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晟霆怒其不争地瞥他一眼:“怎么?舍不得?”
见祁爵急赤白脸的样子, 他语重心长道:“孩子,我知道你心软,但是你要知道, 在这个社会,做错事情就是要付出代价。”
“爷爷,以后您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您,只求别找小野麻烦…”
“你看看你,遇见这么点儿小事都能哭出来,我怎么放心让你小叔把集团交给你?”
“爷爷…”
祁晟霆瞪他一眼:“叫小野是吧?我听说他曾经还骗过奖学金?”
“爷爷!您已经调查他了?”祁爵情绪变得更加激动,双拳紧握。
“呵呵, 孩子啊,你以为爷爷整天在这老宅里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个孤儿也能搅出这么大动静,要是等他以后羽翼丰满了…”
“爷爷!我保证听话, 您放过他吧, 行吗?好多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 您放过他吧, 我求您了。”
祁爵双手握着祁晟霆胳膊, 满脸焦急恳切。
祁晟霆很是吃惊,自己的宝贝孙子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
竟然能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种程度?!
年轻人动了真感情,那可是要命啊!
这孩子绝对留不得!
祁晟霆拍拍祁爵的手, 和蔼地安慰:“好, 爷爷答应你,只要你乖乖听爷爷的安排,爷爷就放过他。”
祁爵这才放下心来, 露出笑容:“谢谢爷爷。”
“嗯,”祁晟霆松开手, 漫不经心地随口,“你和顾家那小子…”
“他不重要,爷爷,他就是个…嗯,是个…”
祁晟霆又瞥他一眼:“行了,我知道,你们玩归玩,别动感情,也别让那小子动了要嫁进祁家的心。”
“不会的,爷爷你放心。”
“乖,你在外面怎么玩爷爷不管,前提是别让人家抓到你的把柄,别让这些事情影响到你未来的婚姻,只要做到这点,其余的爷爷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祁晟霆拉过祁爵的手,语重心长地拍拍。
“我知道了,爷爷。”
祁爵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劝住了爷爷,不然他肯定再也找不到小冶了。
只是以后要怎么办?
爷爷肯定会派更多的保镖看着他,到时候更难甩开那群人,他真的要和小野断绝往来吗?
双手的拳头握紧,做不到,他做不到。
他得想个办法既能瞒过爷爷,又能让小野回到他身边。
如果小野还在蓝海会所就好了,他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找他。
当初为什么想不开要让姑姑开了小野?
-
周日下午,城郊一家快餐店里,肖冶抿一口咖啡看着对面的人。
那人的穿着打扮与这家快餐店格格不入,神情中还透着各种不自在。
肖冶微微一笑:“顾先生,如果不习惯这里,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
顾梅寒如释重负地呼一口气:“那就出去走走吧。”
“你确定?”肖冶双眼睁大,看着对面的精致西装。
“怎么了?不是你说的可以去别的地方?”
“好,那就去外面走走。”
两人离开快餐店。
肖冶捧着那杯没有喝完的冰咖啡,顾梅寒则空着手。
那咖啡他仅仅喝了一口就撇在一边,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咖啡,简直是毒药!
这个人竟然还喝得津津有味,真是没见过世面!
10月底的锦城,热量和紫外线依旧有不容小觑的威力,尤其是下午的时候,不仅温度高,路上还鲜有树荫。
两人虽然走得不快,但抗不过太阳热辣的火力。
肖冶穿着半袖和长裤,体感还好;
顾梅寒就惨了,高档西装里面全是汗,后背都已经被汗渍洇湿了。
高贵不复存在,反而显得狼狈。
他用手背抹一把脸上的汗,终于明白肖冶为什么会问出那句“你确定”了。
这种气温在外面散步,确实有些不正常。
“那个…我们去车里待着吧。”
他看看身边的人,发现对方脸上仅仅出了一层薄汗,完全不像自己一样大汗淋漓。
难道是冰咖啡的原因?
“好。”肖冶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纸杯扔进垃圾桶,坐进车里。
顾梅寒将空调开到最大,等到冷气充满整个空间后,他才终于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年年都和我们说了,你也是个可怜人,但即使如此,你也不能恩将仇报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等等,”肖冶打断他,“恩将仇报?顾竹年是怎么和你们说的?”
顾梅寒有些不悦,这人怎么回事?
这么没有礼貌,随意打断别人的话,真是没有教养!
啊,他是孤儿,好吧,这也正常。
顾梅寒恻隐之心忽起,耐心将他听说的故事复述给肖冶听。
今天他是只身前来的,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想单独会会这个将别人的善意踩在脚下、倒打一耙的人。
地址和联系方式很好查到,事情很顺利,对方竟然同意见面聊,这令他有些意外。
按理来说心里有愧的人最怕对簿公堂,这人怎么不怕?
顾梅寒仔细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肖冶听完他的话后呵笑一声:“他是这么说的?”
还真是低估了顾竹年颠倒黑白的能力,这都能洗!
自己辛辛苦苦筹谋一番,结果竟然成了因嫉妒而污蔑他人的第三者?
高!实在是高!
顾梅寒对肖冶的反应很不满意,冷睨着他:“怎么?你笑什么?”
肖冶歪头看过去:“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让我和他道歉,替他澄清真相?”
“对,年轻人要勇于承认错误,勇于接受惩罚。”
“哈哈哈哈…”肖冶再也忍不住,嘲讽地大笑。
顾梅寒眉头拧紧:“你笑什么?”
肖冶揉着肚子:“请原谅,我只是觉得滑稽。”
“滑稽?”
“对啊,事实从另一个人的嘴里变了个样,听见谎言的人却信以为真,还来批判说真话的人…不滑稽吗?”
顾梅寒双眉一凛:“你什么意思?年年说的是假的?”
肖冶一手放在车门上:“是真是假您问问第三位当事人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拉开车门:“告辞。”
顾梅寒猝不及防,想推开车门追上,却又恐惧于外面的高温,气得直摁喇叭。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年年在说谎?
年年怎么会说谎?
他愤恨地瞪着肖冶离开的背影,然后启动汽车离开这个他再也不想踏足的地方。
阳光烤得地面像煎锅一样,人们就像是待烤得食物,肖冶却不觉得酷热难捱,相反他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有种阴霾渐渐消散的感觉。
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拿出来查看,是房东发来的消息:
【不好意思,从11月起这间房子我们要自住,你尽快搬出去吧,押金我们会如数退给你】
肖冶盯着手机,方才阴霾渐去的感觉瞬间消失,怎么这么突然?
他给房东拨打语音电话,无人接通;
拨打视频通话,无人接听;
拨打电话,正在通话中。
指尖扎进指腹,他边往家走,边继续联系房东。
快到小区门口时,房东又来消息:【实在是不好意思,家里有急事需要这间房子,你理解理解我们,实在不行我们多退你一个月的房租。】
话已至此,肖冶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只能答应。
好在今天是周日,他还有时间找房子。
先看看这个小区还有没有房子出租。
他并不想搬去其他地方,这个小区虽然破旧,但好在价格便宜,而且离地铁站近,同等条件下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便宜的地方了。
他先去问物业,得到的答案是不知道哪家出租。
他又在小区里一个单元一个单元地查看,有些房东会将租房信息贴在门口或者单元门上。
确实看到不少房屋出租信息,虽然价格比现在的贵,但还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然而他打了一圈电话,不是房子已出租就是坐地涨租金,还有几个压根不接电话。
肖冶没有放弃,继续找着,结果直到天黑他也没有找到一间合适的房源。
他坐在黑漆漆的楼道里,恍惚间有种自己再次被抛弃的感觉。
世界那么大,连一间小小的房子都不肯租给他。
叹口气,他站起身往小区外面走。
既然自己找不着,那就只能花中介费寻找专业人士的帮助了。
小区对面就有一家房屋租赁中介,肖冶推门进去。
“附近有价钱合适的单间出租吗?”
店里的中介从热干面里抬眼看他,摇摇头:“没有,不好意思,合租你能接受吗?有两室出租。”
两室…肖冶沉默。
他咬咬牙:“另一个租户什么情况,房租多少?”
中介吃完最后一口热干面:“一对情侣,房租两千。”
“合租还要两千?”
“那个小区很高档的,两千一点都不贵,附近只有这个最便宜了,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没有更便宜的了?”
中介摇头:“这是最后一间了,剩下的就是三室的,你肯定不会租。”
“那就,”肖冶捏捏掌心,“那就去看看。”
两千,先过渡一下,搬过去之后再找合适的。
看过房子之后,肖冶心灰意冷。
小区是高档,高层一梯两户,格局也不错,但是那对情侣的生活方式令肖冶无法接受。
从进门开始随处可见各种外卖包装,垃圾遍布各个角落,恶臭在房子里弥漫,因为空调温度开得低,倒是没有乱飞的苍蝇,但即使这样还是让肖冶忍不住想吐。
和这样的邻居合租,还得花两千块钱,这跟慢性自杀有什么区别?
算了,再想想办法,今天是10月29日,还有两天就到十一月了,只能明天请假找。
虽然很不想耽误功课,但时间紧任务重,得优先解决看房搬家的事。
回到家后他在海鲜市场发了一条求租的帖子,虽然不一定有用,但姑且一试。
他又浏览房屋租赁网站上的信息,遇到合适的就打电话给中介,然后根据地理位置约好看房时间,一直忙碌到晚上十一点。
周一早上肖冶起得很早,跟老师请完假之后就来到离他住的地方最近的一个小区,跟着这里的中介看房。
第一户户型可以,采光可以,邻居可以,但是租金太贵;
第二户租金可以,但是邻居看他的眼神令人胆寒发毛。
之后他离开第一个小区,去第二个小区。
这个小区里有三户出租的,但是看来看去依然没有一家合适的。
虽然有个单间,但是还没装修好,整个房间全是水泥。
去第三个小区的路上,肖冶心里盘算着如果最后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就租那个毛坯单间,重工业风格也不错。
令他惊喜的是,第三个小区有一个很合适的单间,然而在预备签合同的时候,中介忽然告诉他有人已经在网上签约了。
“网上签约?”
“对,有些人看着图片觉得不错就会直接网络签约。”
“他们不实地看看吗?”
“咱们是大品牌中介公司,很多人信任我们的真实性,所以看图片就签约了,这样的人有很多呢。”
肖冶心里叹息,大半天过去,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合适的房子,结果却被人抢先签约了。
运气差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告别中介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肖冶在路边的小店里随便点了碗面。
等待的间隙,他拿出手机打开海鲜市场,竟然有人回了他的帖子。
肖冶开始与那人交谈。
吃饭的过程中他和对面的人约定好三点去看房子。
心中有了期待,面条也变得有滋有味。
吃完饭已经快两点多,他急匆匆地进入地铁站去往目的地。
到达小区门前时,看着这片小区,肖冶停下了脚步。
这么高档的小区月租只要两千五?
该不会遇到骗子了吧?
他开始有些迟疑要不要进去。
咬唇思考的时候,手机传来清脆的声响,是祁叔叔:【在做什么?】
肖冶据实以报:【看房子】
祁琰筠发来一个问号。
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肖冶直接发了条语音消息过去说明始末。
片刻后,祁琰筠回复:【在哪里?我和你一起看】
踟躇一会儿后肖冶还是把地址发过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祁琰筠不到十分钟就过来了。
“祁叔叔,这么快?”
祁琰筠从迈巴赫上下来:“刚好在附近办事。”
“走吧,我们去看看房子。”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在肖冶听来好像是要买房子一样。
两人并肩走进电梯,祁琰筠忽然说:“其实我有很多房子…”
“啊,我知道,”肖冶面带感激,“但是祁叔叔帮助我的次数太多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您,您能来跟我看房子我已经很感谢了。”
“叮”电梯门打开,祁琰筠拦着电梯门让肖冶先出去:“既然如此,如果看房顺利的话,我们的晚餐就靠你解决了。”
肖冶笑笑:“没问题,不顺利我也解决我们的晚餐。”
两人站在门前,肖冶摁响门铃,过一会儿,门打开,里面的竟然是熟人。
“祁总?!”
对面的人也很吃惊:“肖冶?!原来是你!”
肖冶有些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子,竟然是祁总,亏他还不放心地把祁叔叔请过来陪他。
他刚想介绍两人,就看见祁琰筝朝祁琰筠一抬下巴:“你怎么在这?”
肖冶身边的男人语气平静无波:“我来和小冶看房子。”
祁琰筝上下扫视一眼:“啧啧,大姑娘出嫁…”
肖冶的目光从两人身上逡巡,迟疑着问:“那个…祁总和祁叔叔认识?”
祁琰筝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别在门口站着了,先进来吧。”
她拉开门将两人往里请:“穿着鞋进来就行。”
“谢谢。”
关上门后她才说:“你口中的祁叔叔是早我一秒钟出生的哥哥,就因为这一秒钟我就低他一等。”
肖冶不知如何答复,只能憨憨一笑。
祁琰筠也没有说话,任她调侃。
“啊,好了好了,肖冶,快看房子吧。”
肖冶被祁琰筝推着看房。
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户型公寓,装修简约低调,家具家电齐全,还有一个巨大的阳台,光线特别好。
肖冶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仍旧难以置信:“这么好的房子租金两千五?”
“嗯,两千五,不包水电费,物业费T…呃我来交就行。”
“这我感觉有点占您便宜了。”肖冶摸摸后脑勺。
“什么占便宜?”祁琰筝反驳,“房子老空置着就废了,我要是顾人帮我照看房子还得倒贴钱,租给你我既有钱拿又有人帮我看房子,一举两得,反而是我占便宜呢。”
“真的…吗?”
肖冶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但是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因而迷茫地看向祁琰筠。
“她说的没错。”祁琰筠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看吧,你看上了就租吧,我也要收押金的噢,市场行情,押二付一。”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那我们签约?”
“好好。”
于是祁琰筝从书架上拿出两份房屋租赁合同,令肖冶意外的是她竟然还准备了印泥。
为什么有一种对方有备而来的感觉?
他晃晃脑袋挥去脑海中的疑惑,签字、摁手印,然后收好合同。
祁琰筝看一眼祁琰筠,然后往玄关走:“以后这间房子就靠你了,帮我看好它。”
“您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它的,”肖冶讷讷地跟过去,“我能在这里养猫吗?”
“当然可以,你说了算,”祁琰筝指着门口的柜子,“钥匙全在这里,密码锁的设置方式我微信发你,你们随便待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挽留,她直接关门离开。
肖冶的手悬在空中,张着嘴巴没来得及说出挽留的话,转脸看向祁琰筠:“祁叔叔,祁总还挺…”
“她就是这样,你不用在意。”
祁琰筠抬起手腕看时间:“时间还早,我们先去你家收拾东西?”
“我自己来就行,到时候租个箱货就可以,就不麻烦您了。”
“不麻烦,”祁琰筠走到玄关,“走吧。”
肖冶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忽然发觉虽然祁叔叔和祁总长相气质完全不同,行事风格却有些相似的地方。
都有些…霸道?
但是这种霸道却又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不被尊重,反而会给人一种被关怀的温暖感。
肖冶不自觉一笑,跟着祁琰筠离开。
回到出租屋,他们开始打包各种东西。
因为有平时积攒的纸箱,零散的东西装起来很方便。
祁琰筠站在他改装的货架衣柜前帮他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干净的纸箱里。
肖冶在厨房收拾锅碗瓢盆,忽然,他好像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衣服!
他急忙跑到衣柜前:“那个,祁叔叔,衣服我自己来整理就…”
话音未落,看见祁琰筠手上的东西,他瞬间感觉自己的脸要被烫熟:“…好。”
祁琰筠唇角微不可察地一翘,若无其事地将衣服叠好,码放整齐:“怎么了?”
看着衣服上的蜡笔小新印花,肖冶的脖子都红了,一瞬间不知所措。
时间仿佛静止一样,他伫立在原地,当祁琰筠将衣服放进纸箱里,又拿起一件印有皮卡丘的衣服时,肖冶猛地走过去,后知后觉地迅速抢走那件衣服。
“那个…呃…我自己来就好,谢…谢谢祁叔叔。”他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对方的双眼。
慌乱地将所有衣服揉在一起放进纸箱里。
他弯腰低头的时候,脖子后面都是粉红色的。
肖冶的皮肤很白又很透,所以血色一上涌就很明显,怎么遮也遮不住。
眼睛瞥见衣领下方的皮肤,祁琰筠立马收回视线。
“对不起,是我越界了。”
肖冶站起身:“不是不是,不是祁叔叔的问题,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双颊粉红依旧,带着耳朵都泛起薄红,粉嫩嫩的,让人有些口渴。
祁琰筠移开视线:“我去厨房。”
“啊,好,谢谢您。”
两人短暂分开,各自收拾手边的物品。
肖冶东西不算多,几个大纸箱就装完了,最大的物品就是电脑和挂衣服的货架。
他和祁琰筠一起把那个货架拆了放在墙边。
此时天色已黑,两人都忙得满头大汗。
直到这时,肖冶才想起来应该留两套衣服在外面。
他拿着剪刀蹲到放衣服的箱子面前:“祁叔叔去冲个凉吧,我给您找套衣服。”
祁琰筠拿出手机:“不用找衣服,我早有安排。”
片刻后,有人敲门送来一个手提袋。
祁琰筠接过之后走进卫生间:“那我先去洗了,里面还有一套衣服,到时候你洗完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