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松琴闷着声音,“嗯。”
慕稚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那,那你,别哭?”
他笨拙地想把手扭过去,廖松琴察觉到他的意图,松了点力道。
慕稚先是用指腹蹭掉还在滚落的泪,大概是发现这样做无济于事,又伸手去摸廖松琴的头,从头顶摸到发梢,“好了,不要哭。”
“……”
腰间的手越箍越紧,廖松琴压抑着情绪,“阿稚,不要再不理我了。”
慕稚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我哪里没理你?你又没给我发消息。”
“对不起,我以后每天都发。”
好像哪里不太对,慕稚眼看着警察姐姐越走越近,不自在地推他肩膀,“起来。“
身上的人不动,慕稚只能凑近了哄,“起来好不好?”
“廖松琴?”
温热的身体和他分离开,冷空气接触到脖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是谁?”女警上下打量廖松琴。
慕稚捂着脖子,“我哥哥。”
“哥哥?”女警挑眉,没说什么,“我还怕你无聊呢,有人陪着好一点。”
廖松琴脸上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他起身道谢,聊起岛上前几日的风暴,女警随口问道,“雪天航班停飞,你怎么上岛的?”
廖松琴眼皮一跳,慕稚也反应过来,抬起了头。
“昨天就到了。”廖松琴垂眼,不敢看慕稚的表情,“我做错事了,所以和他分开订的票,他不知道我来了。”
女警又是一番打量,慕稚莫名脸热,头越来越低,都快垂到地上。
她最后耸耸肩,“行吧,等司机来了交接一下你们就可以走了。”
出警局时天将明未明,风刮过,雪花漫卷着带起廖松琴的额发,落下白色。
慕稚扯下围巾,示意他低头,“不要动。”
廖松琴配合着弯腰,按住他的手,“你脖子会冷。”
慕稚不理他,围巾很长,他把一角掖进廖松琴外套,等廖松琴的头脸全都裹牢了,就用另一半如法炮制,把自己也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是我跟岛上阿姨学的。”慕稚得意地挑眉,觉得自己手法很炫酷,“暖和吧。”
他戴着毛线帽,这么一裹,远看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大头娃娃,廖松琴看了好几眼,“嗯。”
围巾在两人之间架起座毛茸茸的桥,廖松琴向下摸到慕稚的手背,是冷的,慕稚敏感地甩手,“干什么?”
“去车上吧。”
“不要。”
廖松琴无法,拿出手套让他戴上。
鞋底踩到积雪上,“嘎吱嘎吱”的响,慕稚打开录像,对着黑黢黢的天拍了会儿,廖松琴不解,“怎么了?”
天上有什么?
“拍素材。”慕稚结束录像,手套太厚,影响他发挥。
“什么素材?”
慕稚盯着手机,“看来就算监控跟踪加定位,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啊。”
廖松琴蓦地闭上嘴。
“不过这次的定位器在哪里?”他真心实意好奇,“慕宁都只在我的手机上放了定位,你真变态啊。”
廖松琴轻咳,“在你靴子的链条上。”
慕稚低头看了会儿,靴子上沾满雪粒,看不出端倪。
“我要去拍日出。”他轻飘飘揭开话题,“你走吧,司机跟了一路了。”
黑色轿车沉默地隔着一个路口缓慢行驶,廖松琴回身做了个手势,车子猛地加速,从他们身边驶过。
“一起。”他说。
慕稚懒得再说,拨开围巾,朝着某个方向跑起来。
“慕稚!”廖松琴狼狈地抱住围巾,追过去,“会着凉的!”
“我们年轻人才不会着凉!”
“谁说的,”廖松琴几步追到他身后,又怕慕稚觉得伤面子,放缓速度,“之前还有人烧得神志不清,现在就忘了?”
“不和你吵。”
慕稚深一脚浅一脚,专注地踩着雪,他头也不回地说,“我现在心情还挺不错的。”
廖松琴的脚步逐渐停下了,“是吗。”
慕稚也渐渐没了动作,站在雪地里,手套下的五指发着热,让人想到廖松琴的温度。
“可能我也不是正常人吧。”他慢慢走回去,站到廖松琴面前。
廖松琴呼吸不畅,“为什么这么说?你没有不正常。”
“正常人还会和监视自己的人好好说话吗?”
“是我的错,我知道了,会走的。”廖松琴指尖发抖,不甚熟练地把围巾系到他颈间,扯出个笑,“司机给你留下,好吗?”
他转身要走,衣摆被人扯住,慕稚认真道:“我没有在发脾气。”
“慕宁定位我,我一点都没觉得生气,可是这几天我翻来覆去地想,不管关系再好的兄弟,面对这样的事都会发火的,为什么我没有呢?”
“因为你们对对方来说很重要。”廖松琴捧住他的脸,“当你对另一个人的在乎到达某种程度的时候,情感阈值就不一样了。”
掌心的热度很快烘暖了慕稚,他眉眼上撒了层薄雪,直愣愣盯着廖松琴,“是吗?”
“是的。”
“你和慕宁一样重要,我却生气了。”
“……什么?”
“我不知道,”不明显的水汽从他眼底浮起来,慕稚吸着鼻子,“说好退到亲人那条线后,说好一点都不喜欢你了,同样的事由你做出来,我的心情为什么变得那么奇怪?”
他怀疑反复无常也是一种会传染的特质,他反复动摇,反复逃避,慕稚知道一旦自己承认喜欢就会变得很可怜,所以他拼命地跑,跑到一块无人的雪地,只有月光和海浪能牵动心潮,但廖松琴还是来了。
“我应该生气。”慕稚眨了眨眼,温热的东西滚下来,在雪地里很快变凉,被廖松琴擦去。
他顿了顿,更多的液体涌出来,闷声说,“但看到你那刻,我很开心。”
放弃挣扎似的,慕稚看着愣成雕塑的廖松琴,扯住他衣领强迫他低头。
风把泪水吹得冷透,有什么话被慕稚咽了下去,他闭上眼,唇擦过廖松琴耳廓,很小声地说,“允许你追我了。”
回到酒店,慕稚看着亦步亦趋的廖松琴,有些后悔地撑住房门,“别跟了,回你自己的酒店睡觉。”
廖松琴厚脸皮,“我就住你楼上。”
“……”慕稚鼓起脸,“我是允许你追我了,不是和你在一起了,不要让我后悔自己说过的话。”
廖松琴秒速道歉,“好的,晚安。”
各回各房,慕稚洗漱后扑到床上,今夜发生了太多事,疲惫过了头,他反而有些睡不着。
正想着在小巷酒吧遇到的那群人,手机震了震,【睡了吗?】
是廖松琴。
慕稚回复:【干嘛。】
敲门声响起,他愣了愣,跑去一看猫眼,不知该说什么好,“又怎么了?”
“买了点心。”廖松琴递进来一个热腾腾的油纸包,“还有豆浆,吃了再睡吧。”
“喔。”
慕稚让开位子,“有两份啊,你也吃一点。”
他一抬头,廖松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然地坐到茶几边了。
见慕稚看着自己,他拍拍靠垫,微笑着,“来啊。”
慕稚头皮莫名发麻,磨磨蹭蹭坐过去。
“这两天玩了些什么?”
“看了看海,有个栈道下雪天不开……哦,还去了家很有意思的狗咖,里面都是退休雪橇犬,有这——么大。”慕稚比划了一下茶几的长短,“衣服上全是毛。”
“有一只特别喜欢把脸塞到别人口袋里,”慕稚给他看照片,“觉得所有口袋里都藏了吃的。”
廖松琴轻笑,“球司令是吧。”
慕稚愣了下,抿唇,“你也去了。”
大概是真的破罐子破摔,廖松琴爽快承认,“我等你走了才去的。”
慕稚气笑了,“我还得谢谢你体谅我的心情是吧?”
廖松琴轻咳一声,下意识想转移话题,“对了,给你看看我捡的……”
“捡的什么?”慕稚凑过来,“贝壳吗,我也捡了。”
“我捡的……”
狗。
没错,下雨那天捡狗的人就是我。
廖松琴突然深吸口气,谨慎道,“在追你之前我能先申请罪孽清零吗?”
“?”慕稚不解,“什么罪孽。”
“就是监控,跟踪之类的。”廖松琴自己都说得脸热,“当然不是说一笔勾销的意思,只是我再向你坦白这类事的时候,能不能别太生气。”
意思就是别赶他走。
慕稚面色古怪,“你还干过什么?”
刚刚承认自己去狗咖脸不红心不跳的,到底又干了什么比这还过分的事?
廖松琴眉眼耷拉,“你会生气吗?”
慕稚勉强说,“我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不生气。”
非常宽容的百分比了,廖松琴低头点开照片,没立刻递过去,而是直白道,“上周五站在后门的人是我。”
慕稚盯着屏幕上那只湿淋淋的小狗,毛色黑漆漆的,能看得出是立耳的品种,只是钙质还没跟上,原本威风的大耳朵软趴趴耷着,在视频里一个劲哼唧。
“所以才淋雨了?”
“就淋湿了裤腿。”
“活该。”
“嗯。”
“男狗狗女狗狗?”
廖松琴愣了下,“没注意。”
慕稚往后滑着照片,看到狗毛干了以后睁着双黑豆眼直视镜头的小家伙,“这么小能看出来性别吗?”
“看看屁股后面有没有蛋蛋就知道了。”
廖松琴现在倒是说得轻巧,慕稚嘲笑他整整四天都没想起来看。滑到下一张照片,慕稚指尖一顿,微微放大图片,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会儿。
“上周五晚八点起飞。”他收回手,看着廖松琴,“你和我是前后落地的。”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
见他面色不善,廖松琴立刻辩白,“我确实是和你错开时间来的,不算说谎。”
“……我说什么了吗?”
廖松琴挺直腰,“没有。”
“吃完了?”慕稚没了看照片的心思,倚着沙发,“我困了,想睡觉。”
廖松琴点头,开始收拾垃圾。他身上还穿着修身的灰色毛衣,肩颈线条利落,手臂肌肉随动作鼓起又舒展。慕稚眼神不自觉跟着移动,廖松琴声音骤然响起,吓得他一抖。
“好了。”
慕稚回神,跟着他往门口走。
房门拉开,廖松琴却让他别关门,探身把垃圾放到墙边,又要进来。
慕稚一把合上门。
“阿稚,”门后廖松琴柔声哄着,“我不放心,让我睡地上可以吗?”
慕稚咬牙,“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本来就没事,快点回去睡觉!”
“那我刚才说的事,你能原谅我吗?”门后的力道稍减。
应该是指雨夜捡狗的事,慕稚趁机用力推门,缝隙越变越小,“好吧,主动坦白,我原谅你了。”
他说着就要将门合上,不料一股大力袭来,慕稚跌撞着后退两步,很快被拉进一个怀抱。
廖松琴把他抵在墙上,两手牢牢箍上来,声音压得更轻:“我可不可以坦白更多来讨点奖励?比如抱一会儿。”
他低头,埋到慕稚颈间,呼吸声很重,“就一会会儿。”
【📢作者有话说】
这章已经不是难产的程度了,重写了三遍,先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