阴阳怪气。
“你别在那阴阳怪气,你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除非是没胆子说。”程昭从来不怕他,回京之前,他一直将四皇子和五皇子当做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本以为能一辈子做朋友,可是四皇子却变了,狠狠地伤了他的心,他对四皇子说话时语气里也夹枪带棒。
四皇子被皇后溺爱,再加上被皇上影响,性子逐渐变得暴躁。
皇上有意立他为太子,更加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格,平日里他看谁不爽,若是一般的太监宫女,他会直接打死,若是一些官员们的孩子、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也会打骂一顿,或者用一些办法折磨这些惹他生气的人,一般没人敢惹他,更没人敢反驳他。
原本四皇子就对程昭带着深深地怨气,现在又被程昭用质问的语气回怼,气的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鞭子甩了过去。
程昭闪开他的攻击,但是鞭子却甩到了一旁的篝火上,那些燃烧着的木头四处乱飞,差点撞到旁边的那些小孩,程昭眼疾手快扯了一下旁边的两个小孩,将他们两个救了,剩下的小孩也被程家的四个义子给拉开救了,人虽然没受伤,可营帐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身后的营帐被点着了。
一旁把守的官兵们赶忙过来灭火,还好来的及时,很快就将火扑灭了,万幸没有伤到人,营帐里的东西也没被烧坏多少。
他们这边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把皇上都给惊动过来了。他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四皇子还要向程昭甩鞭子。
“住手!”皇上大惊,赶忙叫人把他们拉开,四皇子被太监们拉开时还不断地挣扎,想要去打程昭,程昭也示弱的看着他,大有他若是再敢动手,就回手的架势。
皇上一直把程昭也当做自己的孩子,觉得四皇子和程昭是亲兄弟,他见不得亲兄弟反目成仇的样子。
他将所有皇子和围观的小孩都叫到了自己的营帐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以前明明关系那么好,现在为何要打架?”
其他小孩子都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皇上转头看向程昭,问程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准说谎。”
程昭把事情的经过大致的讲了一遍,尤其是把四皇子说他跟十皇子长得很像,又说他心里有鬼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说完之后,四皇子非常激动的问皇上:“父皇,那些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程昭到底是不是您的孩子?”
皇上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因为四皇子是皇上穿越后的第一个孩子,他一直都把四皇子当做心肝一样宠爱,他们两个之间说话也没有顾忌,平日里四皇子也会跟他闹闹别扭。
“朕真是宠你宠的太过头了,让你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皇上还要保留面上的体面,所以他不会亲口承认程昭是他的孩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皇后正巧赶了过来,她听到四皇子的话和皇上发怒的质问,吓的心脏都在哆嗦,赶忙跑进来抱住四皇子,跟皇上求饶。
不仅仅是皇后赶过来了,其他几个皇子的母妃也赶了过来,其中就有十皇子的母妃。
十皇子的母妃比较特殊,是个哥儿,一般皇家不会封一个哥儿为妃子,更加不会让皇子或者公主从一个哥儿肚子里生出来。
但皇上却破了这个例,他最开始只是把这个哥儿养在宫外皇家专门避暑的园子里,他那时候很喜爱这个哥儿,后来哥儿怀了十皇子,他就偷偷让这个哥儿将十皇子生了下来,后来趁着太后生病,没人管他了,他把哥儿和十皇子一起接回了宫,还给封了妃,目前他除了那个邻国公主之外,最宠爱的便是这个哥儿。
当程昭看到十皇子的母妃后,愣在了当场,之前他看十皇子时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可能因为十皇子年纪太小,看不出什么,但是他的母妃却长得与沈云棠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那一举一动的神态,还有发行以及穿着喜好,都与沈云棠十分相似。
若是只见过沈云棠一两次的人,偶然间见到十皇子的母妃,肯定会将十皇子的母妃错认成沈云棠。
程昭也终于知道四皇子刚才那话的另一层含义,之前他只以为四皇子暗讽说他是皇上的私生子,现在才明白,四皇子还在说皇上跟他的阿爹私下有过那种关系。
这种耻辱让他心中的火气翻江倒海,恨不得撕了四皇子的嘴,可是比四皇子,更可恶的是皇上,他为何要找一个跟自己阿爹长相差不多的妃子?若说长相是巧合,那么神态和衣着穿搭又如何解释呢?
越是深想,他的心里越是觉得恶心。
最后皇上罚四皇子禁足十天,待在他的营帐里不准出去,打猎也免了,出发时也只能待在马车上。
四皇子离开时,还恶狠狠的瞪了程昭一眼。
皇上还安抚了一下程昭,让人统计一下程昭的营帐什么东西被烧坏了,让人给他补上,补双份。
程烨然和沈云棠也听说了四皇子跟程昭起冲突的事情,担心的过来接程昭回去,凑巧看到了十皇子的母妃。
之前妃子们都是待在特定的营帐里,他们这些外男没机会看到那些妃子,之前程烨然和沈云棠一起被叫去宫里赴宴时,倒是见过皇后和另外两位妃子,这次还是第一次见到十皇子的母妃。
沈云棠头一次见到跟自己这样相似的人,愣了片刻,没有立刻认出来。
程烨然立刻知道了怎么回事,因为那个妃子就连表情都跟沈云棠十分相似,这世上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必定是刻意模仿。
皇上做的太明显了,不得不让程烨然在意,他不仅仅生气,还有危机感,皇上现在只是找了个替身,万一以后不装了,把沈云棠给抢走了该怎么办?
之后他们路过的几个地方,皇上会去看看当地的景色,每次出行都清场,不然路边有百姓停留。
程烨然和沈云棠没有一直跟着皇上,他们自己逛的时候发现这边的百姓很怪。
沈云棠问程烨然:“你觉不觉得这些百姓穿着的太好了,可是他们的体型却很瘦弱,脸色也不像是能吃饱饭的样子。”
程烨然也察觉到了,“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会买这样好的衣裳?”
沈云棠:“会不会是当地官员为了应付皇上出行,故意做的样子?”
“肯定是,我去禀报皇上,查一查。”
程烨然之前做知府的时候,抓那几个贪官抓的十分顺利的一大原因,跟皇上的支持也有很大的关系。
虽然他现在对皇上有诸多不满,但是一码归一码,为了百姓,他必须要去做这件事。
可是他找到皇上说明了此事之后,皇上却说他想的太多了,在程烨然极力劝说下,皇上才开口说等他们回京之后,再派程烨然来这边调查。
他们在这边待的时间有限,一共就五天时间,程烨然私底下让师爷去联系百姓,偷偷给他们捐了一些钱,让他们暂时度过难关。
后来他们又去了好几个地方,发现大多数情况都与那个城市差不多。
程烨然不能待太久,他就叫杜风辰和师爷一起暗中调查,还给他们多派了一些人手,见到了穷苦百姓,给些钱财和粮食。
沈云棠听说他的打算,也拿了不少钱出来,让人去买些粮食发下去。
他们一路走了许多地方,终于到了他们家乡的村子。
村子跟他们离开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村里不仅有肥料厂,二哥跟大哥一起开了家豆干厂,用玻璃罐子密封,能存放更久,村里逐渐富裕起来。
这次皇上出行,他们也提早就得到了通知,还在村里的山上建造了一座行宫。
这里的官员还是陈县令,他是个好官,不会为难村民,有钱就多捐一些,没钱就不用给,全凭自愿。
但是陈大人也没办法让他们避开徭役,征收徭役的时候,这边的百姓基本上都花钱去外头请工人、工匠回来建造行宫。
其中沈云棠的爹娘已经是全省最富有的人家,他们不习惯城里的生活,一直生活在村里,沈父沈母捐了不少钱,这些钱都是之前沈云棠寄回来的。
他们想着不能让皇上挑剔这边的行宫不好,这里毕竟是沈云棠和程烨然那的家乡,若是皇上住的不满意,再把气撒到程烨然身上就糟了。
虽然沈云棠每次给他们写信,都说他在做生意,赚了许多钱,但是在父母眼里,他一个哥儿,能打理好后宅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做生意,怕是跟县城里的官夫人那般,买几间铺子,让人帮忙打理,每年收收账便好了。
皇上他们的队伍进村之后,皇上一改往日在其他地区的样子,以前在其他地区,皇上从不选择村庄停留,更不会跟百姓们闲聊,每次出街都要先驱赶街上的百姓,他怕有刺客混入其中。
可是进了程烨然家乡这个村子后,他不仅没有驱赶村民们,还叫村民们上前说话,语气神态都很亲民。
百姓们原本很害怕,但是他们看到了皇上身旁的程烨然,觉的是因为程烨然的缘故,皇上才会对他们这样好。
村里人都知道程烨然做了丞相,那可是他们村里出去的人,大家都觉得脸上有光,非常的骄傲,完全忘记了当初怎么嫌弃、欺负程烨然了。
皇上看到村民们这样惧怕自己,说话也都是巴结和讨好的样子,内心十分的满足,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而且他现在的位置不同了,看着这群如同蝼蚁一般的百姓们,心里也对当年的事释然了,面前的这些人根本不配被他记恨。
皇上看向了一旁的程烨然,忽然想到了现在自己是皇上,村民们对他的态度是惧怕他皇上的身份,而程烨然才是以前的他,不知道现在以程烨然的宰相身份,会得到村民们怎样的平价呢。
他问了几个村民对程烨然的看法。
村民们以前虽然对程烨然不好,但是现在程烨然可是宰相了,他们哪能说不好,再加上村里挣钱的产业都跟程烨然有关系,村里修了路、学堂开的更大了,孩子们能免费上学,以及程烨然的宰相身份,让外面人不敢欺负他们。
因为利益驱使,他们不能说程烨然的坏话。
他们一个劲的跟皇上夸奖程烨然。
“我们用了程大人的做的肥料,粮食产量翻了好几倍,再也没有饿过肚子了。”
“程大人还给村里捐钱盖学堂,那学堂比县城里的学堂都好,还请了先生过来教书,我家孩子去年考上了举人,那都是程大人的功劳。”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夸奖程烨然,恨不得把他夸上天,皇上听得也高兴,像是自己被夸奖了一般高兴,结果听到一个村民说程烨然以前的事,他的脸忽然沉了下去。
一位年长一些的村民说:“程大人小时候可不行,又懒又馋,还非常的小心眼,后来娶了夫郎之后,性子大变,突然发愤图强了。”
“都说沈夫郎旺夫,但也得程大人自己立的住才行。”
“皇上,您别误会我们说假话,故意挑些好听的话来夸程大人,程大人自从成亲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越来越好,如果他还是以前那副蠢样,我们还是不会说他一句好话。”
“够了!”皇上忽然变了脸色,他看向众人吃惊的目光,又担心他们会发现端倪,又缓和了态度,“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程烨然也跟着一起退下了,等出了皇上的行宫之后,他被沈家人接走了,沈云棠和程昭没有来行宫,进村之后就直接去了沈家,住进了沈家。
沈家现在已经变了样子,盖了一座大院,还有奴仆伺候,看着很气派。
沈云棠回来前还担心爹娘受苦,不舍得花钱,现在看到爹娘这样会享受生活,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爹娘看到沈云棠,抱着他哭了半天,他们也不像以前那样不在乎孩子,以前是家里日子不好过,爹娘每天要劳作,累的人都麻木了,还要分出精力来照顾六个孩子,难免会对他们照顾的不周到,分给每个孩子的爱也不多。
自从不用干活,加上年纪上涨,性格也发生了改变,每天有大把的时间来爱孩子。
他们平日里对大哥二哥各种关心,操心他们的孩子,大哥二哥家的几个小孩子每天听他们唠叨,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们习惯了对孩子们表达感情,沈云棠回来后便抱着他哭,把心里的许多话都说出来。
沈云棠感受到他们的热情之后,都有些不适应了。
爹娘关心的问了他许多问题,还问他程烨然有没有纳妾,若是纳妾了劝他大方一些,男人哪有不花心的,还说他就给程烨然生了一个孩子,自私单薄,多纳妾多生几个孩子也好,反正无论谁生的,他都是主母,那些孩子都是他的孩子。
这让沈云棠非常无语,但这些老传统在爹娘脑子里扎根了几十年了,一时半会也改不了,说多了也是浪费口舌,没准还要被爹娘念叨洗脑,他赶紧转移话题说:“爹娘还没见过兴兴吧,我这就把他叫过来,我们后来又要了一个女儿,叫阿珠,还收了四个义子,家里人口也很多,热闹。”
爹娘听到可以见到外孙子了,高兴的不得了,“你什么时候生的女儿?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沈云棠想着把阿珠当做亲生女儿,纠结要不要告诉爹娘阿珠是捡来的,他这一纠结,写信的时候就没有提到,想着下次再决定告诉爹娘是自己生的还是捡来的,结果一次次的拖延,也没跟爹娘说。
“太忙了,没来得及说。”沈云棠编了个理由,最后还是没有将阿珠是捡回来的事情说出来。
他想暂时先隐瞒这件事,若是家里人都知道了,若是有人说漏了嘴,让阿珠知道了,怕她承受不了。
就算告诉阿珠,也要等她长大一些再说。
他将程昭和阿珠领进来,那四个义子也跟着一同进来了。
爹娘从未见过程昭,一直用写信联系,但是写信跟亲眼见到还是不一样,爹娘看到程昭,又忍不住抱着他和阿珠哭了一场。
沈母摸着程昭的头,“都快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
她又看向了阿珠,这个小姑娘长的漂亮,乖巧,是长辈最喜欢的那种小女孩长相,就是有些怕生,她一直扯着沈云棠的袖子,躲在后面。
沈母慈祥的蹲下去摸她的头,刚想说什么,就注意到了阿珠的一只手缺了三根手指,她心疼的不得了,刚想抱起来阿珠,说一下她手指的事,程烨然回来了。
趁着大家都去看程烨然了,沈云棠赶忙跟爹娘说不要提阿珠手指的事,更不要露出一副同情的语气。
他们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阿珠是残缺的,越不会主动提起这个事,这样阿珠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
程烨然回来后,家里的饭菜也准备好了,可以开席了。
沈家给他们准备了一场接风宴,不仅仅是爹娘和两个哥哥,还把家里的一些亲戚、村长都给请了过来,办了几桌。
之前程烨然考上秀才的时候,沈家就办了一场,但是那时候来的人虽然多,但是饭菜却很普通,现在不同了,有钱了,饭菜也豪华了不少。
沈母把几个小朋友拉去他们那边,看着他们穿着打扮,担心他们吃不习惯,看他们吃的很香,就放心了。
程烨然被沈父拉去喝酒,他做了这么多年官,酒量也没有上涨,喝了一小杯之后就对爹说自己喝不下了,其他人想敬酒,听到他这样说,也歇了心思。
当年他考上秀才时,家里办酒席,这些人没少灌他酒,沈云棠也喝多了,现在身份地位不同了,大家也就有所顾忌了。
沈父沈母说让他们吃完了之后留下来住,给他们准备了空屋子。
程烨然说想要跟沈云棠回去住,但是那边家里就一间屋子,他们就把孩子留在这边,他们两个带着阿珠回去住。
爹娘说想把阿珠留下到这边,他们照看几个孩子不会有问题,阿珠正跟两个堂姐玩,她虽然依旧很拘谨,但是两个堂姐很温柔,对她脾气,她难得的没有排斥。
沈云棠问她要不要留下来时,阿珠正玩的高兴,就说愿意留下来。
他们两个便自己回了自己家。
那个房子还跟走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打扫的更加干净。
他们记得以前冬天总是窝在炕上。
现在的天气热,没有烧炕,两个人将桌子搬到院子里,在院子里喝茶,晚上也准备在院子里吃饭。
时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程烨然刚刚穿越的时候,区别是那时候每天还要种菜、养鸡养鸭、卖豆干。
现在的生活轻松了,剩下的就只有享受了,“等过几年,咱们回家养老吧。”
沈云棠说完看到程烨然满脸担忧的样子,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一样,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程烨然点头:“刚才陛下叫了许多村民过去问话,还问了他们许多关于我的看法。”
沈云棠想到了以前,同村人没少传程烨然的闲话,有些担忧,“是他们说了什么对你不利的话?”
程烨然摇头:“恰恰相反,他们夸了我。”
沈云棠不解:“那你为什么还这副神情?”
“我有些奇怪,村民们夸我的时候,皇上很高兴,可是当他们提起我以前的事,说我懒,说我以前不如现在好的时候,皇上却很生气,仿佛他被骂了一般。”程烨然将皇上从他做官开始对他的态度、皇上对程昭的态度和今日皇上的反应串联起来,心中有了个大胆的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