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野,换班了。”
“好的陈姐。”
领队陈伶敲了敲休息室的门,崇野睡着了,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才发现整个休息室就剩下他自己。
看一眼时间,已经过了换班时间五分钟,应该是看他没有出去,陈伶才过来叫的。
他站起身,穿上制服外套,把蓝色的丝巾塞进胸口的口袋。
“对不起陈姐,我这就去。”
“去洗把脸。”陈伶侧着眸子看他,在自己脸上指了指。
崇野面向镜子,才发现脸上压出印子,是衬衫袖口的雕花,像被人标记了。
等红印褪去,他去吧台取酒。
付英南看也不看,直接两杯鸡尾酒放在托盘上递给他。
崇野小心端过来,他最讨厌上这种鸡尾酒。
大厅里又挤又乱,一不小心就容易被撞洒,就算用员工价赔,两杯也顶的上他一天工资了,纯白干。
而今天的崇野显然运气就不太好。
一个女生穿着性感的抹胸裙,举着酒杯在舞池里摇晃,崇野已经努力躲开了,还是被她冷不丁一个转身撞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是不能让酒洒在顾客衣服上,于是手比脑子快地把托盘向自己这边歪。
这回好了,全洒他自己身上了。
黑色外套湿了不要紧,灯光昏暗也看不出来,但是里面的白衬衫不行,被染上了一片紫红色。
女生向他道歉,崇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关系女士。”
他拎着托盘回到吧台,空荡荡的托盘沉闷地砸在吧台上,“南姐,酒洒了,记一下从我工资里扣吧。”
付英南看了他一眼,在单子上写了两笔,让调酒师再做两杯。
“今天人多,不可避免的,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知道了南姐。”
崇野回到休息室,他换洗的那套工作服拿回家晾着了,只能和同事借一下。
他是今天最后一班,休息室里只剩下陆哲恩在卸妆。
看他回来,偏头瞥了一眼,继续在脸上涂抹那些瓶瓶罐罐。
“野哥怎么回来了?”
“衣服湿了,你另外那套在不在柜子里?借我穿穿。”
陆哲恩转过身,趴在椅背上,“在呢,但是我的衣服比你的小一码。”
“没事儿,能穿。”
崇野也不避讳,直接脱了衣服,陆哲恩瞪着眼睛盯着他光着的身子看。
陆哲恩一直觉得,在所有同事里,崇野的身材是最好的,对于他这种男通讯录来说就是天菜,不过崇野没钱,比他还穷,穷得叮当响。
“你怎么还不走?”
“等赵总来接。”
“那我先出去了。”
崇野没心思问又是哪个赵总,他今天耽误太多上班时间,被陈姐发现估计要训他,不能和陆哲恩多说。
陆哲恩突然想起来什么,叫住他,“野哥,我的丝巾是红的。”
崇野瞥了一眼,他的丝巾是湿的,还一股酒味儿,换过来要把陆哲恩的弄脏,“就这样吧。”
结果一出门,就看见正要推门而入的陈伶。
崇野以为他是过来兴师问罪的,后退一步连忙道歉,“对不起陈姐,我……”
话说一半,陈伶把他拉出来,关上门,“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贵宾厅三个八的酒你去送。”
“陈姐我的丝巾……”
“快去。”
陈伶火急火燎的,不让他说完话,崇野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他们酒吧有规矩,蓝丝巾是普通员工,只送酒陪酒,不陪睡,红丝巾就不同了,红丝巾可以陪睡,散了场叫一声就要跟着走的。
陆哲恩是他们“浊夜”的头牌,基本上每天晚上都有各种有钱人点名。
他现在戴着红丝巾,卡台里上上酒还好,动作快点看不清,包间可就不同了。
灯比外面的亮,能看得一清二楚。
万一不幸被点到,他都不知道怎么推脱。
崇野接过两瓶最好的红酒,一边走一边想,他都二十六了,比不上那些二十出头的“红丝巾”,不会讨巧,也不会说软话,性子太硬,以往被留下陪酒也只知道干巴巴地喝,总之应该不会有人看得上他。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十分钟前,陈伶找到他,就是因为知道这三个八今天来的是大客户中的大客户,整个常平市,二分之一有头有脸的二代都来了,所以陈伶才着急忙慌想找好看的过去。
而崇野长得帅是员工里公认的,除了他自己对自己的脸毫无认知。
去陪酒怎么也得长得对得起顾客不是?
崇野跟着其他“蓝丝巾”一同进了三个八的门。
弯腰把红酒放在桌子上。
几个“红丝巾”从身后绕过来,各自挑着人陪。
这群富二代荤素不忌,来者不拒,看见美人就往怀里搂。
只有角落里坐着的那人摆了摆手,拒绝了凑过来的“红丝巾”,视线直直盯着弯腰的崇野。
那小孩儿在他这碰了壁,脸上有些挂不住,旁边人把他拉过来安慰,“陆总不好美色,别放心上宝贝儿。”
崇野等其他人放好酒,站直身子准备离开,生怕再晚一秒就要被人发现丝巾颜色,但是就当他一回头,与一道灼热的目光猝不及防相撞。
这张八年未见的脸熟悉又陌生,五官仍然和当年一样好看,线条却更加硬朗。
那一瞬间,心脏要从胸口泵出,耳边一阵轰鸣,刺耳到引起剧烈的头痛。
崇野闭了下眼,下一秒皱着眉头落荒而逃,走之前撞倒了麦架,麦克风砸在地上,“砰”的一声,空气都跟着震动。
“谁这么不长眼?!他……”
坐在正中的唐成一声怒骂在看见陆时郁起身时偃旗息鼓,因为哪怕陆时郁坐在角落,也仍然是这一屋子人里最有钱最有权最有地位的,各个要看他脸色。
唐成看向和陆时郁最亲近的江宇鹤,“郁哥怎么了?”
江宇鹤也一头雾水,但是他注意到了,陆时郁从看见那个服务生进门脸色就变得不太好,“我估计他们,可能认识。”
“郁哥还会认识这么一个服务生?”
江宇鹤没说话,因为他知道陆时郁来常平市之前,是有一个前男友的,而他诡异的直觉在此刻告诉他,这服务生也许就是那个前男友。
崇野感觉天旋地转,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不曾想,再见到陆时郁,他会是这么大的反应。
“崇野。”
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听见了,但是没有回头,下一步还未迈出,他被人扳住肩膀,一股蛮力,带进旁边空着的包间。
没有开灯,他被砸在墙上,后背很疼,但他顾不上疼,因为面前是陆时郁漆黑却蕴含怒气的双眸。
“躲什么?”
崇野的视线终于恢复清明,眼前人他念了无数个失眠的夜,重逢的画面幻想过八百次,但是此时,他站在西装革履身处高位的陆时郁面前。
他知道,他不配。
他低头,不敢看陆时郁的眼睛。
陆时郁却掐着他的下巴逼着他看自己,他好用力,崇野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
“疼……”
如果是八年前,陆时郁会松手的,但是现在,他无动于衷。
他伸手开灯,眼前瞬间明亮,晃得崇野闭眼,再睁眼,陆时郁的眼里已经恢复了冷静和淡漠,刚刚的暴戾不复存在,仿佛都是崇野黑暗中的幻觉。
陆时郁用手指勾住崇野胸口的红丝巾向外拉。
“崇野,你现在做陪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