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便是三年过去。
这三年里, 裴家开始逐渐回归朝堂,与宋家隐隐呈现出分庭抗礼之势。
与此同时,陆朔也在西北对抗胡人的战争中立下赫赫功劳, 他天生是行军打仗的料,只用短短三年时间, 便在军中树起极高威望。
不知何时起, 人们心里那个默默无闻的三皇子印象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声名显赫的新一代战神。
沈慈每月都能收到从边关来得信, 即便是战事吃紧的时候,陆朔的信件也从未断过。
每封信都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纸,都是叙述些零零碎碎的行军生活,而到了信件最后, 无一例外, 都是以「想见君父」四字结尾。
“今日又击退了一波胡人,擒到的那个胡人将领吐出了不少事,这次儿臣准备主动出击……受了些伤, 不过无大碍,君父不用担心, 下次战役儿臣也定当凯旋……想见君父。”
“又要到年终了, 西北的天愈发冷了下来,胡人也都没了动静……不知君父身体可安好, 儿臣近日听说西北生长着一株奇药可治百病, 但带兵去寻了许久也未寻到, 打算开春再去寻……想见君父。”
想见君父。
感觉到信里透出的思念, 沈慈笑了笑, 吩咐方白研墨, 提笔给他回信。
“京城一切安好,吾身体由太医精心调养,已许久未曾再大病过……近日宋家次子在花楼醉酒闹事,陛下闻之大怒,已经将他革职,令二叔替上去……”
“吾儿珍重。”
“吾儿珍重。”
三年时光里,陆深长与宋修的隔阂越来越深,他对宋家的忌惮与打压已经放到了明面上,君臣冲突已经在所难免。
终于,到了这年春末的时候,宋家动手了。
他们眼见着裴家势力越来越盛,陆朔又掌握军权,心中已经慌乱到不行,密谋之下,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趁着陆朔远在边境,直接刺杀陆深长,扶宋修所诞的大皇子登基。
沈慈一早就得到了消息,便令陆朔悄悄提前返京,做好准备。
陆深长能当这么多年的皇帝,自然也不是吃素的,那被下了剧毒的菜肴他还未入口就发现了端倪。
传了太医来查验发现果真有毒后,当场大怒,传了宋修到殿。
紫宸殿内,陆深长看着被侍卫按到在地的宋修,眸色不明。
“朕与你,”终了,他闭眼,重重叹出口气,“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宋修发丝散乱,再没了往日的荣耀。
他忽而冷笑了声。
“陆深长,我们为何会走到这一步,你难道不知吗?”宋修抬眸,恨恨地瞪着他,“当初若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哪里来的威风当这个皇帝,你现在这么对我,果真忘恩负义!”
陆深长看着他眼里的恨意,也动怒了,“朕对你还不够好吗?”他斥道,“若不是为了你,朕何至于早早就给君后灌下不孕汤,以至君后身体差到这种地步!”
“怎么,现在全怪到我头上了?”宋修笑容讥讽,“你当时给裴微雪灌不孕汤,明明就是因为你自己怕裴家,不想裴微雪诞下孩子!”
“当年你害了裴家,现在又来害我宋家,陆深长,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虚伪、无耻!”
被戳中最根本的心思,陆深长顿时恼羞成怒,一拍桌子:“放肆!把他给我带下去,押进大牢,听候问审!”
“滚开,”宋修挥开压住他的侍卫,冷斥,“我自己会走。”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宫殿。
宋修虽已离开,可他说过的话还回荡在耳边,陆深长胸口仍积着一团火,心脏因为怒气剧烈跳动,他将手中的砚台砸向地面,吼道:“都给朕滚出去!”
吓得殿里服侍的宫人慌忙行礼,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在空无一人的宫殿内缓了会,陆深长却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没平静下来,甚至有愈跳愈烈的迹象。
他面色稍痛苦地皱了下眉,忽然哇的一下吐了口血出来。
吐出来的是黑血,一看就是中毒的迹象。
陆深长慢慢瞪圆了眼睛。
怎么会……
他明明没有吃宋修送来的东西。
“陛下。”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陆深长震惊地回头,就看见沈慈从帷帐后边缓步走出来。
他手里还拿着盘糕点,正是中午他送来的那盘。
这些年,陆深长早就对沈慈再无戒备,沈慈送来的东西他连核验都没有就吃了下去。
刹那间陆深长想通了所有事情。
“是你……咳咳……”陆深长体力不支跪倒在地,手撑着地面剧烈咳嗽,又呕出了几大口血。
沈慈将那盘毒糕点放在案几上,笑了笑,没有否认。
他脸上没有再伪装出来的温良恭顺,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眉梢轻挑,像是在饶有兴味地欣赏他的濒死之态。
陆深长蜷在地上,他此时已经快发不出声音了,涨红着张脸,嗬嗬道:“为什么……这些年朕待你,待裴家还不够宽厚吗?”
“宽厚?”沈慈笑了笑,缓步绕着他打转,“是你给我灌下不孕汤的宽厚,还是你将我裴家满门流放的宽厚?”
他说呢,裴微雪就算身子再弱,也是裴家用各种名贵药材好好养了十几年的大少爷,怎么在原剧情里会连两个月都挨不过。
原来是陆深长给他暗中灌了不孕汤。
不孕汤药性凶猛,毒性重,直接把裴微雪身体彻底弄垮了。
“你……原来你早就恨毒了我……”陆深长倒在地上,费力想要去抓沈慈衣摆,用力到手上青筋都爆出,却还是够不到,他咬牙,“弑君……这是死罪,裴微雪,你杀了我,你也别想好好走出这道殿门……”
沈慈笑了下,没应声。
“这就不劳父皇操心了。”
这时,殿门忽然被推开,紧接着,本该一直远在边境的陆朔大步踏入殿内。
他身上还披着盔甲,在阳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光。
三年未见,少年已长成,陆朔如今二十,身高腿长,脸庞线条冷厉,周身带着在无数战役里磨炼出来的铁血之气,叫人一见,便觉寒冷。
沈慈听见声音,回过头看他,语气里带上点笑意:“怎么不先去把盔甲卸了。”
陆朔走到他身边,抱住他,像以往一样在沈慈脖颈间亲昵地蹭了蹭:“想快点见到君父。”
“别闹,”沈慈被他蹭得有些痒,笑骂了一句,“做正事呢。”
眼见两人在自己面前这么旁若无人地亲密,陆深长登时睁圆了眼睛。
他自己也是男人,自然看懂了陆朔眼底对沈慈深沉的占有欲。
他气得胸膛大幅度起伏,又吐出口血来,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们。
“你们,你们……”
他濒死吐血的场面实在太过狼狈不堪,陆朔盖住了沈慈的眼睛,“君父别看这些脏东西,”他声音放得很柔,“先出去,接下来的事儿臣来处理就好。”
沈慈也确实懒得再看,这里的血腥味冲得他难受,他嗯了声,懒懒打了个哈欠:“那就交给你了。”
“好。”
陆朔乖乖应话,而在看到沈慈出去的那一刹那,他脸上的乖巧神色就骤然收得一干二净,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深长。
陆深长还躺在地上,拼着最后一口气破口大骂:“你们这是乱/伦!逆子!荡/妇!”
陆朔无视了他的骂声,慢慢走到陆深长边上,垂下眼,冷漠地打量他。
这三年里他在军中,每日和那些混不留的军痞子处在一起,早就明白了自己对君父的心意。
可明白之后带来的却不是豁然开朗的松快,而是与日俱增的嫉妒。
他会控制不住的去想。
这三年里,他不在,君父的热潮是怎么过的?
眼前这个人才是君父名正言顺的夫君,君父的热潮期,是不是就由他为君父纾解。
虽然知道裴微雪厌恶陆深长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发生,但他还是每每一想到这点,心里就嫉妒的发狂。
为什么君父的夫君不能是他?
为什么他不能名正言顺的陪在君父身边?
那边,陆深长还在怒骂:“你们罔顾人伦,逆子,荡/妇,你们不会有好结果……”
他话突然噎在了喉咙里,瞪圆眼睛,全身僵住。
陆朔的佩刀不知何时已出鞘,剁进了陆深长腹部,他又面无表情地将刀在腹肉里狠狠拧了一下。
血溅到脸上,陆朔却似分毫没感觉到一般,他垂眸看着陆深长,忽然说:
“父皇能给君父的儿臣都能给,儿臣还比父皇年轻,也比父皇干净。”
他像是在对陆深长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喃喃道:“君父能选父皇,也一定就能选儿臣。”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个小剧情,应该两三章内就能结束这个世界了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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