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师加油啊！”
“老季加油！”
季晏伸出拳头, 和方屿他们碰了碰：“我又不是去闯龙潭虎穴，至于这么夸张吗？”
“很至于，季老师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小可怜的人设, 被人欺负了会嘤嘤嘤那种……”方屿话还没说完, 就被季晏一脚踹到了边上：“滚你的吧。”
方屿提供的人设，他连脑补都觉得恶寒。
“不用担心, 我也不是之前那个我了。”
季晏很淡定，主要是现在的季家对他的影响力很有限，“翼”团和电影两样东西已经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季家那群人了。
对季晏不跟着自己回家过年这件事，宁老师欲言又止, 两人聊天的时候, 季晏只见他的输入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可等了很久，他只等来了兔子比出OK手势的表情包。
——倒也符合他家宁老师的气质。
“明年我一定去你家。”
这句刚刚发出去，对话框那头的兔子就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季晏思考了一下, 明年不回家过年的话他哥恐怕要嘀咕了, 不过现在还是得把男朋友的情绪照顾好。
在这种时候，季晏感觉自己像个到处许诺的渣男。
……
这是几年之后季晏第一次回到季家老宅，虽然老宅并非婚礼的举办地, 但按婚礼的流程，客人们都得先去老宅一趟，季晏依旧开着自己那辆破车，把墩墩在后排安排好，然后打开导航, 往季家老宅的方向开过去。
他有好几年没来了，具体地址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虽然都在A城，可这几年间，季晏也只是偶尔路过这一片区域而已，倒不是刻意避开，只是A城实在太大了，固定的生活区域一旦确定就很难改变。
偶尔季晏也会有一点感慨。
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季家老宅曾经是他心目中的圣地，他的几位哥哥更是高不可攀，可现在，滤镜一旦打破，他就会觉得一点都无所谓，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当时到底为什么那么在意。
开了一个小时左右，季家老宅已经出现在了季晏视野之中，这一片都是别墅区，要开车先上山，才能进入季家面积巨大的停车场，去停车场的山道上全是豪车，大概都是来参加季维婚礼的，相比之下，季晏这辆旧大众显得格外格格不入，进来之前，季晏直接被保安拦住了：“先生，麻烦出示一下您的请柬。”
请柬季晏还真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请柬这回事，他翻了翻手机，发现季家上下的号码全被他拉黑了，周叔的电话他也没有，因为季雨时那个傻叉之前用周叔的电话骚扰过他。
季晏顿在那里，保安看他的表情已经有些不善了：“先生，没有请柬的话，我只能请您离开了。”
“好吧。”季晏思考了三秒钟，设想了一下他找人去联系周叔，周叔再让保安放他进去的画面，感觉整个程序比他想象中要麻烦很多，直接放弃会比较快。
不是他不想来，只是看起来他和季家老宅有点犯冲，他不知道周叔为什么没给他留请柬，难道是认为他是这个家庭的成员之一？
“那我先倒个车。”季晏看了眼车后座，墩墩像是快醒了的样子，他拿起一个红封递给保安，“麻烦把这个交给季维，祝他新婚快乐。”
说罢季晏就发动车子往外开，不过停车场今天只开了一个入口，季晏要倒车的话，后面的车势必堵在那里，有墩墩在车上，季晏倒车不可能快，就在他倒车的几分钟里，身后的喇叭已经响了好几波。
季晏依旧不慌不忙，把导航目的地调成老家，再看了眼表，现在开回去的话，应该能赶上他哥嫂的晚饭，就是给墩墩的零食没带够，估计等会下车还得再买一些。
“什么情况？”就在季晏倒车的时候，一道声音在车窗外响起，季晏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保安打起精神，“三少，他没有请柬要进停车场，我在请他离开。”
季维的婚礼是商界大事，A城有头有脸的家族，以及和季氏有合作的企业家来了多位，除了收到邀请的客人外，也有一些没有请柬试图蒙混进来的，今天保安已经赶走了好几位——不过就算是假装客人混进来的，开的也多是宾利一类的豪车，相比之下，季晏这台大众便宜得过于突出了。
季雪空视线往保安所指的方向扫了一眼，立刻认出了那辆车的车型和熟悉的车牌号。
“三少，我让他快一点，别挡住后面的客人。”
季雪空赶紧挥手，大步跑到季晏车前。
季晏车头已经调整好了，差一点就要开了，面前突然冒出一个大活人，他吓了一跳，车窗一开，季雪空的脸突兀地出现在他视线中。
“你能过来，谢谢。”
几年不见，季雪空看上去更成熟了，他本来是季家几兄弟里最有艺术家气质的，就算穿上西装照样气质超群。
“我带你过去，你把车子放下就行，会有人帮你停好车。”
季雪空像是没看见季晏掉头要走的动作，只示意季晏打开车门下车，在季晏印象中，他还没见过季雪空说话这么温和的时候，既然对方表现大度的话，季晏也不想显得过于小气，他开门下车，又在季雪空注视的目光中从后座抱起墩墩：“我侄子，这次带他过来玩玩。”
墩墩刚好醒了，迷迷糊糊地就把口水往季晏身上蹭，季晏赶紧捏住手帕，在口水蹭到他身上前的零点零一秒把口水接住了。
听到季晏介绍“侄子”的一瞬间，季雪空的目光暗了暗。
季家兄弟里，季维才刚结婚，他当然不会有侄子。
他视线忍不住朝季晏脸上看了几眼，却又不敢过于明目张胆，按季晏刚刚的态度，他能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对方绝对是会扭头就走的。
季晏确实和他妈很像，对比家里的照片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他那时候为什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季雪空也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从季晏离开季家开始，季雪空被季软骗了两次，以至于他根本不敢想象季软是他一直宠着的弟弟，对方似乎没有把他当成家人的意思，只当他是提款机，但对季雪空来说，金钱上的一点损失其实无所谓，但他内心确实很受打击。
他在这几年间尝试和季晏联系过，但对方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变，只当他是陌生人。
……
季家老宅季晏确实很久没来了，布局还是以往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客厅依旧富丽堂皇，大理石楼梯一如既往地冰冷。
“你楼上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累了先休息一下。”
季晏摆摆手：“不必，我只是一个客人，那边就不用带我过去了。”
“只是休息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季晏冲他一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转账会比较麻烦。”
毕竟他和季雨时好几年没有金钱往来了，去翻原来的账号是件麻烦事。
季雪空立刻听懂了季晏的意思，他没再强求，只沉默着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季晏刚回到季家的时候，季雪空很痛恨他的奢侈，毕竟他是音乐家，在音乐圈里交往的都是高洁的名流，这些人即便穿着高定都不会轻易露出Logo，可季晏恨不得把我有钱这三个字写在脸上。
他那时候自然一直对季晏出言嘲讽。
而现在，季晏的笑容平常，语气也很平常，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既然他喜欢算钱，对方就每一笔账都和他算得清清楚楚。
对方虽然拿到了季家分的那一笔钱，可季雪空很清楚，现金季晏几乎全部捐出去了，至于不动产——交到他手里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现在还是什么模样，对方根本没有动，可能连看都没有去看过。
季雪空一直觉得季晏爱钱，可后来他才发现，季晏在季家所有的花销和他用在自己身上的季家的资金，可能连季软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他那个“翼”计划不仅没有亏钱，反而赚了不少，从《消失的杀机》大卖之后，“翼”计划资助的几部电影成绩都不错，获得的分成数据也相当可观。
季雪空确实很后悔。
但季晏对他的排斥却是摆在明面上的，对方没有生气，也没有记恨，季雪空并未感觉对方在对上自己时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对方只是把自己当成陌生人罢了。
仅此而已。
可季雪空却忍不住有些难过。
如果他当时能稍稍温和一些，哪怕只是用对待季软的态度平等对待季晏，对方恐怕也不会这样。
“叔叔，那是你的哥哥吗？”墩墩忽然揪住季晏，晶亮亮的眼睛盯着季晏看，“爸爸说叔叔来参加哥哥的婚礼，让我听叔叔的话。”
季晏思考了一会儿，感觉很难向墩墩解释他和季家几位兄弟复杂的伦理关系，于是干脆一刀切：“不是，叔叔的哥哥只有你爸爸。”
“那他是谁？”
墩墩对长得帅的人都很有好奇心，这次季晏把他带过来，他和谢鸣轩他们处得可好了，每天乐颠颠地喊着叔叔，被方屿支使着满屋子跑，季晏这个叔叔都要往后排。
“一个叔叔以前认识的人。”季晏摸着自家侄子的头发，“不用特别去记。”
墩墩依旧有些懵懂，但他一直很听季晏的话，就没再追着季晏问。
季雪空却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以前认识的人？
这个称呼让季雪空像发笑。
客厅里，来参加这场婚礼的客人恐怕都知道季晏是他的弟弟，但只有季晏自己不承认。
可他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