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信号实在太差, 景涩的电脑刚才还有两格网络，现在只剩下一格。

他勉强挤进直播间，提示界面却没有他的ID显示。

景涩气笑。

索性退出医院的wifi, 拿出手机, 连上热点。

画面还是卡顿，但有了声音——

许嘲嘲：“什么？孕吐？嘲爷我怎么不知道，你们都听谁说的, JING黑头头么？”

“——看我微笑的脸，真诚有几分, 信任就有几分, 我他妈也爆个料，JING黑头头的真实职业其实是鸭子。”

房管发出哔哔报警声：【注意文明用语, 主播警告一次, 黄牌。】

许嘲嘲“啧”一声：“行，咱们素质, 换个说法，JING黑-头头, 闻名遐迩的黑粉少爷, 真的，我看见的, 在那啥KTV来着, 不信你们问连连。”

房管又发出哔哔警报声：【注意事实说话, 主播警告两次, 红牌。】

“诶诶诶，今天哪个房管值班, 明明是他们没有事实说话，再给一次机会, 我给他们解释解释。”

房管哔哔警报又响起，但这次没有发牌。

许嘲嘲才接着说：“你们别听一个黑粉胡说八道，JING那是小感冒，凉胃吐，什么孕吐啊，没有的事，我刚给他打电话，他忙着录综艺呢，一会儿就来。”

“——空投王的综艺知道吧，这两天JING去录综艺，长我们竞圈面子，去医院就是节目组安排的体检，你听一个黑粉在联盟论坛胡说八道带节奏，除非脑壳子进屎变屎壳郎了。”

房管哔哔哔发出紧急警报：【没有牌了，主播罚款一千。】

许嘲嘲：……诶诶诶。

大写的禁言。

与此同时，景涩终于全面挤进直播间。

——SAI-景大爷顶着玛莎拉蒂进入直播间。

弹幕区飘了。

【JING来了。】

【JING终于来了。】

【这是刚做完孕检，马不停蹄来了？】

【谁把联盟热贴再发一下，我怕JING看不见……】

唰一下，带着三个火尾巴的热贴顶上弹幕区。

【JING澄清一下？】

【不如说洗一下？】

【JING别听黑粉的，我们不信别人只信你。】

【JING能给粉粉说一下么，这个爆料怎么回事。】

【笑死，JING粉还不信，头头爆料都实锤了，你们还想洗？】

【JING不是进来了吗，叫JING洗一个看看？】

【以前请假谈恋爱就算了，现在都离谱到怀孩子了，JING是不是成天只会干不务正业的事，还行不行了？】

景涩调了半天的麦，好像有点响动，他对着麦吹了两下，ID前面的绿色小灯有了反应。

【JING说话了，他在试麦。】

【安静点，都别吵吵。】

【呵，不吵，我就想看看不务正业的JING这次能怎么洗。】

景涩快速览了下弹幕区，开口：“喂，能听到吗，我这信号不太好。”

他在直播间的声音偏低磁，与平时在路南面前的柔不一样。

很冷。

弹幕一水跟着——

【是JING。】

【JING，我们能听到。】

【没问题。】

【听得到，快，JING给你的不务正业洗一下。】

景涩嗤一声：“笑死，说我不务正业，你们务正业的也没见上冠军台啊。”

不说其他的，就这一句，威力足以抵死大半JING黑。

一排排顶着JING黑前缀的省略号从弹幕飘过，持续了二十秒。

【……JING你牛逼。】

【你拽。】

【那你倒是把新黑料洗了啊。】

景涩好笑，点开JING黑头头那条热贴，全是文字叙述，连个图片也没有。

倒是把他今天看诊的时间说得准确无误。

等等。

看诊。

景涩想起下午看诊，在成铭诊室推销助孕套那个销售叫，大头。

而他的头号黑粉就是JING黑头头。

这俩不会是一个人吧？

也太巧了。

难怪景涩一见那名销售就有莫名的熟悉感，联想起来，如果是同一个人，那就很能说得通。

大头当时的话是——“还是这么拽。”

JING黑头头的惯用发言是——“JING没有职业道德还拽。”

景涩用了五秒时间理清了。

“这料有什么好洗的。”

他不慌不忙整了整麦，冷着声跟直播间说：“这件事我没有……”

忽然，胃里的泛呕劲儿上来了，景涩顿住。

弹幕区冒出一堆感叹号加问号。

【没有啥？】

【接着说啊？】

【JING还在吗？】

【不会卡了吧。】

下一秒，所有人听到极为熟悉的：“呕——”

JING黑们顿时疯了。

【哈哈，洗不白了。】

【孕吐是忍不住的。】

【怀崽迟早会露馅，不用头头，他自己把自己捶了。】

景涩心里草泥马在奔腾。

压住心里的不适，他说：“谁洗啊，我说的是，呕——我没有想瞒你们，呕——我确实，呕——确实有了，呕——，你们有意见？呕——给小爷憋着，呕——”

弹幕区瞬间鸦雀无声。

一个JING黑都没了。

……

来不及看粉丝反应和JING黑气炸，就赶紧跑到洗手间哇哇呕吐。

接到许嘲嘲电话，是景涩在病房的盥洗台吐了好半天以后，回到病房。

他本来还想看看黑粉对这事暴跳如雷的酸劲儿，或者无能狂躁的刷屏。

但出来后，他发现他的电脑又卡了，画面卡顿，麦也没了声。

景涩一边调麦一边接电话。

许嘲嘲：“涩，你在直播间承认怀孕就没声嘞，留下一声吐，现在直播间全炸了。”

景涩张嘴，吸气，吐气，泛呕的难受使他有气无力，“看见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许嘲嘲：“废话，能啊，我们在打电话。”

“我是说直播间。”景涩无语，“直播间能听到我麦吗？”

“那不能。”许嘲嘲回答，“你在哪儿呢，信号好差。”

景涩深呼吸，服了这医院的信号，答：“我在病房。”

许嘲嘲：“喔，病房。什么！！病房！！你真在医院啊，出什么事了，哪家医院，我跟连连马上过来。”

“不用。”景涩放弃摆弄电脑，索性往病床后倒，“没出大事，就是录综艺时出了点意外，手臂刮了条口子，在医院观察两天。”

“那不行啊”，按许嘲嘲对友谊的重视程度，“我必须马上过来，什么意外要住院观察，肯定很严重。”

“——而且你还怀着身孕呢，你你你等我，我马上换衣服拉上连连骆队一起过来。”

景涩一听骆队要来，“等等我的嘲大爷，你们还是别过来，我对象在这，你、你们这么大一群人过来，我多少不方便。”

“啊？”许嘲嘲顿了两秒，“不是，我裤子都穿一半了，你告诉我你对象在医院？”

“——行吧，那我明天过来，白天过来总不打扰吧。你对象我们都没见过，这都有孩子了，还不让他见见你娘家人，过不过分。见着了我得教育教育他，这简直，离谱啊。”

景涩：……

“怕是你见着了也不敢教育。”

“扯淡！嘲爷我还怕你对象？”

景涩好笑。

许嘲嘲又说：“算了，你个没良心的，我大半夜来看你你也不会领情，明天吧，明天我真得过来。”

“——你们那节目什么时候录完，我记得楚老六派了徐阳过去帮你，怎么着，你见着他了吗，今天也没见徐阳回基地。”

景涩顿了两秒，“……徐阳来过节目组？”

“来了啊。”许嘲嘲说，“中午之后来的，楚老六不放心，怕你没个自己人在节目组吃亏，就叫徐阳过来了，你没见过他？”

景涩下意识摇头，“没有，没见过。”

“那不能啊——”许嘲嘲不懂了，纳闷几秒，“算了，没见过就没见过，不重要，你什么时候上线啊，直播间炸了。”

景涩抬头，生无可恋看了看病房天花板，“我再弄弄吧，网络信号不好，耳麦好像也有点问题，无声了。”

许嘲嘲“切”一声：“行，你整整麦吧，什么破电脑，直播间交给我和连大爷，我们替你搞定。”

-

另一边，联盟大楼，路南办公室。

偌大的墙面屏幕正在播放从焦若那里拷贝回来的视频。

路南很严肃，十指交叉，双手放在办公桌上，“你教出来的学生多，看看这个人认识吗？”

微微抬颌，他盯住矜羽的眼睛。

矜羽跟路南认识十几年，上一次见路南这种表情还是世冠赛，龙飞被判入狱那年。

他知道，事情很严重。

“看不清楚，但这个背影我好像见过，视频从哪儿来的。”矜羽回答。

路南微不可查地吸口气，“焦若给的，电台大楼那起坠灯事故，跟他有关系。”

“什么？”矜羽惊了一下，随即走到大屏前，又一次仔细打量视频中的背景。

片刻后他说：“这个背影我有印象，事故发生以前，我从化妆间出来，正好看到这人在JING的化妆间门口。”

“——不过戴着口罩和帽子，我以为是哪个嘉宾，就没有留意。”

果然，路南大意了，“这人不是娱乐圈的，焦若已经确认。搞不好是我们联盟内部选手。”

矜羽又一次惊了，“不会吧，这个圈子从你成立PCL那天起，就再也没出现过肮脏事，谁那么大胆子，谁敢那么大胆子。”

要说是以前矜羽他们那个时代，发生这种事矜羽一点不奇怪。

但自从PCL联盟创立，路南以铁腕手段收拾掉某些恶霸战队后，这个圈子就再也没发生过一例肮脏事。

就连隔壁圈子打比赛还在吃自己带的饮料，生怕谁在其中动点手脚时，PCL的选手已经吃上主办方提供的餐饮，宵夜。

路南的出现让这个圈子变得彻底干净，纯粹。

可如今，矜羽居然还能听到“坠灯事故的发生”来自联盟里的人。

他嘴角似笑非笑地抽抽，“会不会搞错了，有没有可能不是选手。”

路南眉宇紧拧，微微摇头，“这三年眼红景涩的选手不少，黑粉也多……”

“等一下。”矜羽说，“我说的就是黑粉。”

路南交叉放着的手，手指微蜷，“你说什么。”

矜羽食指一竖，“你等等。”

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干脆利落将显示屏的内容切换到PCL的论坛。

“你看这个。”矜羽说，“两个小时前，你老婆被一个黑粉爆料看产科，消息迅速传出，这事在圈内已经炸了。”

……

还没出联盟大楼，在楼下，路南接到崽子电话。

“你在哪儿，什么时间回来，我电脑坏了，要死了要疯了，要半死不活啦！！！”

路南抿唇失笑，“刚出来，准备过来见你，别急宝贝。”

景涩要哭了，“急，我怎么不急，医院的网破，咱们家的电脑也破，连耳机也破，我在直播间话都没说完，电脑就黑屏了，啊啊啊啊啊，路大南，你什么时候到啊，我要憋疯了——”

刚才矜羽跟路南说黑粉的事时，顺便给路南回放了SAI的直播间。

黑粉拿着崽子看产科的事在直播间叫嚣，说爆料的人叫头头。

那个时候路南就非常确定，电台大楼那个戴口罩帽子的人不是黑粉。

原因很简单。

JING黑头头的资料路南有。

作为景涩头号黑粉，资料背景职业当然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两个人不是一个人。

他本来叫矜羽关了直播间。

但意外听到崽子的声音，“呕——我没有想瞒你们，确实有了，呕——”

原本处于紧张，眉头伸深锁的路南顿时笑开。

心窝里某一处被崽子的承认，填得满满当当。

“你今天下午上直播间了。”他问崽子。

景涩“嗯嗯”两声：“对啊，我上了，但我卡了，我话还没说完，就又卡了。路大南，真的，我从来没这么憋屈过，憋屈死了啊啊啊啊——”

“那如果没卡，你还想跟他们说什么。”路南追问，声音很柔。

电话那边的景涩愣了愣，“说什么呀？就说我有了啊，他们说得对，我是去看产科了，是去做孕检了，这有啥，我怀我的孕，关他们什么事。”

路南默默点头，嘴角蕴笑，“崽子，你就没想顺便告诉他们，孩子的爸是谁吗？”

景涩“啊一声”，“爸？”

之后秒懂，“噢，你是说，要我跟他们公开我们的关系？”

路南笑笑，没有回答景涩的反问。

而是说：“老婆放首歌听吧，听一首歌的时间，老公立马到。”

银色布加迪的轰鸣划破雾都宁静的上空，路南想，是时候该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