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名风波过后，幻影奖颁奖典礼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开始了。
姜眠作为奖项被提名者，也收到了现场的邀请，但鉴于共同被提名的是两位重量级对手，方辞和姜眠对于获奖并没有什么期望，抱着打酱油的心情去了现场。
他们甚至连打完酱油去哪里吃火锅都定好了。
虽然奖项的风评已经跌至谷底，但终究名义上还是权威奖项，颁奖典礼当天前来捧场的人不少，不光是圈内台前幕后的人，还有各路媒体记者，长.枪短炮好不热闹。
主办方自己也按照惯例开通了直播间，邀各位观众共同见证这一影坛盛事。
方辞只是作为陪同嘉宾的工作人员过来的，跟姜眠的位置并没有安排在一起，两个人在现场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很快在不同的位置落座。
颁奖典礼准时开始。
在每次典礼必备的枯燥无聊的开场白之后，主持人开始一项项地宣读奖项。
不出意外的，最佳摄影给了印度运镜，最佳造型设计给了迷惑造型大赏，最佳编曲给了张羽……
奖项一项项宣布，台下的反响也越来越冷清。
最开始还有人礼貌性鼓掌，但除了寥寥几个奖项之外，大多数奖项都越来越让人绷不住，宣读完了最佳“原创”剧本之后，整个场面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台上的最佳裁缝编剧还在侃侃而谈自己的创作理念，台下被他抄袭过的几位编剧冷着脸，当场起身离开了颁奖现场。
现场虽然越来越冷，直播间观众却看得越来越热闹，毫不客气地开始嘲讽。
[讲个笑话，“迫不得已”，“等真颁奖的时候，自然会把奖给该给的作品”。]
[往年这奖那奖的塞点关系户进去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今年这幻影奖……好家伙，才有几个正常奖项啊？]
[这是所谓的权威评奖呢，还是关系户过年分猪肉呢？我的评价是真是脸都不要了。]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家哥哥姐姐？都是酸□□？奖杯在手笑看疯狗。]
[乐，粉丝醒醒吧，正经观众谁在乎这破奖杯啊？]
*
姜眠坐在台下一边看颁奖典礼一边跟方辞发消息聊天，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光景。
最佳裁缝已经发表完了获奖感言，露出一脸成功人士的微笑拿着奖杯走下了台。
姜眠叹了口气，冷不丁看到手机上多了一条消息。
是他哥发来的。
“让爸帮你处理了一点黑幕，你放家里的无人机我拿去玩了，不谢。”
姜眠：……
坏了，买无人机的时候填错地址了，寄到家里给他哥发现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魏醒口中的“黑幕”究竟是什么，就听见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宣布到了最佳男主角。
“……本次幻影奖的最佳男主角是——《我将于何时死去》男主角扮演者姜眠！”
姜眠愣了一下。
感情是这个黑幕。
但这次的黑幕显然没有处理干净。
在主持人宣读获奖者的同时，她身后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最佳男主角在电影中的精彩表演片段。
张羽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他怀中抱着白晓棠，正在星际人和地球人的共同见证下开始登基。他骄傲宣布道：“从今天起，我就是整个地球的皇帝！我怀里的这个人就是我的皇后！”
群演们开始高呼万岁。
获奖名字和主持人身后放映的电影片段相映成趣，显示出一种古怪的滑稽。
台下人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听见“万岁”两个字的时候，主持人终于意识到出了大问题，她脸上甜美的笑容挂不住了，抱歉地对众人笑笑：“抱歉诸位，后台出现了一点突发情况，我们的工作人员正在检修，劳烦姜老师和诸位嘉宾等一下。”
她仔细一想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最佳男主角已经被走通了路子内定了张羽，结果昨天突然临场通知说换人了。这次换人太突然，八成是他们准备的时候出了纰漏，忘了把张羽的片段换掉了。
在场的不少人对其中的内幕心知肚明，看着台上的眼神逐渐意味深长起来。
在台上正忙着换视频的时候，张羽忽然跑上了台。
他抢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激动道：“这是黑幕，完全就是黑幕！原本主办方已经说好了要把最佳男主角给我的，现在却忽然给了姜眠，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他这一番话说得主持人都快吓晕过去了，立刻澄清道：“张先生，说话要讲求证据，请不要对主办方进行不实发言，幻影奖素来以公平公正著称，不可能出现在颁奖典礼之前泄露获奖人名单的情况。”
张羽愤恨地看向主持人，指着身后的大屏幕道：“要证据是吧？你们刚刚都看到了，这上面播的是我张羽的片段！视频还是我在收到主办方消息之后亲自找人剪的，这是我整部电影中最满意的一个片段！纪衡花了那么多钱给你们打通门路都被你们吞了？”
主持人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潜规则之所以叫潜规则就是不能直接说的，他们私底下谈好的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就得了，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是有病吗？他自己不想在圈子里混了其他人还要混呢！
眼看张羽都站出来了，叶明辰也不甘示弱，立刻也冲上了台：“我也觉得有黑幕，为什么最佳男主角不是我？明明我的演绎那么出色！为了这个奖连棠棠都离开我了，你们到底要逼我到什么地步？”
张羽立刻“呸”了一口：“就你那恶心巴拉的电影，还想当最佳男主角呢！”
两个人当场在台上大打出手。
所有人都吃瓜吃得目瞪口呆，已经完全不知道究竟要作何反应了。
多热闹啊，圈子里八百年没出现过这种精彩的盛逝了。
主办方做梦也没想到请来的嘉宾居然是两个癫子，立刻匆匆派人把他们拉下了台。
真是报应啊，以后这两家的黑幕绝对不能搞了。
*
姜眠沉默地看着台上的闹剧，突然感觉到也许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他低下头给方辞发消息：“小辞，我可能要做一点冲动的事情了。”
方辞坐在后排，遥遥看向前排姜眠的背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并没有多问，只是回复道：“去吧。”
了不起两个人一起回家喂鸡。
台上的闹剧已经差不多处理完了，主持人撑起一个疲惫的笑容：“不好意思，刚刚发生了突发事件，现在我们继续颁奖，请姜老师上台吧。”
姜眠把手机留在台下，走上了台。
礼仪用托盘端着奖杯，将奖杯递到了姜眠手中。
姜眠低头打量了一下手中的奖杯，看向打算退场的礼仪，温声询问道：“请问你可以在台上暂留一下吗？”
礼仪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暂时留在了台上。
主持人还沉浸在刚才的心累中，并没有察觉到这位新晋最佳男主角情绪的变化，按照流程采访道：“实至名归，恭喜姜老师！不知道姜老师有什么想说的呢？”
“当然。”姜眠接过话筒，平静地望向台下，“首先，非常感谢幻影奖愿意给我这个奖杯。在现如今的影视行业，如我今天手中这座奖杯的东西还有很多。它们最开始脱生于大众，因为大众的认可，它们被称为权威。但在今天，在大众不主动了解甚至不知道它们究竟在以什么样的标准评判大众的艺术的时候，它们就成为了一尊落了灰的泥塑木偶。虽然小部分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依旧称它们为权威和艺术，甚至将它们凌驾于大众的喜恶之上……但很显然，它们现在既脱离了大众，也无法代表艺术。
面向大众的艺术行业成为小部分人控制下的狂欢是十分危险的行为，我们需要的并不是无人在意的权威奖项，而是面向观众的从业态度。”
主持人隐约觉得这些话不太对劲，连忙堆起笑容试图打断：“姜老师，今天是您获得影帝的……”
“不必叫我影帝。”姜眠微笑着看向她，说出了自己的决定，“非常抱歉，我这些言论并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万分感谢评委们的赏识，但请允许我拒绝这次的奖杯。打扰了，请继续颁奖流程吧。”
他彬彬有礼地把手中的奖杯重新放回了身后的托盘上。
眼见姜眠想要下台，主持人连忙叫住了他：“姜老师……”
姜眠疑惑地看向她。
主持人只知道应该把场面救下来，但看着姜眠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整个颁奖典礼现场都陷入了难言的寂静。
一片寂静中，台下不知道什么地方忽然有人鼓了一下掌。
听见掌声，姜眠愣了一下，目光穿过人群，落到了坐在后排的方辞身上。
他低下头，很温柔地笑了一下。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鼓掌。
没有诚心做影视的人喜欢行业内的潜规则，他们也许不会发声，但在有人发声的时候，他们会鼓掌。
鼓掌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快把其他声音压了下去。
姜眠在掌声中表情平静地走下了台。
他拿了自己的东西，一路走到后排找到方辞，冲他笑道：“我好了，我们回家吧。”
方辞点了点头：“火锅店里的位置已经订好了，小李在那边点菜，我们过去刚好可以吃。”
两个人并肩离开了现场。
不光是现场，连直播间弹幕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
隔了很久，才终于有观众发言：
[我宣布今晚的最佳男主角就是姜眠，不是哪个官方哪个权威颁发的，是老子作为观众颁发的！]
这条发言获得了无数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