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一起床,右眼皮就开始跳个不停。
直到吃完早饭,人都坐进教室里准备上早八了,还是在跳。
按了按眼皮也得不到缓解, 他不得其解, 隐隐忧虑:【我今天不会要倒大霉吧?】
002也听说过人类这种奇怪的传言,自信满满地科普:【宿主不用担心, 只是眼轮匝肌痉挛哦~应该是你这几天休息得不够, 熬夜看鬼片看多啦!】
燃灰觉得它说得有道理:【应该是这样, 封建迷信罢了。】
002表示赞成,又小声问:【那我们今晚还能继续看鬼片吗?】
燃灰:【?】
你怎么还看上瘾了。
但距离完成任务只差一步之遥, 他现在心情很好,很大方地答应了002的要求:【看,都可以看。】
又问:【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能走?】
002翻了翻资料:【大纲里也没说具体时间,但根据主系统的推算, 应该差不多就是这几天的事啦!】
那就好。
燃灰松了口气, 继续安心等待着脱离世界。
他周三的课表其实很空,但前一阵子表现太过颓靡, 宿舍长好像担心他独处会做傻事一样, 非要拉着陆燃灰一起上他的选修课。
燃灰有点无语,但他这个炮灰的人设就是面子工程十全十美, 不会拒绝宿舍长的邀请,于是被拉着上了一天课。
但还真别说, A大的选修课还蛮好玩的, 尤其是当陆燃灰跟着宿舍长走进最后一节课的教室, 看见一排一排的黏土罐子时, 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燃灰:“……我们学校还有这种课?”
宿舍长:“当然了, 学校有很多有意思的选修课,还有讲漫画和武侠小说的呢,改天带你去看。其实当时选课的时候我们就挑花眼了,但你好像只对专业课感兴趣,所以也没问你。”
燃灰默了一下,毕竟他要打工和追云曳,没什么时间丰富课表。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多说什么,宿舍长开始教陆燃灰怎么给黏土塑形,捏出自己想要的黏土罐子。
燃灰很快沉浸其中,专心给罐子塑形。
别说,还真挺有意思的,等下了课,他还意犹未尽,寻思如果下周还没退出世界的话,那他要继续来玩。
宿舍长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先走了。燃灰一个人举着两只满是黏土的手,慢悠悠往门口走,打算去卫生间先洗干净。
刚走出教室,就在走廊尽头看见了一道孤零零的人影。
光线很暗,那人一双凤眼却亮得惊人。他本来是斜倚着墙,在燃灰跨出门的一刹那,就立刻直起腰来,视线直勾勾地、不加遮掩地锁定在他身上。
危机雷达当场发出巨大的警报声,陆燃灰僵立在原地。
他深深吸了口气,冷静道:【我一定是眼花了。】
002:【……我也是。】
这。
这不是好几天没见的男主吗?
云曳瘦了很多,此时整个人无端透出一股子阴鸷来,像是把淬了寒芒的刀,让人退避三尺。
他来这里干什么,是巧合还是特意来找自己?
右眼皮又开始突突地跳,燃灰用力用手背揉了揉眼,安慰自己一定是巧合,毕竟他们两个已经分手了,当时还闹得很难看,毫无挽回的地步。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没必要再和云曳碰上,多生事端。
但现在两人狭路相逢,大少爷堵住了必经之路,燃灰只能硬着头皮过。
他加快脚步,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赶紧走过去。
云曳不闪不避,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越走越近的陆燃灰,把他每个困惑慌乱的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终于,两个人之间仅有一臂之隔。
燃灰的眼角余光一直盯着男主,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看,没有进一步动作,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但就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一只有力的手冷不丁从旁侧伸出,稳准狠地攥住陆燃灰的手腕。
燃灰:“……”
两眼一黑。
别吧大哥,你真是来找我的?有没有加班费啊!
再也无法保持侥幸心理,他心中泪流满面,面上神色淡淡,用力抽回手,语气客套疏离:“云少,有事吗?”
被冷淡地甩开了,云曳也没发火,只是贪婪地凝视着陆燃灰。
几天不见,他的脸色并不好看,黑眼圈很重。原本薄薄的眼皮此时微肿着,眼尾带红,也不知道背地里偷偷哭了多少次。
身板照旧挺拔如竹,但好像瘦了,宽松的衬衫领口露出伶仃的锁骨。
吃好喝好以至于胖了两斤的燃灰皱着眉,很忐忑地接受了男主的打量,暗暗防备于他的下一步动作。
沉默片刻,云曳再次伸手,又一次精准捉住了陆燃灰的手腕。
肌肤相触,燃灰很明显能感觉到微微的粗粝感,是大少爷还没好全的手部伤口。
在被甩开之前,云曳拽着陆燃灰进了卫生间,然后不容拒绝地打开水龙头,冲到那双还沾满黏土的手上。
燃灰:“?”
他没反应过来,被冲了几下才意识到:云男主这是要给他洗手?
不仅如此,大少爷还亲自上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覆到陆燃灰的手骨上,几乎是笨拙地为他清洗干净指缝里的细小污垢。
他显然没做过这种事,可谓不熟练到了极点,动作间却极其小心。
极度异样的感受从指缝间传来,燃灰头皮几乎炸开,瞬间抽回手,飞溅的水流迸溅在云曳那丝绸材质的衬衫上。
燃灰勉强保持镇定:“云少,这是什么意思?”
云曳的衬衫被浇了个半湿,却毫不在乎,眼神因为陆燃灰显而易见的抗拒暗沉一瞬,抿唇:“……你不喜欢?”
燃灰:这根本就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吧!
见他困惑且防备,云曳垂眼,又慢慢道:“为什么不直接叫我名字了。”
站在正常社交线外的距离,眼神警惕,开口就是疏离的一声“云少”,避他如洪水猛兽,划清界限的意思不能更明显。
男主的眼神太不对劲,燃灰心头不祥预感越来越重,某个荒谬的猜测涌上心头。
他慢慢往门的方向退了一步,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云少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在这里拐弯抹角。”
这个疏离的动作又在不经意间戳到了云曳的心窝子。
退让两次已经是极限,他眼神一黯,毫不犹豫地伸手把门给牢牢关死,不给陆燃灰逃跑的机会。
其他想进来洗手的同学:“?”
只能带着满手泥巴去找其他楼层的卫生间,心道这是在干什么。
燃灰:“……”
他就像是那落入狼窝的小白兔,堪堪问出一句“云少这是什么意思”,眼前就一花。
云曳像是饿了好几天的狼,终于忍不住对自己看中的肉下了手,几乎是扑过来的,以一种凶猛的姿态,把陆燃灰按进怀里。
胸膛相撞,陆燃灰只觉得自己肋骨受到了重击:“!”
该说不愧是男主吗,身体素质真是一等一的牛。
但云曳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用了死劲勒住他的腰,手熟门熟路伸进衬衫里,摸上了阔别多日的肌肉。
他把脸埋进陆燃灰的脖颈间,贪婪地深嗅,几乎要为这久违的薄荷香气红了眼圈。
“……陆燃灰。”
有闷闷的声音通过胸腔共鸣传出来。
燃灰费力地喘了口气,下意识:“嗯?”
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抱着他失而复得的前男友,那些曾经让他觉得难以启齿的话,似乎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他头一回这么低声下气地服软,语气还是带着别扭的,低声说:“我们复合吧。”
燃灰:“……?”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想也不想就一口否认:“你疯了?你忘了我只是喜欢钱,根本不喜欢你的人,我勾搭贺立阳都被你当场看见了!”
云曳眼神一沉,听见贺立阳这个恶心名字,周身气温瞬间降低到了零下。
他几乎遏制不住心中的戾气,手臂报复性地收紧,在陆燃灰挣扎后才松开半分,沉沉道:“不是你的错。我不该误会你,是那蠢货对你图谋不轨,骗过了苏展,也骗过了我。”
“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大少爷轻声细语,与语气截然相反的是眉眼间暴戾阴暗的火气,“他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燃灰:“……”
燃灰是彻底看不懂这个剧情发展了:“可你为什么会改主意?你那时候,明明已经相信见到的一切了啊?”
这直白的话像是把刀,又在大少爷心口狠捅一下。
被威胁,被骚扰,还要打落牙齿和血咽。
面对自己当初口不择言的质问,陆燃灰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他甚至没有勇气深想。
“我……”云曳再开口时,嗓子不知何时悄然沙哑。
像是担心陆燃灰会跑,他抱得更紧,低低道:“我看见了你的小号。”
燃灰一愣:小号?
那可是特意为云夫人准备的豪华礼包,怎么会让云曳看见?
云曳禁锢着他,又像是倦鸟投林,垂着睫毛低声解释:“我不知道我妈来找过你。”
“她来找我时说漏了嘴,我才知道有这回事,当时她故意支开我,就是为了去威胁你。”
“这点是我的错,没护好你。”
“我……应该相信你的。”
相信根本就没有过什么其他人,自始至终,从来就只有云曳贯彻了陆燃灰的人生。
最后一丝别扭也被愧疚尽数堙灭,大少爷埋首抿唇:“……抱歉。”
燃灰:“……”
他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憋死,002更是直接当场死机。
不是吧——这也能洗白?
云曳怀里的身躯僵硬,他一无所觉,想起云夫人,眼中阴郁一闪而过,沉声保证:“她不会再来找你麻烦,我发誓。”
燃灰震惊脸,下意识问:“你怎么做到的?”
男主妈跟男主是一个模子里打出来的高傲,让她捏着鼻子放过自己这个凤凰男,燃灰简直无法想象。
云曳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轻描淡写道:“对她来说,最在乎的只有利益。”
“只要我针对她的利益进行威胁,那她就只能忍下来。”
他生疏地安抚陆燃灰:“所以你以后不用再担心她,有什么事让我来解决就好。”
燃灰:我倒不担心你妈找我麻烦,只是有点担心她的血压。
他深深吸气,试图从这彻底崩盘的现状中寻得一线生机:“云少……”
还没说完,就被云曳拧眉打断:“叫我的名字。”
他重复道:“叫我云曳。”
燃灰一梗,也不想和他掰扯这些,忍辱负重道:“……云曳。”
他的嗓音柔和而有磁性,念出这两个字,像是片羽毛撩过,带来涟漪般的痒意。
燃灰喊完之后,云曳却保持着那个伏在他肩头的动作,久久没有动静。
他困惑地又叫了一声,好半天,才感觉到云曳用力深吸一口气,沙哑克制道:“嗯。”
“以后都这么叫。”
燃灰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也懒得管,试图挣扎:“其实我确实是在骗你。我是真的喜欢钱,也是想勾搭贺立阳,只是被你撞破了而已。”
这话说出口,他身边的空气骤然凝固。
人设分岌岌可危,燃灰尽量冷静地继续道:“还是那句话,你想报复我也可以,或者我们以后好聚好散,我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唔!”
腰间一疼,打断了陆燃灰后面的话。
云曳慢慢从他肩膀上抬起脸来,凤眼阴沉骇人,笃定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燃灰:“……我没有。”
云曳才不相信,脸色来回变换,暴怒、偏执、扭曲一一闪过,最后又全部按耐下来,恢复成了隐忍包容的模样。
这个模样的男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疯劲,让人隐隐害怕。
想到那天陆燃灰与贺立阳的交谈,大少爷视线一凛,自认为抓住了真正的原因:“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难伺候,脾气差?”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非要喜欢他的全部。说不定陆燃灰嘴上不说,心里也在嫌弃他的坏脾气。
云曳其实一直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人喜欢,他只是懒得在乎别人的感受——毕竟就算他们心里有无数意见,还不是照样要在云曳面前谄媚迎合。
但他总下意识地认为陆燃灰可以包容自己的一切,不问缘由,所以在陆燃灰面前越来越骄矜。
苏展曾经说过陆燃灰恃宠而骄,实际上恃宠而骄的一直另有其人。
燃灰在崩与不崩人设之间选择了沉默,沉默就是默认。
云曳脸色青青白白好一阵,在燃灰以为他要恼羞成怒地发火时,又认命地把下巴重新放回他肩头:“就算我脾气不好,这么长时间你不也是忍过来了么……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能改。”
能说出这种近乎妥协的话,已经是云曳的极限。他搂紧了陆燃灰的腰,低声说:“别生气了,跟我复合吧。”
顿了顿,想起什么,又生硬地补充一句:“好么?”
燃灰:“……”
002:【……】
好嘛,一通猛如虎的操作下来,陆燃灰的人设没崩,男主的人设怎么先崩了。
怎么说呢,眼看着剧情以脱肛野马的姿态狂奔,燃灰竟然诡异的心平气和。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好像都快习惯了。
即使是道歉求复合,云曳的潜意识里也很笃定,陆燃灰那么喜欢他,再加上自己已经让步了那么多,根本不可能拒绝自己。
所以,当陆燃灰微微撇过脸,轻轻说了句模棱两可的“再说吧”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不满皱眉,追问:“再说是什么意思?”
燃灰:就是让你快爬的意思。
他看了眼云曳,大少爷后知后觉地面色一僵,立刻强迫自己摆出一幅“其实我也不是很急”的神态:“没关系,我给你时间考虑。就算你以后还是想分,我也……”
说了一半,他脸色铁青,后面假惺惺的让步再也说不出口了。
燃灰幽幽看着他等待下文,好半晌,云曳半是挫败半是懊恼地拧眉,不满地低声道:“脾气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
语气竟然还有点委屈。
燃灰叹了口气,不想和男主做这些无谓的纠缠,他现在就想找个地方静静:“行吧。”
然后直起腰,伸手把攀附在他身上的大少爷撕下来。
云曳一僵,但还是任凭陆燃灰推开自己,有点紧张地盯住他:“你干什么,想走?”
燃灰:“不然呢,你还想霸占这个公共洗手间多久。”
大少爷这才息声,站在一旁看着燃灰又洗了遍手,仔仔细细擦干。
然后在他推门而出时,一把从背后牵住了他的手。
手心未愈合的伤口还在发烫,刚刚沾了水,边缘都被泡皱泛白。云曳面无异色,五指收紧,十指相扣,因为这亲昵十足的接触,心情又颤颤悠悠飘上了云端。
燃灰想挣又挣不开,被他的伤疤硌得慌,没忍住开口问:“你的伤……”
他一问,云曳唇角就忍不住上翘:“关心我啊?”
燃灰:“……”
你再这么说话,我真的要绷不住了。
大少爷很要面子,轻描淡写地掠过:“小伤,不用管。”
燃灰“哦”了一声,不是很想再和他交流。
大少爷又不高兴了:“你就不能再多关心两句?毕竟也算是因为你受的伤。”
燃灰幽幽看了眼他,云曳一僵,自知理亏地抿平薄唇,不情不愿道:“不关心也行吧。”
又想到什么,他的脸黑下来,手上更用力几分:“以后不准再说那种……移情别恋的话,就算是气话也不行!”
天知道他刚刚听见陆燃灰说他对贺立阳有兴趣时,是真的想杀人了。
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京城,从此再也不会碍自己的眼。
哦,不如让陆燃灰身边所有的有钱男人都消失吧?
这个念头蠢蠢欲动,云曳真的开始思索实施的可能性。
燃灰对云曳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面色沉重地和002交流:【你说,如果我到了炮灰下线的时间还没有完成任务的话,会被直接判定任务失败吗?】
002只觉得自己在死机的边缘反复试探,它坚强地抱住自己,回答宿主的问题:【不会的宿主,大纲给的只是一个大概时间。除非男女主出现巨大意外,比如车祸身亡,或者宿主主动退出,理论上来讲,宿主可以在这里一直完成任务,直到寿终正寝。】
燃灰:谢谢,那还是早点死吧。
气氛一片消沉,002想起什么,更悲伤了,小声道:【宿主……那我们今晚还能看鬼片吗?】
燃灰:【?】
-
最后002还是如愿看到了鬼片,只可惜物是统非,没有了任务成功的喜悦,鬼片好像都没有那么好看了。
打那天起,燃灰与男主之间的关系迈入了一个全新阶段。
如今的云曳意气风发,前一阵子的消极病态一扫而空。
他的黏人程度比之前更胜一筹,之前就算对陆燃灰占有欲旺盛,好歹还会顾及着自尊,不想表现得对他太在意;现在直接连装都不装了,恨不得把陆燃灰百分之一万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
直接影响就是:陆燃灰的当月话费直接飙升了三倍。
表面上半推半就的燃灰:烦得想死,第一万次思考这退休金我就非要不可吗?
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是离奇,但事实就是:云曳开始追陆燃灰了。
也不能算追,毕竟大少爷绝不会承认这个事实,但示好的事确实做了一个又一个。
大少爷只被人追过,没追过人,对这种事一窍不通,最后还是求助了苏展和百度。
然后,他就开始了礼物轰炸。
送什么都有,堪称五花八门,从车到房到高定到游轮,最离谱的是还送过一匹纯血马。
燃灰看见那匹一人多高、通体皮毛黑到发红,烦躁踏着小碎步的高头大马时,差点把眼珠子瞪脱眶。
男主你送这个,考没考虑过我能不能养得起!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有点欣慰的:走过这么多剧情,男主终于知道不白嫖了,真是可喜可贺的进步呢。
只可惜礼物送了一箩筐,云曳的话术却没有丝毫长进。每次拿着礼物送到燃灰面前时,都是一幅再别扭不过的模样,好像送东西是什么很丢人的事似的,别开眼睛,只是把手里的东西往燃灰面前一怼:“喏,给你的。”
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恶狠狠补充:“不许不要!”
偏偏燃灰还真不能要绝大部分昂贵的礼物,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勉为其难地收收花,吃个饭。
云曳每次都兴冲冲地带着礼物来,臭着脸再原样拿回去。
时间长了,他也发现了不对劲,阴沉沉地去找苏展:“他还是不愿意用我的钱。”
苏展围观了几天大少爷追人的那股劲头,简直大开眼界,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场面。
不夸张地说,要是半年前,有人告诉苏展,云曳会在未来追一个男人追得极其上头,就像开了屏的花孔雀,恨不得把家底都掏出来,那苏展可能会觉得这人的精神病已经到了人畜不分的地步。
但现在,他只感觉有病的是这个世界。
苏展下意识递了酒瓶子过去,然后想起云曳戒酒了,迅速收回;又递了根烟过去,然后想起云曳戒烟了,于是只能叼进自己嘴里,悻悻道:“不用你的钱怎么了,你之前不就因为他清高才喜欢他吗?”
云曳眼角眉梢间全是烦躁,碾碎了唇齿间的薄荷糖:“……那不一样。”
之前的确是清高自持,但以他俩现在的关系来看,就是疏离冷淡。
陆燃灰从没要过任何贵重的礼物,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稍微积极一点,其他时间堪称无欲无求,不管自己送什么,都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
……难道他还想着和自己撇清关系?
想到这个可能性,云曳身上的黑气已经浓郁到有如实质,苏展想忽视都难。
他叫苦不迭,急忙试图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最近是不是在整贺立阳?”
听到这个名字,云曳视线一深,怒气尽数收敛,却在瞳孔深处生出了寒芒般刺人的杀意。
他慢慢咽下嘴里的糖,轻描淡写道:“只是开始而已。”
还只是开始?
苏展一想到贺立阳现在的惨状就头皮发麻,欲言又止一阵子,还是忍不住劝:“那什么,差不多让他得到教训就行了,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万一把他逼急了鱼死网破,反咬你一口怎么办。”
云曳不为所动,凉凉道:“我的人都敢动,要是不让他长点记性,那以后岂不是任谁都能来我头上踩一脚。”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他甚至轻笑一声:“再说了,他自己造的孽,这是他应得的。我只是从后面助推了一把,加快了这个进程,怎么能算得上整?”
话是这么说……
苏展苦着脸长叹一声,心道现在爆出那种丑闻,贺家股票大跳水,贺立阳现在连家都不敢回,生怕一回去就被亲爹打死,这要是没有云曳的手笔,说出来他都不信。
算了,反正贺立阳确实是个人渣,也犯不上为他求情。
苏展很快把贺立阳丢到脑后,转移话题:“别想那些糟心的事,来都来了,玩会儿放松放松!哎,酒不喝,饮料总能喝吧,服务员,来倒杯葡萄汁!”
云曳本来不置可否,看了眼表后皱眉,霍然起身:“不用,我走了。”
苏展还没回神,试图挽留:“这么急干嘛,时间还早呢?”
大少爷头也不回,大步离开,衣角带风:“他八点半下课。”
陆燃灰这几天还有回避的苗头,要是不能及时在教室门口堵住把人接到手,恐怕就跑了。
苏展:“……”
你小子,就是说别太上头了!
与苏展想法相同的还有燃灰。
深秋姗姗来迟,气温降低,落叶满地金黄。
在云曳长时间的不懈示好下,碍于人设,陆燃灰逐渐有了软化的迹象。
尽管大少爷那张破嘴很不会说话,送个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别扭,但像他这种天之骄子,肯来讨好陆燃灰就已经足够让人大跌眼镜,陆燃灰也不好一直端着。
云曳很敏锐地察觉到了青年态度上的松动,迅速抓住机会得寸进尺,像是极具侵略性的猛兽般步步紧逼,猎物越是让步,便越是贪婪地索求更多,誓要将其彻底囚于自己的领地之内。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联系越发紧密,陆燃灰的空闲时间都被云曳挤占得满满当当。要不是燃灰明确拒绝,恐怕大少爷还会把所有的课表都按照他的时间挪过去。
“……今晚真不行,后天就要确定毕业论文选题了,我得在图书馆查点资料。”
周日晚六点,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深秋小雨连绵,学校的水泥路一片湿润,到处反射着浅浅的波光。
燃灰一身长款风衣,举着把伞绕过一个个水坑,手机贴在耳边,试图对大少爷解释他今晚为什么不想出学校。
电话那头,云曳明显不怎么高兴,声线尽力压抑着自己的烦躁:“去就去,为什么不让我陪?我就有那么见不得人?”
燃灰:废话,因为我就是借这个理由给自己放个假,懂吗,不然真的要被黏到无法呼吸了!
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柔声道:“今天是魏少的生日,我不去可以,你放他鸽子不合适。”
“在聚会上好好玩玩,放松放松,看你最近都没怎么休息。”
云曳垂眼看着手里的礼物盒,指腹无意识拨过精心系好的红色绸带,心道你又不去,那些聚会哪里还有什么意思。
以前他是很喜欢玩的那个,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身处新鲜刺激的组局里,总是觉得索然无味,只想赶紧回去找陆燃灰。
但陆燃灰说得也没错,毕竟是魏巡生日,如果是其他聚会还可以推脱,兄弟的生日聚会还是要到场的。
燃灰耐心等待着,沉默半晌,只听见电话那头的大少爷突然说:“叫我一声。”
他一愣,但也知道这是大少爷最近的新癖好,顺从道:“云曳?”
那边电话里呼吸急促几分,好半天,大少爷沉着声线,似乎没什么异状:“再叫一声。”
燃灰不明所以,但还是放轻声音,叫了一遍:“云曳。”
电话那头隐隐有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只听大少爷“艹”了声,随后一阵乒乒乓乓的兵荒马乱。
燃灰:“……”
过了一会儿,云曳的声音才由远及近,语气镇定:“没事,天气太干,流了点鼻血。”
“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然后破天荒主动挂了电话。
燃灰:“……”
这是又抽什么风。
大少爷的心思他也懒得猜,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加快步速往图书馆走去。
难得没有男主在旁边缠着,就连枯燥的学术也仿佛有趣了不少。
燃灰在图书馆享受短暂的安宁,墨迹到晚上十点闭馆,才慢吞吞出了门。
雨还没停,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昏黄的路灯下人影稀少,只有路边的垃圾桶屹立不倒。
燃灰慢慢走在林荫道上,呼吸着微凉的空气。
四下无人,也不用演戏,那双桃花眼里温柔神色尽褪,情绪疏离冷淡得像块冰。
002看着这样的宿主,一时间甚至有些不敢吭声。
但很快,冰块裂开,燃灰揉揉眉心,苦着脸长叹口气:【任务到底怎么办——你们的恶毒炮灰都这么难当吗!】
002:熟悉的宿主又回来了。
它小声说:【其实宿主,恶毒炮灰是我们部门最基础的扮演工作,完成度能上90%的那种。】
燃灰:好了,再说就多了。
他扪心自问,自己的演技也没有差到那10%吧,人设分到现在都是几乎满的。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想不出来,最后燃灰下了结论:【也许我就是和恶毒炮灰这个工种不合。】
002其实一直很好奇:【宿主之前做的都是什么样的任务呢?】
燃灰一笔带过:【也没什么,就是杀杀丧尸和怪物,做做救世主,进进无限流之类的。】
002:【……】
不管怎么说,听起来都比恶毒炮灰要难多了啊!
难道说,这就是一物降一物,恶毒炮灰正好是宿主的短板?
燃灰心里确实发愁。
眼下,他能想出来的办法已经使了个遍,全都没用不说,反而让剧情越发离奇。
现在要是想完成任务,恐怕就只有崩人设一条路可走。
但人设这条线就像是燃灰的底裤,万一崩了人设还是没救回来,岂不是等于亏得连底裤都不剩——等回了主系统空间,要被部门的其他同事笑话一年。
所以燃灰很犹豫,在“干脆直接崩人设算了”和“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呢”之间来回拉扯,左右摇摆。
他一边走神一边看路,没像往常那样随时注意周边的环境变化。
因此,在路边草丛斜刺里冲出一道黑影时,燃灰忘了自己所处的世界,直接条件反射出手,稳准狠扼住了对方的喉咙。
尽管第一时间松开了手,但那人还是被他扼得脸色涨红,捂住脖子“嗬嗬”一阵,剧烈地咳嗽起来。
燃灰连连道歉,就着路灯看清了他的脸,顿时惊讶道:“贺少?!”
这不是消失了许久的贺立阳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燃灰没有刻意关心过贺立阳的事,只是听云曳说过要报复他。
现在的贺立阳果然狼狈,再也没了之前斯文的模样,被雨淋得透湿,眼里满是红血丝,胡子拉碴,不像是富家公子哥,倒像是个走投无路的劳改犯。
燃灰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贺少,你怎么会在这里?”
缓过劲来,贺立阳慢慢抬起眼,突然伸手去抓陆燃灰,结果抓了个空。
他死死盯着陆燃灰,嘴角不自然地抽动着:“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该最清楚吗?嗯?”
“把我害惨了的罪魁祸首?”
他猛然爆发,扭曲着脸吼:“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被云曳报复成这样!”
“你是和苏展那傻逼串通好了,故意让云曳在隔壁包厢,好他妈的来害我,对不对!”
燃灰不适地皱眉,神情也冷下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贺少就是为这件事来找我,那可以离开了,不然我会叫保安来把你请出去。”
他刚想离开,被贺立阳在背后叫住:“别走——”
“当初,是云曳给了你机会,你主动追求的他对吧?”
他突然提起陈年往事,燃灰一时没回过神:他怎么知道这事,难道是苏展说的?
看见燃灰的表情,贺立阳已经懂了,喃喃道:“还真没骗我。”
燃灰没听清他的自言自语,谨慎地后退一步:“你说什么?”
贺立阳缓缓露出一个狞笑,报复的快感汹涌,你云曳让我不好过,那我死也要把你拉下水,哪怕被当枪使也是赚了。
他喘着粗气道:“陆燃灰,今天我大发慈悲,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知不知道,云曳其实一直、一直在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