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封景予今天也来参加了这场商业聚会。
但他并非和外界想的那样,是来和谢司行打交道的,相反,他是来给谢司行挖坑的。
早在几个月前,封景予就从他父亲,也就是封氏企业的现任掌权人封毅那里接下了一个任务——从谢司行手里抢走南海开发的项目。
这个南海开发的项目他们已经盯上很久了,但奈何谢氏企业根深蒂固,在业界内难逢敌手,他们明着抢不过,便决定来暗的。
生意人不讲究那么多的底线,尤其是他们这种唯利是图的资本家,只要能打压敌人,根本不畏惧外界如何评价。
而他们封氏企业只要做成这个项目,往后他们再想要吞并谢氏企业,也不过就是探囊取物。
为此封景予很早就开始准备。
他先是私底下打探了这个项目负责人之一的喜好和近期出没的场所,然后便以各种“巧合”的方式与之偶遇,接着就凭借着自己封氏企业太子爷的身份,顺理成章地和他攀谈起来。
和这位负责人混熟了之后,他便明里暗里地打听过有关这个项目的内情,得知他们与谢司行正在走签合同这一步之后,就动了心思。
因为这个项目的特殊性和重要性,谢氏企业和项目的负责人已经磨合了近三个月,该走的流程该签的合约都已经结束,只差最后签订一份一锤定音的合同就可以开始如期动工。
如果对方在这个时候毁信不签了,那么谢氏企业前期做的所有准备都会功亏一篑,资金链也会断层,所造成的影响不可小觑。
而封景予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上一次围剿御寒不成,还反而给盛景做了嫁衣这件事,就已经让封景予意识到了御寒的不简单。
如果自己不尽快行动从谢司行嘴里抢走这块肥肉,让谢司行做成这个项目再上一个台阶,而御寒也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后,他们两个人强强联手,封景予有预感,自己将会很难再斗得过他们两个。
但只要趁此机会狠狠打压了谢司行,何愁以后没有机会再集中火力对付御寒?
A市是整个金融商圈的中心和命脉所在,这场商业聚会自然也汇集了很多商界精英,封景予打听到南海开发项目的韩总也会到场,所以即使谢司行也在,他也依旧来了。
他废了点功夫,得知这位韩总最近遇到了一点棘手的小麻烦,而刚好这个小麻烦对于他们封氏企业来说不算什么,所以只要自己私底下与韩总协商,由他来出面解决,再让几分利给韩总,不愁拿不下这个项目。
制定好了一切计划,封景予信心满满地来到举办聚会的国际酒店,刚一下车,就有侍应生迎上来。
“不用,我自己进去。”
自己毕竟是来截胡的,既不能宣之于众,也不能太过声张,要是引起谢司行和其他人的注意,自己再想行动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封景予自顾自地往大厅里走,一路上都尽量避开人群,暗中寻找着这位韩总的身影。
但他还没有去到大厅里面,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方的拐角处一闪而过。
封景予愣住了。
……言楚?
这个想法刚浮现出来,很快又被封景予给否决了。
不可能,以言楚的身份,怎么会出现在这种高端场合。
而且言楚有多胆小封景予一清二楚,来参加这个商业聚会的人无不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言楚绝不敢来。
封景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定了定心神,心想应该是因为自己最近殚精竭虑,又时不时会想起言楚,所以才一时出现了幻觉。
封景予在心里想,他果然是太爱言楚了。
越是这样,他便是越是想要重新得到言楚。
封景予暗自下定了决心,等到给谢司行一个重创,他再想个办法,再将言楚给抢回来。
封景予来到举办聚会的大厅,因为走的是侧门,所以并没有引起场中太多人的注意。
他隐在角落,视线在场中梭巡,却没有找到那位韩总的身影,反而还看到了谢司行和御寒。
他们两个并肩站在一起,四周瞩目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也仿佛毫无所觉,正低声说着话。
准确来说,是谢司行低垂着眼,正在听御寒说话。
他定定地看着御寒一张一合的唇,脸上的神情专注而温和,还趁着御寒说话停下来的间隙,拦下一旁端着托盘经过的侍应生,从托盘上取了一杯度数较低的果酒递给御寒。
御寒挑了下眉,顺手接过一饮而尽,然后继续说个不停。
谢司行则接过他喝空的高脚杯,还给侍应生后,依然带笑听着他说话。
这一幕放在旁人眼中,便是一副夫夫恩爱的景象。
封景予甚至还听到旁边有人正在谈论他们两个。
“第一次看到谢总对一个人这么关怀备至的一面。”
“那你可就孤陋寡闻了,我还听说谢总给这位御总送了辆几千万的车。”
“几千万说花就花?不愧是财大气粗的谢氏企业……”
“几千万算什么,不过就是他们有钱人的情趣罢了,要是谢司行愿意,封氏都能打下来给御总玩。”
封景予:“……”
这种密不可分,容不下第三个人插入进去的姿态,让封景予有一瞬想起了他和言楚。
想当初他和言楚也是如此亲密相爱,要不是被御寒蛊惑,他可爱的楚楚怎么可能弃他而去?
想到这,封景予眼底便闪过一丝暗光。
但其实只要封景予再靠近一点,就能听到御寒和谢司行说话的内容,可能和所有人想象中的都不太一样。
御寒皱眉:“果酒没味道。”
谢司行:“不是让你尝味道的。”
御寒:“不尝味道算什么喝酒?”
谢司行:“……你就当刚才那杯果酒是开水。”
御寒:“可是它叫‘果酒’啊。”
谢司行:“……”
大概是被御寒说的哑口无言,谢司行侧开脸,平静地转移了话题:“时间差不多了,要是累了咱们就回去。”
“谁说累了。”御寒微抬下巴:“今晚的惊喜还没到,再等等。”
谢司行眼眸里的光晃了晃,注视着御寒清亮的眉眼,忍不住低声道:“我能问问,是什么惊喜么?”
御寒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太出乎意料,他总得先知道,才能作出完美的应对反应,不然很容易受到惊吓。
御寒一手插在兜里,脸上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把封氏企业打下来给你玩玩,怎么样?”
谢司行愣了片刻,凝视着御寒那张散漫中带着笑的脸,眸中闪过一瞬未知的情绪,也轻笑了一声:“好啊,那就先谢谢御总了。”
二人相视,皆是心照不宣地一笑。
至于是在笑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
御寒和谢司行说了什么封景予当然不清楚,他只往他们那里看了一眼,便很快移开目光,面上逐渐浮现出冷笑。
现在笑的那么开心有什么用。
等着看吧,不管是谢司行,还是御寒,都得意不了多久。
他不仅要抢走谢司行的项目,也会亲手把言楚抢回来。
封景予脸色暗沉地走开,他很确信自己打听到了韩总一定会来这个商业聚会,兴许只是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便打算再等等看。
但是这一等,又让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回封景予看到那个身影的正面,当即一愣,便不再犹豫。
在爱情面前,他也顾不上什么韩总王总了,直接跟了上去。
封景予追随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路离开了大厅,七转八绕,直到进入某个安静的走廊,前面那个身影才停下来,却始终背对着他。
“楚楚,是你吗?”
明明朝思暮想的人就近在咫尺,封景予却突然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情感。
他有太多话想要问言楚了。
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去盛景,为什么躲着他,上次又为什么要过肩摔他?
身体上的痛,也不及他心里的万分之一。
多少个没有楚楚在身边的夜晚,他猩红着眼躺在已然没有楚楚气息的被窝,都在回味着他和楚楚从前幸福生活的一点一滴。
所以现在既然遇上了,封景予就一定要当面问问言楚,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而不论是什么理由,他都要把逃跑的言楚带回去,就算言楚不愿意,哪怕是用强的,也再所不惜。
因为他,实在是太爱言楚了。
想到这,封景予似乎终于找回了一点勇气,迈开坚定的步伐,朝着那个背影大步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个背影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曾无数次从背后搂住过那个娇小瘦削的身体,熟知每一个地方,陌生却是因为走廊上明亮的灯照在言楚的身上,竟然显得那个瘦弱的肩膀有些宽阔伟岸。
大概是因为他和言楚太久没见了吧,封景予并未放在心上。
他和言楚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几步之后他就已经走到了言楚的身后。
封景予叹息般开口:“楚楚,是我啊。”
那个身影没有动,也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封景予不悦地皱了皱眉,伸出手握住了言楚的肩膀,试图将他整个人掰过来:“楚楚,咱们连一个面对面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他正欲将言楚转过来,但是手刚放到言楚的肩膀上,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好……好结实的肌肉,楚楚以前有这么硬吗?
“楚楚,你……”
就在封景予愣神期间,他面前的言楚终于动了。
封景予还来不及舒展眉心,言楚慢慢地转过来,他视觉意义上的眼前一黑。
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比寻常人还要更加深一个度,原本水而明亮的眼睛,脱了水之后就只剩明亮。
言楚用脱了水的眼睛看着封景予,声音微微粗哑:“有事吗?”
封景予:“……”
站在他跟前确实是言楚,但又好像不完全是言楚。
封景予的表情僵在脸上,艰难地开口:“楚楚,我记得我上次见到你,你还没有这么……”
他似乎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威武雄壮。”
言楚咧开嘴笑了笑:“是吗。”
那就证明付秘书给他的《30天猛男速成》,他学的很有成效。
总算没辜负御总和付秘书对他的期望。
封景予嗯了一声,又摆出心疼的表情道:“你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在盛景过的不开心?我就知道离开我你什么都做不好,你跟我回去,我保证……”买最好的护肤品给你美白。
“封景予,我有话想和你说。”言楚直接打断他,道:“我在盛景很好,每一天都很开心很自由,比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开心多了,也请你不要再打扰我,我们好聚好散。”
比起被封景予像养金丝雀一样养在家里,或者被他像战利品般带到这种场合炫耀,言楚觉得待在盛景的每一份每一秒,都更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也是被需要的。
封景予已经完全愣住了,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比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开心?不,绝不可能!
言楚继续道:“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清楚,所以今天我就一次说个明白……”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深吸了口气,道:“封景予,你,就是个垃圾!”
封景予:“……”
将这句憋在心中很久的话脱口而出后,言楚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说完便不再留恋,转身想要离开。
而回味过来的封景予脸色迅速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他捉住言楚的手腕,想要强硬地把人带回去。
但是言楚太熟悉他了,自然也知道封景予的下一步动作,几乎是封景予刚伸出手的那一秒,他就把人重重一甩。
封景予只感觉一道生命无法承受之重的力道朝自己袭来,而他,无法避开。
他被言楚甩到了墙上,还顺势滑落在地面。
但他还来不及吃痛,下一秒,言楚便用粗砺的嗓音道:“老子说,好聚好散,懂吗?”
封景予:“……懂,你慢走,小心台阶。”
言楚走后,封景予在地上坐了很久,满脸颓丧。
受了这么大的创伤,封景予现在满脑子都是言楚对他说的话,哪还有心情继续留下去。
但这个项目毕竟事关重大,封景予还是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回到大厅。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在这个九曲十八弯的走廊里迷路了,附近还没有一个可以问路的侍应生,想来是应该都聚集在大厅当中。
而等他走出这个弯弯绕绕的走廊,再度回到大厅的时候,聚会也早就结束了。
封景予呆立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看着周围正在收拾会场的保洁员们,发出了凄厉的悲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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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楚顺利完成御寒交给他的任务,同时也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一桩困扰他已久的心事。
从今往后,他就可以一心一意地跟着御总了!
他走到无人的角落,拿出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上面显示他与御寒的通话已经维持了半个小时。
“御总,我做到啦!”
御寒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嗯,你做的很不错。”
言楚对封景予从心灵上再到身体上的打击,无一不是尽得他真传。
不愧是他座下第一大弟子,不枉费他对他言楚有如此高的评价。
御寒顿了顿,又问:“不过你声音怎么哑了?”
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
在御寒的面前,言楚便没有了面对封景予时的强势,他不大好意思道:“太紧张,来这里前去江边吼了几声,给自己壮壮胆。”
他到底还是不能像御寒那样强大和自信,即使已经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但在来这里之前,他还是紧张得手心都出了薄汗。
甚至在对封景予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依然有些慌乱,但好在他时刻记得御寒对自己的教诲,还是让他撑了下来。
“你已经完成的很好了。”御寒鼓励道:“撼天地,镇乾坤,天若逆我,我便逆天!只要时刻记得这句话,你就能笑傲世间!”
言楚感动的一塌糊涂:“谢谢御总,我一定永远记得您这句话!”
每每得到御寒的教导,他都醍醐灌顶,对人生又有了新的见解。
什么时候,他才能真的和御总一样笑傲世间呢?qwq
挂断电话,御寒得意地扬了扬手机,笑眯眯地对身旁的谢司行道:“怎么样,哥的惊喜。”
谢司行通过电话,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头精彩的一幕,确实称得上是一个大惊喜。
他眼中裹着看不透的情绪,面上似笑非笑道:“御总准备的,自然是最好的。”
不仅出人意料,效果应当也非常好。
御寒对谢司行的夸奖十分受用,把手机收起来,就道:“惊喜结束了,该回家了。”
谢司行笑着嗯了一声,和他一起并肩走出喧闹的大厅。
离开了人声鼎沸的会场,御寒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感觉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不少。
成功阻止了封景予抢走这个足以改变很多人命运的项目,想必往后的路,封景予也很难再走的像原书当中那么顺畅。
那么距离自己拿下这个世界的完美成就,便又近了一步。
御寒心情好,自然走的也快,没注意到谢司行逐渐落后了自己几步。
谢司行看着他的背影,眸光略深,突然开口叫住他:“御寒。”
御寒闻言,才发觉谢司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他身后。
“做什么?”
御寒转身看过去,却正好撞入谢司行凝望他的双眸。
酒店门口立着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绮丽的灯火映照在谢司行深邃的眼底,仿佛正将他冰冷的内心一点点融化,变得柔软而温和。
哪怕御寒面上再冷,也不禁被这灼灼地视线看的浑身一热。
“不管你来这有什么目的,我都不在乎。”
即使不是为了他而来的也没关系,他也同样不在意。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被谢司行缓慢地说出口,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暧昧的色彩。
御寒怔了一下,莫名觉得谢司行这话意有所指,但他又说不上来。
看御寒呆住,谢司行又轻笑道:“这句话,我是对御寒说的。”
不是林寒,也不是别人,单单只是御寒。
哪怕谢司行对御寒一无所知,最接近的也只有“御寒”这个真实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他被御寒的独特所吸引。
四目相对,御寒仿佛从谢司行的眼中看出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空气中漂浮着浅淡的草木清香,被秋季凉凉的夜风裹挟着吹来,也拂去了御寒脸上升起的一点热意。
半晌,他淡淡地哦了一声。
御寒别开脸,避开谢司行灼热的目光,一只手插在兜里,道:“御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