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教授, 你找我？”朱雅主动问。
鉴于余温峥在一旁，朱雅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在他面前露出异常。
贺清淮点头：“来我办公室。”
两个人语气公事公办，余温峥找不到不符合常理的地方, 只能收起怀疑, 在贺清淮和朱雅离开后继续去做实验。
“坐。”贺清淮对朱雅道。
朱雅坐在贺清淮办公室的沙发上, 心里感叹果然和她想象中一样软。
以前贺清淮可是从来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聊个天还让她坐。
贺清淮坐到朱雅对面, 一双冷冽的眸子落在朱雅脸上，朱雅下意识坐直身体，原本轻松的状态瞬间紧张起来。
“我找你是李甚的要求, 他今天学校里有事, 没办法过来和你当面聊, 便让我替他。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说。”贺清淮不喜欢拐弯抹角, 直接进入主题。
朱雅就像是上课时突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 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
“你没有任何想说的？”贺清淮微微皱眉, 之前朱雅表现的十分反对, 还敢和他争论，怎么现在反倒是沉默了？
朱雅回过神, 握了握汗湿的手心, 鼓起勇气道：“贺教授, 我作为李甚的姐姐，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
朱雅努力盯着贺清淮的眸子：“我想知道, 你对李甚是不是认真的？”
贺清淮道：“当然。”
贺清淮说起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只要肖归帆不突然变弯, 他对李甚就是认真的，认真的把他当成肖归帆的替身爱他。
朱雅松了口气, 她知道贺清淮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他说是认真的那就是认真的。
“贺教授，现在实验室的人都以为李甚是我的男朋友，为了你们的名声着想，主要是为了李甚的名声着想，我希望你们暂时不要在其他人面前露出痕迹。”
“我不确定你和李甚会在一起多久，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分手后这段感情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件风流轶事，对李甚却不同，他只是普通家庭出身，没有背景，一个普通学生被爆出同性丑闻几乎等于变相社死，如果你真的为他好的话，就将你们的关系保密，瞒得死死的，除了咱们三个，其他人谁都不能知道。”
贺清淮白皙修长的指尖在膝盖上点了点，淡色的眸中一片淡漠，朱雅紧紧盯着他，生怕他说出一句“与我无关不同意”的话，以李甚现在对贺清淮的沉迷程度，朱雅相信就算李甚知道了贺清淮的态度也不会和他分手。
贺清淮薄唇轻启：“可以。”
没等朱雅放下心来，贺清淮接着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李甚是个固执地人，如果他不答应，我恐怕没有办法限制他的行为。”
没有人比贺清淮更了解李甚有多喜欢他，喜欢到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
两人没有在一起时他就忍不住天天来实验室看他，半点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现在两人在一起了，贺清淮怀疑李甚会更加放肆。
他劝不了李甚，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和李甚吵架，所以将难题丢回给了朱雅。
却没想到朱雅听了他的话不见恼怒，道：“这件事我来和他说。”
笃定的语气令贺清淮心中微感不悦，“不要用他的家人威胁他。”
昨天他和李甚视频时李甚无奈痛苦的表情还历历在目，贺清淮猜测朱雅肯定用李甚最在乎的父母威胁了他，不然李甚不会那么快下定决心放弃他。
朱雅：“……贺教授，我是李甚的姐姐，不是他的仇人，我不会威胁他的。”
她从来都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吗？她在贺清淮眼里到底是一副什么形象？
“你最好说到做到。去工作吧。”朱雅说的话，贺清淮半个字都不信。
朱雅：“……”好气！这种固执己见说话不留情面的冷淡性格到底哪里可爱了？
想到贺清淮冷声冷气地对李甚“撒娇”的场景，朱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李甚的审美太可怕了。
午休的时候，朱雅给李甚打了个电话，李甚接起电话后声音里满是笑意：“姐，你找我？我今天上午有事，就让清清替我和你谈谈，和清清谈的怎么样？”
朱雅：“……”
清清又是什么鬼？
朱雅真想把恋爱脑弟弟摇醒，然而就在昨天，她已经认清了一个事实，就算她劝的再好，李甚答应的再痛快，到了贺清淮那里都不算数了。
朱雅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和恋爱脑认真，认真你就输了。
“李甚，刚才我和贺教授谈过了，他确实对你有感情，这点姐姐相信他没有说谎，不过我认为你们的关系还是暂时不要让别人发现比较好，同性恋毕竟还没有被大部分人承认，被太多人知道无论对你还是贺教授都有不好的影响。”实际上对贺清淮的影响几乎等于零，但谁让李甚在乎贺清淮超过在乎他自己呢，朱雅只能加上贺清淮用来说服他。
“这件事贺教授也是同意的，他希望你能度过轻松愉快不受歧视的大学生活，毕竟你现在才刚刚大一，如果暴露的过快，未来几年都要面对其他人歧视的目光，你很可能承受不住，甚至因此放弃这段感情……”
“我不会放弃的！”
听见李甚激动地打断她，朱雅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语气愈发柔和：“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放弃，所以守护这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保密，你能做到吗？”
“姐，我当然可以。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我马上就要十九岁了。”
“我当然相信你不是任性的小孩子，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来实验室的时候要谨记，你是我的‘男朋友’，不是贺教授的。为了你们的感情能长久，你肯定能做到的吧。”
“当然。”
成了！
朱雅挂断电话，忍不住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她能看出贺清淮在这段感情中占尽优势，并且为此自得，她看不惯又劝不动李甚分手，只能通过其他方面“打压”贺清淮，让他不要太过得意。
晚上李甚和贺清淮视频的时候，忍不住和贺清淮炫耀：“虽然我没怎么打过篮球，但体育老师说我很有天分，只要稍加练习就能代表我们专业参赛，如果校内赛打得好，还有可能进校队代表学校参赛。我是不是很强？”
李甚在昏暗的帘子内对贺清淮小小展示了一下肌肉。
贺清淮眼神从他线条漂亮的肌肉上划过，喉结微微滚动，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对某块肌肉手感的记忆，“很强。”
李甚甚至可以单手提起他。
“明天有时间过来吗？”贺清淮承认，比起视频，他更愿意看到李甚本人站在他面前，哪怕要忍受他的任性，哄他的过程也未尝不是一种趣味。
李甚眼睛一亮：“你想我了？希望我去找你吗？”
贺清淮面对那样闪亮的期待很难说出否认的话，“嗯，明天中午我在办公室等你。”
“好，我去找你。清清，我还没试过办公室play，你想不想试试？”李甚压低声音诱惑道。
贺清淮脸颊倏地红了，羞恼地冷声道：“不想，你能不能满脑子都是那些事。”
和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孩谈恋爱的特点就是，对方随时随地都能将话题拐到床上。
李甚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我只是实话实说，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少说就是了，为这点小事不值得生气。清清，你笑起来最好看，对我笑一个好不好～”
贺清淮：“……”甜言蜜语说来就来，根本没办法继续生气。
第二天，李甚去实验室之前给朱雅打了个电话，他已经答应朱雅会好好隐瞒和贺清淮谈恋爱的事，自然不能再背着朱雅和贺清淮单独见面。
中午十二点，往常到了这个时间，实验室的其他人都会一起去吃饭，贺清淮偶尔会和他们一起，今天贺清淮换衣服后发现实验室的人正在一起聊天，没有一个人有离开的意思。
“贺教授，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今天可是朱雅和她男朋友请客。”余温峥故意道，说完盯着贺清淮的神色。
贺清淮脸上一片冰冷，与平时没有丝毫差别，“为什么突然请客？”
朱雅突然收到贺清淮冰冷的注视，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了僵，但她很快调整好，笑容甜蜜道：“今天是我和李甚恋爱五十天纪念日，代表我和李甚成功度过一道坎，等一百天的时候我们还要单独庆祝一次。”
贺清淮：“……”
贺清淮无法理解这种东西有什么可庆祝的，但不妨碍他觉得朱雅的笑容分外刺眼。
李甚竟然真的同意隐瞒他们的恋情，还愿意和朱雅一起庆祝什么不知所谓的纪念日。
他以为今天中午他会和李甚两个人单独在办公室度过。
李甚为什么没告诉他这件事？
贺清淮身上的气息似乎更冷了。
李甚为什么没有告诉贺清淮？因为李甚也不知道。
到了实验室，突然面对众人的连声祝贺，李甚收到朱雅的眼神暗示，只能扬起笑容装作早就知情的模样笑着同众人寒暄。
“谢谢谢谢，我和姐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别说五十天纪念了，其实和姐姐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每一天都值得纪念。”
“当然，我和姐姐肯定会百年好合的。”
李甚应付完所有人，朱雅道：“走吧，我已经提前订好玉春楼的包厢了。”
“大手笔啊朱雅，看出你有多喜欢李甚了。”
玉春楼人均消费五百多，实验室十来个人至少要花五千，还是学生的李甚肯定拿不出这笔钱，五千只能是朱雅一人负担。
大家说说笑笑，都在心里感叹没想到精明强干的朱雅会是一个恋爱脑。
贺清淮独自走在最前面，周围的人基本没有敢和他聊天的，孤零零的背影看起来分外可怜。
朱雅暗暗掐了下李甚的胳膊，面带微笑，口中压低声音道：“别盯着贺教授看了，你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喜欢他吗？”
李甚收回视线：“姐，你有安排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忙得忘了。”朱雅道，“我跟你说这顿饭可是很重要的，你到时候千万忍住，能不看贺教授就不看。”
“嗯，我知道姐你是为我和贺教授的感情能够长久，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李甚认真道。
余温峥转过身看见李甚和朱雅凑在一起说话的亲密模样，忍不住笑着打趣：“瞧这对小情侣，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我看见他们就像是看见我和我老婆以前恋爱的时候一样，也是这么黏黏糊糊，时刻挨在一起舍不得分开。”
贺清淮就站在余温峥前面一些的位置，原本他走在前面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偏偏余温峥还故意在他身后播报。
如果不是怕李甚为难，以他的脾气，早就直接离开，根本不会留下来让自己难受。
他已经答应朱雅不会暴露自己和李甚的关系，突然离开，肯定会再次引起余温峥的怀疑。
余温峥刚刚也是在故意试探。
贺清淮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听不看，尽力忽视，也就不必生气。
其实贺清淮最无法接受的是，李甚竟然会同意朱雅的要求，不仅瞒着他策划了什么五十天纪念，还如此配合朱雅秀恩爱，也许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喜欢他。
终于步行到了玉春楼，几人进了朱雅提前订好的包厢。
贺清淮作为实验室的领导者，自然坐在上首，本来李甚和朱雅应该坐在贺清淮旁边的，但是朱雅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她和李甚爱情的见证人，她又是实验室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拉着李甚直接坐到了贺清淮正对面，贺清淮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亲密秀恩爱的模样。
哪怕贺清淮知道两人是亲姐弟，表现出来的亲密都是假象，看见两人的互动后，依然觉得无法接受，如鲠在喉。
他就不应该答应朱雅。
贺清淮垂眸吃饭，面无表情的模样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只有李甚和朱雅知道他此刻有多么生气。
朱雅是猜的，李甚是因为了解。
贺清淮在嫉妒，嫉妒是爱情的开始，而贺清淮对此一无所知。
这也是李甚同意和朱雅演戏的目的。
【宿主，主角受现在心情超级不好，快要down到谷底了，他不会一气之下和你分手吧？主角攻还没回来，千万不要啊！】
“不会，我有办法，别担心。”
李甚简简单单九个字，成功安抚了系统111。
吃饭期间，贺清淮和李甚一次视线交流都没有，因为贺清淮根本没有抬起过眸子。
余温峥终于收回一些了之前对两人的怀疑。
也许真如朱雅所说，李甚是直男，就只是在为了朱雅讨好贺清淮而已，那天嘴肿了，应该不是亲肿的，而是上火肿的。
在心中拼凑出完美解释，余温峥这才放弃对李甚和贺清淮的暗中监视。
吃完午饭，众人一起回到实验室，李甚把朱雅送到实验室门外就直接走了。
一个中午的时间，贺清淮没能和李甚说一句话。
贺清淮回到办公室，关上门的一瞬间，面色无比难看。
他还真是低估朱雅想让他和李甚分手的决心了。
贺清淮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被所有人捧着，从来没有人敢让他忍着脾气，偏偏朱雅做到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了，贺清淮目光冷漠地从“李甚”的名字上划过，只是静静坐着，任由手机亮了又灭，直至手机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
贺清淮下午一直在冷静地工作，手机扔在一边看都没看，也没充电。
下班贺清淮拿了车钥匙离开办公室，在楼道里被朱雅拦住，“贺教授，你的手机是不是没有电了？”朱雅询问的语气堪称小心。
贺清淮道：“没注意。有事吗？”
朱雅心里直叫要糟，她太高估自己了，以为可以通过这顿饭“拿捏”贺清淮，让他因为嫉妒意识到李甚对他的重要性，没想到直接把人给惹毛了。
她刚刚接到李甚的电话，听见李甚说贺清淮一直不接他的电话的时候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现在更是后悔。
“贺教授，今天的事情和他没关系，都是我……”
“与我无关，请让开。”贺清淮不会为了一个替身委屈自己。
朱雅还想解释，被贺清淮冷冽的目光镇住，只能看着他走远。
完了完了，贺清淮气成这样，肯定会和李甚分手，李甚不得难过死，都怪她，干嘛安排这一出，她怎么对得起李甚的信任。
贺清淮开车到小区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
秋天的夜晚燥热退去，寒意上涌，小区大门处站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在看见贺清淮的车时那道人影立刻跑过来，贺清淮却淡漠地收回目光，在拦车杆抬上去后脚踩油门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开进了小区。
后视镜里，那道人影扶着拦车杆一直看着他的方向，最后被保安拉走。
*
保安把李甚拉到安全的地方，见李甚一脸黯然，劝道：“那位贺教授是你老师吧？你在课上惹他生气了？那就应该在学校里道歉，你追到家里来他只会觉得你在调查他，更不想搭理你。”
李甚摇摇头，叹了口气，“不是，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他不是我老师。是我对象，和我吵架生我气才不想搭理我。”
“啥？”保安傻眼了，“你们俩不都是男的吗？难道贺教授是女人？”
“不是，我们都是男人，也都喜欢男人，所以才会在一起。刘叔，我知道很多人不理解同性恋，如果你看我恶心不想再和我说话没关系，我不会再和你说话的。”李甚黯然地低下头。
保安骨子里性格善良，虽然不理解男人为什么会喜欢男人，但也不会因此歧视李甚，他和李甚很聊的来，一直把他当成忘年交，此刻见李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心软道：“刘叔怎么会恶心你，我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和刘叔说说，你们为什么吵架了？没准刘叔有办法能帮你们和好呢？”
李甚摇头，“刘叔，谢谢你能理解我的性向，我们没有吵架，只是有些分歧，他不能理解我，所以因此生我的气了。”
“你们文化人谈恋爱还真是复杂，刘叔听不懂，不过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有办法挽回贺教授了？需要叔帮忙不？只要不违反小区规定，叔能帮的一定帮，别和叔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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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清淮睡得不好，做了一宿的梦，醒来后完全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
洗漱完，贺清淮看见镜子里自己暗淡的面色，不得不承认，李甚对他的影响力，比他想象中要大。
昨晚他回到家之后立刻给手机充了电，李甚却没有再打电话过来，贺清淮默认李甚已经放弃，再度肯定李甚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爱他。
只是一个替身而已，世界上那么多人，和肖归帆长得像的不可能只有李甚一个。
贺清淮开车来到小区大门，却没想到停车杆没有抬上去，保安走过来敲车窗，贺清淮降下车窗皱眉问：“有事？”
他记得这个保安和李甚很聊的来，上次聊天后对李甚依依不舍。
保安一脸为难地看着贺清淮，道：“贺教授，我也不想拦你，可是李甚昨天晚上在小区外面站了一夜，说要等你出来，结果他刚刚突然晕倒了，我只能把人抬进我临时休息的地方，你要不要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