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洛沿着楼梯拾级而上,转弯时看到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男人,池洛脑海中小心翼翼维持着的能保住体面的那根弦在那个瞬间突然崩裂。
池洛三两步跨下了楼,“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他冲着季明轩叫道:“不是没有人冻死在冬天!”
“不是没有人冻死在冬天..”季明轩苦笑着开口,他的声音很空,像是被蛀空了的壳,“可是,为什么只有我是疼死的呢?”
季明轩僵硬地摸着口袋,烟盒里的烟只剩下最后一根,他点烟的手抖得不像话。
打火机的喀嚓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一切都在都围着崩坏之际打转。
男人最后残留的理智仍然是给了池洛,他夹着烟站到了下风口,怕呛到面前的小狐狸。
季明轩用力地两腮都凹陷了进去,橘红的星火在空气中划出的弧线像是失了地心引力的公转,池洛像在反复观看无数次的日出日落,最后看着它每一次的沉寂在黑暗里。
“这里好疼,快要疼死了。”那天睡着了,季明轩在池洛耳边这样说。
那时候池洛闭着眼装睡,他不知道男人是用怎样的姿态才说出这样的话。
但现在,池洛知道了。
池洛呼吸浑浊到涩痛,他一把扯掉男人手里的烟,“你跟我上来。”
季明轩沉默地跟着池洛上了楼。
打开门,门内的暖气铺面,带着池洛身上传过来的气息,像是要引人迷醉的温暖巢穴。
走到门口,季明轩愣是站着不动了。
“进来。”池洛忍不住催促。
尽管池洛一直用拒绝的姿态应对季明轩,只有池洛自己知道,他拒绝的姿态有多矫揉造作。
他先前努力了太久没有得到的东西,突然之间被双手奉到了面前,他承认他是拿不起却又无法全然放下的那一个,只能模棱两可的游走在男人制造出的深情漩涡里。
所以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总要有一个了断。
而在他们俩把话说清楚之前,他总不能让季明轩真的冻死在外面。
季明轩吸着鼻子汲取着有关池洛的气息,他站在这个门外徘徊过无数次,也幻想过无数次和池洛相关的名为“家”的延伸含义,却就连进去的机会都没有。
可现在,门就敞开在他面前他却知道他不能。
他知道接下来会从从那只小狐狸的嘴巴里听到什么,尽管已经能猜出内容,可是心脏还是无法控制地因预想到的内容疯狂地紧缩。
他们之间沟壑太深,季明轩从不奢想天堑成通途,能够一点一点的挽回,那丁点的希望都可以让他靠着走下去。
池洛只感觉脖颈一凉,男人在原本“草莓”的位置上落下一个吻。
吻很轻,轻柔的像是消融的雪花,冰凉的触感稍纵即逝,后劲却不小,男人的唇面几乎是贴着池洛脖颈上激起的鸡皮疙瘩蹭了过去。
季明轩克制着喘息,将池洛往门里推了推,“外面冷。”
他又往后退出了一步,“洛洛,我从没想过算计你和你身边的任何人,合作合同上周就已经签了,我只是..想吓吓他。”
话说出口连季明轩都觉得那幼稚的口吻不像是他自己。
他苦涩着,五脏六腑都牵扯出酸,“我是真的不知道了,洛洛,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挽回你,怎么讨好你。”
池洛看着季明轩一步一步后退到门外,一副累了要放弃的模样。
池洛也不知道舌根的那味苦来自哪里,他立马回:“那正好。”
“我之前没追过人,所以总是追不好,我也没想一下子就能成功,本来,这世界上一切的欢乐都得经历过痛苦之后才能获得。”男人在自我劝慰,眼睛里却没有释怀:“洛洛,我的一切都可拿出来给你剖析,我的心搁你这块,能不能讨个机会..”
季明轩用烧红的眼盯着池洛,宽厚胸膛里热烈的心跳声在过于安静的空气中清晰可闻。
原来季明轩不是后退,而是在示弱。
它用跳动求池洛相信他, 你且看它,你且听它。
门外寒冷依旧,不断有冷闯进温暖的房间里..
男人关门的手森白而又修长,快关上的间隙,传来低沉的一句:“头发擦干再睡,别感冒了。”
....
池洛第二天起的有些晚,不知道是泡了热水澡还是情绪波动用光他的精神力,起床的时候眼下浮着一圈淡淡的黑。
楼下的声音有些嘈,他顺着窗户往门外望去才看到楼下熙熙攘攘围了许多人。
社区新开展的什么活动?
池洛没想那么多,明天就到了模特正式展示的时候,他对自己的设计有信心,但对象是季明轩,某些不确定的因素让他忐忑。
想来想去还是得在设计本身下功夫,看到手机界面上的好几条未读消息,池洛垂眼,敛阖一心室的迷惘。
季明轩总是拥有简单的问候信息就能轻易的搅乱一池春水的能力,
池洛索性关了所有的社交网络,将自己处于一个高度集中状态。
晚上的时候,池洛决定去黛色一趟。
这一次池洛另辟蹊径走的花花公子的设计模式,怕自己的设计过于浮出表面,他需要找一找相应的穿搭作为参考。
而黛色是新曲最大,又消费最高的gay吧,来这里的消费者可以说是的“优质的花花公子群体”的代名词。
池洛戴上一个口罩,又随手拿了一个黑框眼镜走出门去,手机依然保持着飞行模式,屏蔽了一切外界消息。
楼下的社区活动看上去已经结束了,只剩下物业打扫的阿姨一边骂骂咧咧“没素质”一被边做着清洁的工作。
池洛招了一个出租车就上了车,而他的身后的不远处,迅速有车跟了上去。
第一次不以黛色头牌“红玫瑰”而是作为一个顾客的身份进去,池洛忘了遮掩,直白地打量着人群,从中挑出他一眼能记住的穿搭。
酒吧里专门作陪的“公主”对眼前这个穿着普通又捂得严实男人很不屑,一看他好奇得四处张望的目光,就知道这人要么是头一次来对gay吧好奇的生客,要么是来这里“摇人”碰运气的小O。
看这人身段里不自觉流露出的招摇,“公主”下定义:从这人身上赚不到小费,反倒容易被抢饭碗。
突如起来的一撞让池洛一个踉跄,池洛倒退了几步,来不及站稳身子,被身后伸来的脚蓄意一勾,带进一个陌生的怀里。
池洛脸上的黑框眼睛被撞到在地上,黑色口罩之上,是一双惊艳绝尘的眼睛。
只稍对视一眼,搂着池洛的男人眼神便玩闹转为侵占,他有意将池洛往怀里带,“没事吧?”
池洛从男人的怀里的弹跳起来,着急忙慌的拉开距离,却因为身后密密匝匝的人流而逃不开太远的距离。
池洛压着呼吸,就差把厌恶印在脑门上,“让一让。”
“一个人?”
男人刻意压低声音,用一种自以为充满磁性的声音向池洛简单的自我介绍后,接着自顾自说道说:“你刚刚一直在看我吧!”
池洛确实在看男人。
男人在人群中显眼,一件黑色绸制衬衫混搭亮绿色垫肩西装,衬衫开到锁骨以下,一条粗圈锁骨链若隐若现于衣襟之间,看上去倜傥又风流..
不过这头大尾巴小,五五分的身材。
穿搭不错,下次不要穿了。
池洛不屑和这样的人搭话,皱着眉头默默寻找出口。
“喂,和你说话呢!”
“别碰我!”
“是你眼珠子粘老子身上先。”五五分一把拽住了池洛的胳膊,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别跟老子玩欲擒故纵,老子喜欢的骚的。”
五五分瞥了池洛身上朴素的黑色羽绒服一眼,伸手就去扯池洛脸上的黑色口罩,“脸露出来给我瞧瞧,丑了我还不要呢!”
..
另一边
季明轩拉着门的手暴着青筋,“开门。”
小陈为难地看着季明轩:“季总,您不能下去,换我去吧!”
小陈也看到有两个狗皮膏药跟着池洛小少爷进了黛色酒吧,网上沸沸扬扬的舆论这才刚勉强被压下。
原本因为小少爷的事,自家老总在董事会的地位就十分被动,要是在这种风口关头又被拍到,还不知道这件事会发酵到什么地步。
...
只听“嘭”的一声,关门声将周围车辆带出天响的警报声,黑色的身影匆匆闯进了黛色大门..
黛色门里,池洛拼命地捂着脸上的口罩不被摘下,他今天并没有贴上疤痕贴,如果就这样暴露在黛色里,势必会引起躁乱。
在周围“行不行啊”的起哄声里..
五五分恼羞成怒,他铆足了劲,左右开弓两个巴掌打得池洛连连后退,池洛脸上的口罩受不住的那股凶狠的劲头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顾不上脸上灼烧般的刺痛,池洛慌忙捂住脸,却覆在了另一双不属于自己的手上面..
脸颊被冰冷柔软的覆盖,环绕在身后的气息喘着奔跑后的疾,池洛只稍稍抬头,男人流畅度百分之三百的下颌线和弧线优美的下巴上破土而出的青青胡茬便尽收眼底。
“他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