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这件事等会我跟你说,我有点饿了, 不如先吃晚饭吧。”游臻看见韫祉闵求救的眼神后, 便直接岔开了这个话题。
游蒋山在韫祉闵和游臻的身上来回看了好一会,这才后知后觉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行, 我正好也饿了, 厨房机器人应该也把晚餐做完了吧。”
这一餐,吃得倒还算不错。
游蒋山对韫祉闵的印象不错,就是在他们走的时候提了个小小的建议。
“下次来家里就不要穿得这么正式了,我这穿着T恤实在是有点不伦不类的,可我还是想要穿我的精灵美少女的文化衫。”
这个建议令人会心一笑, 韫祉闵非常激动,连忙道:“我知道了……爷爷。”
他红着脸叫出了这个名字,倒是游蒋山直接高高兴兴地接下了。“诶!”
游臻于是对身边的韫祉闵道:“你先回悬浮汽车里呆着, 我跟爷爷再聊两句。”
韫祉闵瞬间了然, 可他有些担心,“真的要讲吗?”
游臻勾了勾他的小手指,安慰他。“没事。”
既然游臻这么讲了, 韫祉闵便决定相信,于是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了。
游蒋山被他们这两人一副神神秘秘的小动作搞得一头雾水。“到底什么情况?”
“关于那三年的问题, 我本来就打算找个机会和你说, 只是没有想到你自己先问了。”游臻想了想,用这句话做了开头。
“哈?”游蒋山不过只是随口一问, 随后后来他们两人表现出来的行为的确令人挺好奇的, 他也的确想要到时候再查下资料。
不过既然游臻愿意说, 那倒是省了他一点事。
“其实这三年,他一直跟我在一块。”
“???”游蒋山一脸见鬼地看着他。
“是的,就像你想的那样。”游臻说得非常留有余地,像是在故意引导游蒋山按照他自己所写的剧本走。
“你三年前就跟他在一起了?”游蒋山喘了一大口气说完了他的剧本。
虽然并不是。
游臻凝视着他。
可他这样沉默的视线对于游蒋山来说就是说明了一切,于是他露出了一脸慈爱的表情。“你以为我会拒绝甚至拆散你们吗?”
游臻:……
这爷爷也很潮啊。
可游蒋山的思绪已经一泻千里,他慈爱地拍了拍游臻的肩膀,用他一辈子都没用过的温柔声线道:“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把他困在自己的身边,保护着他不让我发现啊……”
他摇了摇头,又道:“这件事是你对不起他,你可不能辜负他。”
游臻:“……好的。”
虽然并不是,但就这样吧。
游臻保持着微笑,与游蒋山道了别,随后上了悬浮汽车。
韫祉闵坐在副座非常担忧地看向他。“没事吧?爷爷有说什么吗?”
“没有。”游臻淡定地为自己系上了安全带,随即侧头安慰道:“他自己脑补了一场爱而不得的大戏,总之现在这三年你就是被我困在身边的小可怜。”
“啊?”韫祉闵一脸无辜迷茫,好像并没有立刻理解游臻所说的含义。
**
当第二天,当地警察拿着搜捕证书来到东永裴的第二军队的时候,东永裴还在与于水生通视频电话。
于水生当时非常紧张地问东永裴有没有事,东永裴还保持着该有的仪态宽慰于水生。
“没事的……”
他并未关掉自己的通讯视频,只是有礼地站了起来,“不知警官来我们第二军队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保持着有礼适度的微笑。
他的副官有些紧张而担忧地望着他,甚至请示他,“是否要将他们赶出去?”
东永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大约是没有见过这么蠢笨的副官。
虽说这种事他们平日里一直做,可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区内警官,可不是之前可以随意打发的普通人。
“你先退下。”他对自己的副官道。
副官唯唯诺诺地应了,不敢有所表示。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我的副官总是不太明白自己的工作职责。”
前来的警察一共三人,其中一个站在最前面的是个胖警官,他没有打算与东永裴多说什么,只是举起了自己的搜捕令,冷声道:“东永裴大帅,麻烦您跟我们去局里走一趟吧。”
东永裴嘴角的微笑僵硬了,然而他依旧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警官,您是否搞错了什么?”
胖警官抬了下自己的肚子,非常冷酷地回答。“没有。”
然后,他示意身边的两位年轻警官为伟大的东永裴大帅拷上电子手铐。
“您有权保持沉默,但我们已经证据确凿。”胖警察扬眉吐气道。
他昨日审讯那群家伙的时候,再次受到了上面的人的施压,原本以为这次好不容易找到的东永裴的犯罪证据又要再次被打压,却没有想到在晚上的时候雨过天晴。
上面打来电话表示让他认真办案,不要徇私舞弊。
虽然胖警官心里嗤笑,哪能不明白这上司是又受到了更高层的敲打。
但无论如何,这是个好的结果。
于是胖警官在熬夜将东永裴这几年的犯罪证据全部搜集完全后,带着连夜申请到的搜捕令撬开了第二军队的大门。
不管东永裴再怎么厉害,这次证据确凿,上面的人摆明了不打算保他,他定然已经完了!
“走,回警局。”胖警官挥斥方遒。
而这个时候,本来还依旧保持畅通的视频通讯瞬间黑屏。
对面的人切断了他们的联系。
于水生紧张地咬着自己的指甲,害怕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该怎么办?
东永裴怎么会被警察抓了?
那他是不是很快也要进去?
恐惧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于水生?于水生……?”有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让他本来嗡鸣的脑海终于恢复了清明。
他愣愣地看向与他说话的人,后知后觉地发现是一脸担忧的筱潇以及白雨泽。
他瞬间真的清醒了。
“啊,啊,怎么了?”他恍惚地回答。
筱潇很奇怪。“你怎么了?该上课了,你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呢?”
“啊……没。”于水生心惊胆战,就怕下一刻警察冲进学校把他带走,可在这之前他又充满了希冀,认为自己可能会没事的。
“没事。”于水生努力扯出了个微笑,“没事。”
“真的没事吗?”这副样子,连白雨泽都察觉出了不正常来。
于水生一看见白雨泽就烦的要死,可他偏偏还要忍耐。“真的没事!”
他的声音大了些,引得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
筱潇有点不高兴。“没事就没事,你对白雨泽那么凶做什么?”
白雨泽伸手扯了扯筱潇。“没事,他可能心情不太好。”但看得出来的确是有点伤心的。
于水生见对方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无处发泄,只能抿着唇冷冷地回过头,然后用硬邦邦的语气道:“走吧,上课不是要迟到了吗?”
他就这么心惊胆战地上了一个上午的课,到中午的时候却一直没有人来抓他,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完全放轻松,他的父亲就给他打了通讯视频。
“于水生!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东永裴大帅抓进去了?”
于水生一看见自己的父亲都心底发虚,他赶紧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这才压低声音道:“我也不清楚……”
其实他当然清楚,自从那件事没有办成,甚至还让那群家伙进了监狱后,他便一直忐忑不安,可东永裴却是并不在乎,这也让他稍微安心了点。
然而没有想到,今天早上东永裴竟然被抓了!
这让他本来安定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而现在,他的父亲竟然也知道这件事了。
“你跟他之间的事情,肯定会被发现,你应该没有做过什么事吧?”
父亲这么说,于水生竟然有点感动。
原来自己的父亲也会担心他。
他本来还忧郁的心情终于多了丝明媚,正打算说没事的,却听父亲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的声音刻薄而冷漠。“如果你摊上什么事,要是连累于家可不好了!你再仔细想想!”
于水生本来熨烫的心如同泼了一盆冷水。
他嘴角的微笑垮了下来,他听见自己充满恶意地说:“可能有,怎么办呢?”
父亲在那头暴跳如雷。“我就知道那个Omega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思考了下,突然欣喜道:“你跟那白家的白雨泽不是朋友吗?你去求求他,说不定他会帮帮我们于家,毕竟我们于家什么也不知道啊!”
于水生嘴角扯出了个冷冷的微笑。“是呢。”
**
筱潇与白雨泽突然就找不到于水生了。
筱潇很担心,虽然早上的于水生的确态度很微妙,但他们到底是朋友。“他真的没事吗?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白雨泽也不太明白,于是提议道:“我们去大学湖边看看吧,于水生心烦的时候不是最喜欢去那里了吗?”
“好。”筱潇点头同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微笑。
他们两个在大学湖果然看见了坐在湖边的于水生。
可于水生的样子是真的太奇怪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眼前的湖面,像是要被这湖面吸进去。
筱潇与白雨泽赶紧赶了过去。
“于水生!于水生!”筱潇在小跑的时候就一直在喊。
此时大学湖周围学生不多,大多数都是来B区吃午饭的学生走近路才会经过这里。
筱潇的声音立刻引来来周围学生的侧目,可却没有一直盯着湖面的于水生。
这样的于水生太怪了。
白雨泽按耐住自己内心的恐慌,跟着筱潇一同小跑到了于水生的身边。
筱潇已经一把抓住了于水生的手臂,就想要把他拽离这个湖边。“这里很危险,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于水生被她拽得踉跄了几步,一双空洞的眼眸凝视着筱潇,吓得她直接放了手。
“你、你怎么了?”
白雨泽也看见了于水生的双眸,那是一双对生绝望的眼睛。
“你,你怎么了?”在与那双眼睛撞在一起的瞬间,白雨泽全身陡然一颤。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当于水生看见他的时候,于水生的眼里好像有种恶意。
这是白雨泽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令白雨泽下意识感到害怕。
于是他向后退了一步。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这一步彻底燃起了于水生的愤怒,本来还一脸漠然的于水生竟然彻底爆发。
“白雨泽!你不要像是看见脏东西一样看着我!”
这句话没头没尾,令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仅是他们三人,还有在旁边路过的行人。
“我最讨厌你这副自恃清高的样子了,你以为你谁啊?你不过只是个Omega而已!”
“于、于水生……”白雨泽害怕地向周围张望,“你是怎么了?”
“我没怎么,这才是我的心里话。”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压抑了,他将自己这么多年的怒火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白雨泽,你可真是幸运啊,要不是你是白家的独生子,你以为身为Omega的你可以活得这么幸福吗?我有时候真他妈的嫉妒你,嫉妒你是象牙塔中的小王子,什么肮脏的、污秽的事情,你都撇得干干净净的。”
筱潇简直没法听。“于水生,你疯了?你疯了就回去治病,在这里骂白雨泽算什么?!”
“你闭嘴!”于水生大喊道:“你以为你掩藏得很好吗?你还不是跟我一样嫉妒白雨泽!”
这句话,让筱潇瞬间安静下来,她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般,哑口无言。
白雨泽被突然而来的怒意打了个措手不及,而筱潇的沉默似乎也说明了于水生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
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让白雨泽红了眼眶,他不敢相信地问筱潇:“真的吗?所以你们其实都没有把我当做朋友……?”
让他真的说出这个事实,实在是令他难以忍受,可白雨泽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筱潇想要解释。“不、不是的,我是嫉妒你,可没有……”
她说不下去了。
于水生在旁边冷笑。“你不过不敢而已,你的Omega母亲跟我一样,都是娼/妓!”
“闭嘴!”筱潇大声制止了他。
筱潇平日里说话一直很轻,无论什么事发生了都能保持理智,可现在……
白雨泽却是一脸茫然。“什么、什么意思?”
“哼,你多好啊,小王子,什么也不懂啊,不知道Omega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像我们这样的Omega,到头来不过就只是alpha的玩物!”
“不要说了!”筱潇在旁边咬牙切齿地喊。
可是于水生根本听不进去了,他看着白雨泽那全然状况外的模样,竟然有着报复的快感。
“反正我无所谓了,我肯定完了,东永裴进监狱了,我的后台倒了,到时候警察一定会来找我,我一辈子都毁了,我以后甚至连我母亲的日子都过不了,我一想到我以后只能成为那些alpha的生育工具或者发泄的对象,我就止不住得害怕啊……”
于水生滚烫的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滑下,他脸上的雀斑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狰狞。
白雨泽依旧不是很明白,但是他只能喃喃道:“不会的……你不会的……你的父亲……”
“别跟我提他!我提到他就恶心。”于水生恨声道,“要不是他,我需要天天来讨好你吗?要不是为了他,我现在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吗?!他把我当做巩固地位的工具送给了东永裴,现在出事了却想全身而退,我没有这种父亲,他根本不是我的父亲!”
将一切隐秘的事情喊出来,于水生终于赶到了快意,他看着白雨泽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嗤嗤笑了起来。“你什么也不懂啊,你以为Omega是什么?”
他的声音颇具嘲讽。
筱潇紧握着双手,几乎将指尖刺入自己的指腹,这才能够令自己冷静下来。
白雨泽呆呆地看向筱潇。“你……你的父亲也这么做了?”
这么做了?
这是个好问题。
筱潇突然笑了,她原本是没有想过撕开自己清白的表象的,“是,他这么做了,我从一开始就是他的工具,一个稳固他地位的工具,只是他把我送给的人不是东永裴,他很低调,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事。”
“我、我不能理解。”白雨泽张口结舌。
“你不用理解,白雨泽。”筱潇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这个世界如此肮脏,你独自清白就好了……我原先本不想将这种事告诉你的。”
于水生发泄完了,整个人也冷静了,他的声音极其冷漠。“白雨泽,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朋友,因为我嫉妒死你了。”
白雨泽蓦地睁大了眼睛,他向后踉跄了两步,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可就在即将摔倒在地的那一刻,他的腰被一道有力的力量支撑住了。
“我听你们在争论。”身边人的声音很温柔,像极了五月的春水。
白雨泽终于从剧烈的崩溃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唯一可以支撑的人——竟然是韫祉闵。
韫祉闵依旧还是纤瘦,可到底比以前瘦骨嶙峋的模样好上太多了。
他挺直着腰板站在那边的时候,倒也真的有种令人安心的气氛。
“你、你是……”白雨泽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韫祉闵。”韫祉闵简单地介绍了下他的名字,然后又问:“这里是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从B区餐厅吃完饭,便听到了这里的声音,大致的内容他其实也听得清楚,所以他才会来管这闲事。
毕竟这件事,如果准确来算,与他也有一点关系。
“抱歉。”白雨泽赶紧从韫祉闵的怀中站了起来,他现在虽然很悲伤,可依旧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他的脆弱。
韫祉闵没有去过分照顾白雨泽,因为他并不认为现在关心他是正确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在发泄社会对Omega身份的不公?”
于水生没有想到韫祉闵竟然会在这里,一时愤怒更甚。“就是你,要不是你!”
他突然又大闹起来,被身边的筱潇制止住了。
“你如果是说东永裴大帅被抓这件事,那可能我的确是个导火索,但也仅仅只是个导火索而已。”韫祉闵温温柔柔地回答。“他被抓,那也是他有足够的资格被抓。”
于水生整个人突然冷静了下来,只听韫祉闵继续说:“他之前之所以从法律中逃跑,那只是幸运,而他所做的事情,终究会被惩罚,这是他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你说是不是?”
于水生一时竟然找不到语句来反驳他。
然后就听韫祉闵继续说:“至于你没有当他是朋友。”
韫祉闵瞥了眼旁边一脸苍白的白雨泽,轻声叹息:“他应该感谢你不是他的朋友,毕竟这样的朋友真的是……不要也罢。”
“你……!”于水生气得火气直冒,可他偏偏又不知道该如何辱骂,这让他极其伤肺。
韫祉闵又是悠然一笑,然后抱住了白雨泽的肩膀,颔首道:“那么,我就带着白雨泽先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还对筱潇说了句。“虽然这个社会或许的确对大部分Omega以及beta都极其不公,但这一定不会是一直的,请你一定要相信。”
筱潇因为这句话大受震动,一时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旁边的于水生却是呸了一声,冷笑道:“真会说点场面话。”
筱潇终于又将视线放在了于水生身上,她在思考之后,终于还是为这个曾经的朋友提点了下。“于水生,你太极端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虽然白雨泽的无知的确是罪,却也不是不能原谅。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到底谁对谁错,所以我无法再成为你们两人的朋友了。”
她叹息了一声,有种浓浓的疲惫。“只愿我们各自安好,在日后的某一天还是能够像曾经一样亲密无间。”
然后她便走了,没有再给于水生任何一个多余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