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况呈压倒性逆转,众人默契以灵力相护,退入树林之中。
季鸣霄从远处缓缓走来,语气淡淡:“上次我就想过你是如何逃脱的,想来是借助了地底催生的藤蔓之力。不过这次你没机会了……下面,我全冻上了。”
咎通死死盯住他手里逐渐凝聚成形的冰剑,面上不由划过一滴冷汗。
季鸣霄所言句句是真,藤蔓由他操纵,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如今的处境,他确实是逃不掉了,只能拼死一搏!
念及此,他毫不犹豫着催动树林里丰沛的木属性灵流:“来啊季鸣霄!”
季鸣霄止住步伐,闻言只是提起那把冰剑。那把冰剑中汇聚的灵力使得冰剑所过之处空气直接凝滞,是从肉眼直观感知到的恐怖威能。
他持着冰剑剑柄与肩齐平,面色沉静,看着不远处藤蔓枝条交缠之处。
他掷出那把冰剑,动作仿若掷出的一支毛笔那般轻轻巧巧。然而,冰剑甫一与藤蔓接触,便不受阻碍穿刺其中,二者之间单是属性克制就尤为可观。
寒风大作,凉意摄骨,空气里漫开大片浓雾,冰块与藤蔓的碎屑迸溅,无人胆敢随意上前探看。
直到风烟消散,树林中不再向外溅出各种碎渣颗粒,战斗止息,一切回归风平浪静。对于这场战斗,众人无一不感到震撼。天地要索取一代魔神的性命,他便就此陨落,陷入永眠。
可若天地要季鸣霄归于天意……
树林外观望的易晗峥微微眯起眼眸,望着季鸣霄从坚冰打制的囚牢中向众人走来。
他站在树旁没动,与季鸣霄微微笑了下:“大人,我好冷,要你给我暖暖才好。”
“……?”附近众人本就怀疑他与咎通相认有问题,这下看他的眼神更不对劲了。
还未等季鸣霄答话,严正凯往旁边错开两步,止住季鸣霄往前走的道路:“宫主且等一等。”
季鸣霄平静看他一眼,微微颔首,转而与易晗峥道:“我的建议是自己用火系法器回暖,比人的体温见效更快也更好用。术法收了,气温短时间里回不去。”
“……”行吧,果然是会得来这么一句答复。易晗峥耸耸肩,未多坚持,只是问道:“严门主做什么要拦我们浔渊宫的宫主?”
言下之意,不是一家人,擅做阻拦总要给出个理由。严正凯自然听得懂,看他一眼,仍旧没让开脚步,语气微凉道:“我倒也有个疑问,难道楼主不打算解释解释你与咎通的关系吗?说来早先我就很奇怪,你为何一定要宫主战后尽快回归,现在想来,你可是早就料到这般局面,好让宫主尽快回来庇护于你?”
易晗峥只与他笑了下:“一切如你所闻,其余我不多解释。”
旁观的几名弟子纷纷讶然出声:“楼主果真是与咎通扯上了关系?为何做这种事情?”
“既如此,想必端州那边得到了咎通的消息,之后再去找却不见了咎通的影子,也是与楼主有关系的了。”
有人不解问道:“咎通还是被你揪出来的,你究竟图个什么呢?”
严正凯严肃道:“正如这几位弟子所言,还请楼主细细解释一番。否则的话……凭你和宫主的关系,浔渊宫亦是难逃其咎。”
便有人跟着附和了:“我之前听人说过,楼主行事惯于与宫主牵扯关联,还记得当初伏魔塔尚未倒塌,便是楼主要宫主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随他一同前往彤州城内。可朱阁主那时点人,自是不会专门点出宫主帮自己做事。”
“若楼主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那便是你与宫主存着何种图谋不轨的心思!如今咎通一事已去,整个大陆最大的危机已然解决,该是时候算清探星楼与浔渊宫之间到底有何联系了。”
易晗峥扫他一眼,见他竟还是最终之战时被自己怼过的其中一人。真是记仇,易晗峥没忍住笑出一声,看他的眼神略带鄙夷:“我也不瞒于你,图谋不轨这个词用的不错,只不过,心思不轨的只有我一个,宫主只是顺带着被我图谋罢了。”
“竖子敢尔,猖狂如斯!我瞧你怕不是在图谋一整个浔渊宫吧?!”
严正凯没听明白易晗峥这话的意思,皱了皱眉头,回问道:“楼主这是什么意思?我等也并非是要执意苛责,只是想征询你的想法而已,莫要轻易给自己树了敌。”
说着他思绪一转,干脆把事情推给身旁人,问季鸣霄道:“这般,宫主私底下可知晓楼主与咎通的联系?”
季鸣霄摇了摇头:“我不知。”
严正凯暗自思忖,嘴上当即道:“既是如此,楼主出于浔渊宫,宫主总得亲自过问一番此事罢?”
“?管什么?他做什么与我无关。”
严正凯:“…………”
这回易晗峥是真的又好气又好笑:“无关是吧,大人?你还不如怀疑我有问题呢!”
季鸣霄面无表情看他:“是吗?那你解释吧。”
……一副不想管省懒事的作派。
易晗峥静静看他两秒,突然眨了下眼睛:“也行啊,大人过来些,我悄悄解释给你听。”
季鸣霄点点头,从他眼里看见狡黠的光华一闪而逝。
他耍的不知什么把戏,严正凯自是分毫不让:“楼主说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是我等听不得的?更何况,我们又如何确信宫主与你不是一伙?”
易晗峥毫不退让与他对视:“除了大人以外的人我偏不告诉,怎么着?你们还能拦得住大人,让他不与我说话不成?”
如他所言确实不能,季鸣霄不发一言,绕开严正凯上前,掀过眼帘看他:“行了,你说吧。”
见他模样,易晗峥不由哑然失笑,语调都因这丝笑而带了些许颤音:“大人……你如今怎得这般好骗?”
“你不是要解释吗?”季鸣霄莫名着开口,“要说就说,这又是闹哪一,唔……”
他话还未尽,易晗峥笑盈盈着将他拥过,直接倾身吻下。
“…………???”旁边一众人已然惊到呆若木鸡的程度了。齐齐沉默片刻,才有人结结巴巴着出声:“不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亲上了?是不是我眼花了?”
“虽然没眼花,但我觉得我眼瞎了……”
众人在旁边的碎碎念叨,易晗峥全当没听见。他没忘记正事——凭着自己手里掌握的天意,同化季鸣霄体内的天意。
他早先让季鸣霄尽快归来的用意,便是打着这个算盘,以免自己什么都未做,季鸣霄就被天意率先召了回去。现在,只要他主动将控制季鸣霄的天意同化成自己的那一部分,他就可以将其随意抽调而出。换言之就是,重还季鸣霄为人时的一切,包括七情六欲。
正当这时,他与季鸣霄纠缠的舌猝不及防被轻咬了一下。
他噙着季鸣霄的唇瓣,不由笑出声。真是那个被天意抹了感情的季鸣霄,要咬他早就咬了。看来,他同化天意的量已经足够了。
念及此,他及时收手将季鸣霄放开,看着身前人还含了些茫然的神色,他眼中笑意深邃:“大人,回来啦?”
“你……”季鸣霄抬手摸了摸唇瓣,后知后觉还被一群人围观着,易晗峥果真是个胆大又胡来的……他觉得无奈,但也确实是亏得易晗峥,说没半点触动与喜悦是假的。须臾他放下手,低声道:“是回来了。”
易晗峥垂下眼帘轻笑:“有这一天,我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惯会胡闹,你知道这样很危险。”季鸣霄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严门主等人这一关就够难过的了。”
易晗峥抬眼看他:“反正,大人也不是陪我胡闹一次了。”
季鸣霄摇头:“所以,他们说的,你与咎通究竟是做了什么?”
易晗峥正待出言,只听头顶上方“轰隆”一声巨响。
短短时间,原本阳光明媚的大好天色逐渐阴沉下来,高天上黑云堆积。季鸣霄抬头看一眼便道:“你此次闹得很大。”
易晗峥道:“确实很大,详细的之后我再与大人解释,只不过如今看来,老天怕是不悦于我将你从它那里夺了回来。”
天空中的黑云仍在不断聚集,将其后的太阳挡了个严严实实。易晗峥向已然怔愣许久的严正凯等人喊话:“严门主,你领着人尽快走罢,可别又给我加一重罪名,说是我连累了你们。”
严正凯眼神复杂着看他一眼,轻重缓急分得清,他立即回身吩咐几名弟子:“去统合门内弟子,我们尽快从此处撤离,以免受到天劫波及。”
季鸣霄问道:“这场天劫不是针对我的,你怎得也遭了天劫,你有渡劫期的修为么?”
“当然没有。”易晗峥说道,“封神本就是将自身与天意同化,我投机取巧走了些捷径,所以才没遭天雷劈。”
“……现在它补给你了。”
“补就补吧,该占的便宜我已经占完了。”易晗峥道,“其实不该有的天意本源,我还给它也无所谓,只不过看样子它绝不会放过我了。”
季鸣霄抬头望了眼天际,思索着道:“你这场天劫……看着比我那个还要难渡。”
“是的吧?”易晗峥笑了下,“老天爷怎能容忍我这般投机取巧?定是要以劈死我的势头往下降雷。所以大人……要不要同我冒个险?”
季鸣霄莞尔:“与你一同,生死无惧。”
易晗峥低头有些脸红:“有大人这句,渡不过去心甘情愿了。”
季鸣霄看他一眼,手里凝了把冰剑出来:“别贫嘴,专心护好自己。”
周身的温度骤降,易晗峥按他说的运起灵流周转体内,还是冷得牙齿打颤:“大、大人,你不会把我冻死吧?”
季鸣霄道:“你护仔细了就不会。”
正当易晗峥要再说什么之时,只听震耳欲聋的轰然炸响从九天传来,雷电划破天际。二人脑海中直接接引天意不起波澜的意念:“你二人违逆天意,此间不容。”
季鸣霄不动声色,冰剑抛出与天雷相接,复又凝滞高空空气直接阻挡天雷冲势。
易晗峥一个辅助型的修者,如此天劫降下就是要将他灰飞烟灭的势头。他便不动手,与天意回话道:“这话说得不中听,别忘了,严格来说我二人也算天意的一部分。”
数道劫雷再度劈下,仿若传达天意怒火震耳欲聋。
季鸣霄在一旁不慌不乱做下反击与防守,抽得出空来瞥他一眼:“你到底做什么了?”
季鸣霄已经积累了对抗天劫的经验,而现下他封神成功,实力大涨一截的同时自身灵流更是源源不断,各种攻势悍猛的招数齐出,完全不在意灵流的消耗量,要抵抗九天劫雷,其实并不算难。
易晗峥大致与他解释:“我封神的原因,就是用暗灵根将天意侵蚀转化成了自己的东西。因此,我能操控着天意,将大人那里的部分天意洗出去。这样,天意的总量不足,便不能将大人一步步向着它靠齐。大人就当是走独木桥,一端推着你向天意发展,一端则向大人本身发展。”
季鸣霄沉默着想了想,又是几支冰剑掷出。
因着他与劫雷互不收敛的攻击,对战的这些时间里,天地间的灵流波动都为之紊乱,竟是隐隐有了形成如地动之类的天地灾劫的迹象。
易晗峥感觉着疑惑出声:“方才地面是不是晃了几下?”
季鸣霄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可这时,高天上雷动歇止,天意的警告声出现在二人脑海:“劝你二人住手!”
易晗峥回过意思来,天意执掌天地众生,自不会让它们崩溃毁坏,可双方同时驱使天地间的灵流发起攻击,导致各方面的灵流紊乱与不平衡,再这么下去的话,倒霉的就不止是他二人了。
看来,天意不会拿天地本源与他二人下赌注。念及此,易晗峥说道:“我们这般对峙下去无用,彼此势均力敌,反倒苦了尘世间的生灵。而且……这雷你都劈过了,就当是天劫已过,不若将劫云撤了,我二人与你约法三章,彼此互不干涉如何?”
果不其然,两人头顶上方的阴云仅仅盘踞须臾,逐渐有了消散的迹象。
见状,二人不由对了对视线。
天意的意念再次传来:“并非不可,但你必须将你侵蚀的天意统统交还回来。”
易晗峥当然不敢交,冷静道:“我若是交回去了,等哪天你心血来潮,故技重施,我二人不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吗?不若这样,从此以后我停止侵蚀天意,也绝不随意调用它们跟你对着干。你也别再为难我二人了,我们互不相干,当事情从未发生过。”
从根本上来看,老天要对付他们不过想以防万一,抹消一切不确定因素,但当做到这一点需要付出巨大代价……天意自会知晓,跟他们继续杠上,只会给彼此带去相当多的坏处。
天意沉默半晌,终是认可他的说法,不甘不愿着允了。
乌云彻底退散,明媚日光复又铺洒,一切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