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FAD俱乐部出来后，江绍羽跟众人一起回到了酒店，几人来到酒店3楼的咖啡厅，找了个包间坐下来。

秦博将拷来的数据交给江绍羽。江绍羽扫了一眼，淡淡道：“FAD的数据没必要看，当着我们的面全员演戏，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日常训练的数据肯定也会造假。”

秦博推了推眼镜，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的日常训练数据看着特别漂亮……原来是改过的？”

齐恒低声骂道：“这帮俱乐部可真他妈有意思！心思不放在比赛上，天天在这里弄虚作假！怪不得这两年国内A甲联赛的水平也直线下滑，倒是造出来的明星选手越来越多。”

俞明湘无奈地说：“现在是流量为王的时代，选手比赛打得怎么样先不说，人设是立得一个比一个好，俱乐部会包装、会炒作，人气只要上来了，只要比赛别太拉胯，自然会有粉丝买单。”

江绍羽冷笑道：“难道国内就没有认真打比赛的俱乐部了？”

齐恒说道：“当然也有，YY战队虽然管理松散，但叶轻名的人气是实打实的，他们的成绩也是自己打出来的。还有像JZ战队、HW战队，老牌俱乐部拉不下脸去炒作，平时比赛也很认真。”

秦博补充道：“江教练之前巡查过的有问题的俱乐部，倒是一次冠军都没有拿到过。”

像TNG、RED还有FAD这些玩造星模式的俱乐部，“包装”出来的选手，人气虽然很高，但真的到了职业赛场上，战队的成绩并没有那么好，最多拿个第三、第四名就到头了。

这两年的冠军队还是靠自己打出来的。

像老林、叶轻名、刘少洲，都是拿过冠军的选手，他们的人气才是实打实的。

虽然华国枪王电竞圈被这些资本裹挟的俱乐部搞得乌烟瘴气，好在，还有一部分选手坚持着打电竞的初心。这个圈子还有得救。而江绍羽要挑选的国家队成员，就是这些认认真真打比赛的选手。

大娃莫涵天、二娃时小彬虽然背靠的俱乐部也搞营销那一套，可两个小家伙都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在认真训练，提升水平。反观陆兴云和唐恺，前者自视甚高、输了就会辱骂队友，后者配合教练、通过演戏来证明自己的进步……真是毫无进取之心！

江绍羽对唐恺尤其失望。他本来是将唐恺放在待定名单里的，因为唐恺的打法跟叶子完全不同，国家队需要不同风格的侦查。结果，唐恺考试全靠作弊？

你去世界大赛也要作弊吗？谁配合你演戏？真是脑子拎不清。

江绍羽深吸口气，看向齐恒说：“我不回国家队基地了，趁着这几天再走几家俱乐部。既然我们突袭检查的消息已经走漏了风声，还是抓紧时间，尽快在这个月之内完成一轮巡查。齐主席觉得呢？”

齐恒赞同道：“好，我反正闲着，行程你来安排。”

江绍羽看向秦博电脑里的表格，道：“这周没有比赛的……就选SN吧，我们去看看三娃夏黎最近有没有进步。”

俞明湘查了查行程路线，说：“从这里去SN俱乐部的话，明天上午的高铁，中午就能到。”

江绍羽点了点头：“嗯，麻烦俞姐订票安排。”他顿了顿，接着说：“去完SN，我们不吃晚饭，直接去下一站JZ，一天转两家，完了再在J市住宿。”

下午一家，晚上一家，这样的效率，哪怕对方接到通风报信也会来不及准备。

商量好接下来的行程后，江绍羽回到酒店住下，他翻开自己的黑皮笔记本，看着上面对各大俱乐部的打分评价，心底五味杂陈。

当年S3赛季的时候，电竞圈还没这么复杂，大家都在认真打比赛，江绍羽率领ACE从次级联赛一路打进A甲，各大俱乐部虽然想方设法针对他这匹“黑马”，但都是赛场上进行针对，并没有舆论战、场外抹黑之类的阴招。

没想到时隔多年，认真打比赛的还是那几家俱乐部。这些年新建的战队大部分是为了捞金，选手们一个比一个浮躁，加上俱乐部权势太大影响国家队的选拔，怪不得在世界大赛总是被人虐，连续五年拿不到奖。

江绍羽皱了皱眉，将本子收起来，洗澡睡觉。

次日上午，他们一起坐高铁来到了S市。

如今才3月中旬，位于南方的S市平均气温已经高达30度，街道上绿树成荫，花团锦簇，仿佛入了夏。

他们这次从帝都出发的时候，由于帝都时不时下雪，大家都穿着外套。来到南方，热得要命，俞明湘带大家去更衣室将外套全部脱掉，只穿一身T恤，随便吃了顿午饭，便叫了辆专车直奔SN俱乐部。

SN成立于5年前，也就是江绍羽退役后的那年。

路上，齐恒低声介绍道：“SN战队的队徽，很像是一条蛇，也被网友们称为蛇队。他们的教练是朱弘，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朱弘？”江绍羽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很快就想了起来：“狼族的队长？”

齐恒笑着道：“是啊，晋级赛被你们打解散的那支狼族。”

江绍羽：“……”

这么看来还真是冤家路窄。

枪王职业联赛有“升降级”制度，B级联赛的冠军，和A甲联赛的倒数第一名，同时进入“待定区”，打一场卡位赛来争夺下赛季的参赛资格，谁赢了谁留在A甲。

当年，江绍羽率领的ACE战队，以B级联赛冠军的身份进入待定区，升降级赛的时候，遇到的就是A甲的倒数第一名的狼族。

那一场比赛打得很艰难，当时ACE战队的几个人，实力并不像后来那么强，江绍羽的战术思路也在慢慢摸索的阶段。升降级卡位赛是7局4胜制，最终，双方打成3:3平，在第七局的决胜局，江绍羽关键时刻一枪爆头秒了狼族的队长朱弘，ACE战队4:3击败狼族，晋级A甲。

狼族失去打A甲的资格后，投资商撤资，战队很快解散。队长朱弘也没再职业赛场上出现过。

江绍羽道：“他后来居然去当教练了？”

齐恒一本正经地说：“大概是被你打出了心理阴影，不想当选手了吧。”

俞明湘道：“这么说，A甲联赛的那些队长，有不少退役后当了俱乐部教练。目前，JZ的教练、HW的教练，好像都是阿羽当年的‘死对头’吧！”

江绍羽轻轻扶额：“所以，接下来是‘拜访死敌’模式吗？”

齐恒开玩笑道：“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江绍羽出道时才18岁，当年在赛场上的那些对手，大部分年龄比他大，经过这5年，那些“老朋友”退役后有齐恒这样去联盟当高管的，也有人改行当教练。

江绍羽对朱弘这个人印象很深，ACE和狼族的那一场比赛几乎成了生死之战，谁赢谁进A甲。

在那场晋级赛中，江绍羽切身体会到了对手的顽强和坚韧。他心里其实挺佩服朱队，只可惜，电子竞技就是这么残酷，赢了晋级，输了淘汰。狼族因此而解散，江绍羽也觉得挺可惜的。

转眼间，车子就开到了SN俱乐部。

齐恒和江绍羽一起去找SN的总经理，结果助理说：“我们经理不在俱乐部，有事出差，后天才回来。齐主席您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们总教练。”

助理妹子并不认识江绍羽，只认识齐恒，还以为是联盟来例行检查。

齐恒顺水推舟道：“行，那麻烦你通知教练组，还有数据师，一起来办公室，就说联盟例行检查。”

助理妹子很快去叫人，片刻后，朱弘带着他的助手和数据师一起推开办公室的门。他跟齐主席打过招呼，看见坐在角落里神色冷静的青年，不由愣了一下。

江绍羽站起来，主动伸出手：“朱教练，好久不见。”

这位朱队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长相端正，成熟稳重。

当年输给ACE后，他强忍着难过，在江绍羽带队去握手时，只简单地跟江绍羽说了一句：“恭喜你们，打得很好。”或许那时候，他就知道，这场比赛输了，战队会被解散吧？那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

朱弘回过神，跟江绍羽握了握手，笑道：“Wing神……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江教练？”

曾经赛场上的对手，如今成了教练，岁月可真是把杀猪刀。

朱弘心情复杂，低声说道：“你突然到访，这是考察俱乐部的训练情况？还是直接来挑选国家队的队员？”

既然是老熟人，江绍羽也没卖关子，直说道：“例行检查。你们今天有安排训练赛吗？”

朱弘点头：“有的，不过，我们训练赛的时间通常是晚上8点。”

江绍羽问：“能不能提前打？我旁观一下。”

朱弘干脆地说：“当然可以，我去通知。”

有FAD演戏的例子在先，不排除其他俱乐部也收到了风声，提前做好准备。不过，他们应该不会打假赛演戏，毕竟像程非凡教练那样编排剧本的“大聪明”还是少数。

江绍羽跟在朱弘的身后来到隔壁训练室，让朱弘去通知。后者进屋后也没说是国家队巡查，只拍了拍手道：“大家停一下，先打一场训练赛，日常训练的任务晚上再完成。”

选手们纷纷做好准备。

江绍羽一眼就看到了三娃夏黎，她的头发长了些，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朱教练进门时她正在偷吃零食，听见教练的话，差点被零食给卡住，急忙喝了口水，拼命咳嗽。

旁边一位队员拍了拍她的背：“夏姐你没事吧？”

夏黎喘不过气，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朱教练看她一眼，无奈道：“夏黎，你吃完了吗？”

夏黎将卡住食道的薯片用力吞下去，终于呼吸顺畅，朗声道：“报告教练，吃完了！”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夏黎妹子偷吃零食的操作。

朱弘道：“行了，开吧。打极限对决模式，地图选十字街头。”

十字街头是典型的多障碍综合型地图，大量建筑和街道的存在让近战、医疗都有发挥的空间。地图上东、南、西、北四个狙击点，狙击手也能有不同的打法。

朱弘走出训练室，带着江绍羽和齐恒来到隔壁的小训练室，说道：“两位这边请。”

两人走进小训练室，朱弘直接开了大屏幕的裁判视角观赛模式，江绍羽和齐恒对视一眼，从SN俱乐部队员们的表现来看，他们好像并不知道国家队要来巡查。否则，夏黎也不会当着国家队教练的面偷吃薯片。

朱弘的态度也很随意，有种“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你们查的镇定从容。

江绍羽将目光投向大屏幕，比赛开始，SN的1队和2队展开了激烈的对决。虽然是一场队内练习赛，打得却像职业联赛一样专业。

江绍羽看了半分钟，很快就发现他们2队在完全复刻YY彩虹战队的侦查影袭战术。

江绍羽问：“你们下一场比赛的对手是YY，想靠压制打法，直接从前排突破？”

朱弘点了点头，低声分析道：“叶轻名的徒弟小黄叶，天赋非常高，已经能完全模仿师父的影袭战术，YY围绕着侦查打偷袭，我们队的侦查实力比不上他，防侦查肯定防不住。既然这样，那就扬长避短，最快速度打崩他们的前排，建立人数优势。他们侦查再厉害，也不可能1打3。”

江绍羽眼含赞赏：“思路没错，但还要看选手们的发挥。如果在你们打崩YY的前排之前，后排的狙击手和医疗都被对面的侦查给杀了，你们反倒会陷入劣势。”

朱弘笑道：“是的，比赛不就是这样吗？战术能不能起到效果，还要看赛场上的发挥。”

江绍羽将目光移回大屏幕。双方前排很快就在狭窄的街道相遇，遭遇对手的那一刻，1队的突击手夏黎，手中AK飞快扫射，喷出的子弹如烈火般瞬间覆盖了对手，直接将对面扫成马蜂窝。

夏黎的瞬时反应能力确实很强。

江绍羽没记错的话，这个选手非常不稳定。上限极高，下限极低。打比赛就跟抽奖一样，时而发挥出色如同王者，时而表现拉胯如同青铜。

想到这里，江绍羽突然问：“上一届，你们SN为什么要推荐夏黎去国家队？”

朱弘沉默片刻，才说：“夏黎是我推荐上去的，这位选手是典型的偏科型人才，她打遭遇战非常厉害，瞬时反应能力很强，但是，长时间拉扯的话，她就会很菜，很不稳定。我的想法是，她去了国家队，能适配一些快速游击战的阵容。反正国家队的选手多，遇到地图大、需要长时间拉扯的比赛，可以把她换下来。”

江绍羽和齐恒对视一眼。

厉害的教练需要做的，就是发现选手的天赋和潜力，让选手扬长避短，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夏黎确实不稳定，她就如同中学时偏科严重的学生，100分的试卷，考英语能考90分，考数学直接40分不及格。让她综合考试她确实不太行，可是，如果只在需要考英语的时候让她上场呢？

她就能一直考90分以上！

国家队选手非常多，阵容可变性很高，打一场比赛就能随时换人。也就是说。夏黎不需要考完所有的科目，只需要考她擅长的。

将夏黎这样偏科的选手推进国家队，并不是朱教练的错。而是上一届的国家队总教练，根本没有让夏黎发挥出自己的偏科优势！

他们巡查俱乐部巡查了这么久，总算遇到一个思路正常的教练了，可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