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这日,念桥和七皇子坐一辆马车,诸位皇子要过去为蜀郡祈福,一行人在侍卫的护送下前往如来寺。
如来寺在盛京边缘,此次蜀郡祈福有三日,去的除了诸位皇子,还有傅晴明与几名臣子。
念桥的手现在还没办法拿东西,半夜会很痛,他们分开出行,和五皇子诸位皇子并不一路。
接近夏日,白日变得漫长,日头格外灼人。念桥闲时就把烫伤的手放冷水中泡一泡,如今休息时间,他便到了泉边解自己的纱布。
“念桥,不要跑远了。”嵇灵玉这么吩咐他,还派了侍卫跟着。
念桥应声,他在河边解开纱布,露出来斑驳的肌肤,上面的水泡都被挑破,他怕捂着会烂,时不时便要瞧瞧。
派来的侍卫不是别人,偏偏方定戎护卫他们,如今是方定戎跟着他。
念桥泡着自己的手,方定戎在他不远处站着。他稍稍往前挪一些,手掌碰到冰冷的岩石,后颈衣领传来力道,他被方定戎揪了回去。
他不由得咳嗽起来,手掌为了支撑碰到岩石,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来气,脸上涨得发红。
念桥疼的小声叫唤一声,他扭头看着方定戎,生气道:“你做什么。”
方定戎还扯着他后颈处的衣服,指尖碰到他的皮肤,传来极轻的触感。
“再往前会掉下去。”方定戎冷漠地说。
那也不能拽他,他又不是小猫小狗。
念桥有些不高兴,他看出来方定戎不耐烦,去拿开方定戎的手,他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有伤,碰到方定戎反而自己疼起来。
娇嫩的掌心红了一片,念桥因疼痛五官略有些扭曲,他忘记了眼前这侍卫身上哪里都硬,每次都磕的他很疼。
“不用你管,你别跟着我。”念桥下意识地推了方定戎一把,他没推动人,忘记了自己是在河边,河石打滑,他整个人反而向河里栽。
念桥脸色瞬间白了,他看见青天白日,听见“噗通”一声,后脑勺碰到一片冰凉,河水在他身边晃荡开。
“方定戎,救我。”念桥伸手去拽方定戎,他衣衫尽湿,方定戎任他拽着,他整个人掉进去,然后自己扑腾了两下,喝了两口水,发现方定戎在原地看着他。
念桥这才注意到,这条河非常的浅,他手撑着都能站起来。
他衣衫全部都湿了,明明方定戎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却觉得丢人,脸上烧红一片,自己从河水里爬起来。
他鞋子掉了一只,偏偏落在方定戎脚边,他低着头不去看方定戎,弯腰去够自己的鞋子。
没等他碰到,方定戎俯身,把他的那只鞋子捡起来,递到了他手边。
念桥还在羞愤,他抿着唇,没有道谢,默不作声地把鞋子穿上,纱布也重新拿起来。
“怎么了这是?”嵇灵玉看见念桥湿淋淋的回来,问了一句,让人去给念桥重新找了一身衣裳。
“没事。”念桥吃了个哑巴亏,总不能说是他自己掉下去的吧。他一路走回来的,还好现在不冷,他先去换了衣服。
“七殿下,你不必派他守着我。”念桥小声说,又瞅方定戎一眼,方定戎会惹他生气,还会告状,他不想和方定戎待在一起。
“方侍卫是护卫队指挥使,念桥,你上次方吃了亏,这么快就忘记了?”嵇灵玉问他。
说的是五皇子烫他的手那次,他明白,因为他是嵇灵玉身边的人,五皇子欺负他不过是为了折辱嵇灵玉。
念桥闻言不说话了,他才不想再被五皇子抓起来,但是也不必让方定戎随身跟着他。
他们第二日才能到如来寺,这一晚在京郊休息,嵇灵玉只带了三名侍从,他和瑶池瑶碧。瑶池和瑶碧住一个帐子,他单独住一个小的。
念桥怀疑方定戎可能是随时监视他,他刚换完衣服方定戎就进来了,还扔给了他两瓶伤药。
他狐疑地看着方定戎,去够那两瓶伤药,问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是七殿下送过来的?”
方定戎没有搭理他,仿佛送伤药只是任务,言简意赅道:“可以治烫伤。”
念桥拧开瓶盖,露出里面青色的药膏,闻起来很清香,七皇子给他的那瓶他还没有用完呢。
他闻着觉得好闻,这药膏看起来也名贵。但是方定戎也没有说是不是七皇子送的,他便又把盖子合上放回去。
念桥自己裹着被子,药膏还在床边放着,他扭头又瞅一眼,发现方定戎压根没有留意他。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方定戎眼角扫到一只白皙微红的手掌从被子探出来,再去看的时候,药膏已经不见了。
念桥第二日起来,他睡眼惺忪,衣服松松垮垮地在身上,他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掀开被子。
他此时没有穿裤子,掀开被子时才注意到方定戎在墙边靠着,此时方定戎的目光落在他腿上。
念桥愣了一下,他立刻把自己腿盖上,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方定戎视线收回,神色未变,対他道,“准备动身了。”
念桥自己涂完药膏,把手上纱布缠的乱七八糟。
下午他们和方定戎走岔了,念桥坐在马车上,他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掀开车窗看风景。
対面的嵇灵玉対他道:“念桥,过来。”
念桥慢吞吞地过去,他没有瞅到瑶池,明明方才还在,现在只剩下瑶碧一个人了。
“七殿下,瑶池去哪里了?”
嵇灵玉把他手上的纱布解开,重新帮他缠了一遍,闻言道:“她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先回宫了。”
念桥哦一声,他一直伸着脑袋看窗外,没一会方定戎便追上来了,后方还有一辆马车。
他瞅一眼马车,觉得有些眼熟,看到了上善,便知道是谁的马车。
是嵇雪容。
念桥想着那天的事,他心底的小刺再次冒出来,瞅见一只冷白骨节修长的手从马车里探出来,他立刻收回了视线。
他的手被嵇灵玉重新包扎,嵇灵玉做事严谨,为他包扎的整整齐齐,像两只圆润的猪蹄。
“七殿下,我好像看见了太子的马车。”念桥说。
这会已经有下人过来,接下来的路念桥他们要和嵇雪容同行。
嵇雪容为何要跟嵇灵玉待在一起?念桥忍不住想这个问题,然后不由得想,嵇雪容似乎一直都比较关照嵇灵玉。
因为嵇灵玉不受宠?还是有别的心思。
念桥不由得朝坏处想,说不定嵇雪容是为了害嵇灵玉,就像前世害他那般。
他家殿下最好欺负。
他这般想着,不由得担心起来,赶路时他在外面,有侍卫要进去送茶,他便端着茶水帮侍卫送。
不远处的方定戎看他一眼,他想起来傅晴明让他离几位皇子远些的叮嘱,不由得站定,方定戎总是告状対他不利。
念桥于是先去了方定戎那里,他在旁边坐着,说道:“方定戎,我去给七殿下送茶水,太子和七殿下在一起我不放心。”
方定戎看他一眼,他问,“这个你总不会也告诉傅晴明吧?”
“我只是担心七殿下,你不要告状……”念桥话音没落,马车向前行驶遇到转角,他还端着茶水呢,茶水向旁边偏洒了方定戎一身。
方定戎握着他的手腕略微使力,面上没什么表情。
念桥有些讪讪的,他瞅见水洒的位置,拿出手帕装模作样地帮方定戎擦了擦。
“我不是故意的。”
方定戎什么都没有说,接过他手里的手帕,随手擦了擦。
念桥还等着进去送茶水,他瞅方定戎一眼,颇有些心虚,手帕也忘记要回来,鹅黄色的手帕留在方定戎手心,他去换了茶水。
念桥端着茶水进去,嵇灵玉和嵇雪容相対而坐,两人说一些客套的话,他进来之后,嵇灵玉便让他把茶水放下。
“念桥,你手不是还伤着,过来送什么茶水。”
念桥总不能说是他自己想要过来的,他担心嵇灵玉,他嘴上道:“侍卫有事,他让我进来送的。”
提起他的手,嵇雪容似乎朝他掌心扫了一眼,他有些不自在,把自己的手掌藏进袖子里。
念桥没有走,他就在旁边守着。
嵇灵玉対他道:“下次让方侍卫来便是。”
“三哥,我听闻傅大人此次一并前去,他已经到了如来寺?”
嵇雪容:“孤并不知他如今在哪里。”
念桥上前倒茶,他先给嵇灵玉倒了,然后给嵇雪容倒茶,手有些不稳,嵇灵玉握着他的手腕,帮他把茶水放到一边,“念桥,你先下去。”嵇灵玉说。
念桥不太想下去,他不放心嵇灵玉和嵇雪容单独待在一起。
他一直在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嵇雪容,嵇雪容未曾关注过他,仿佛把他当成普通的下人一般。
“七殿下,我不想下去,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念桥小声说。
嵇灵玉先是朝嵇雪容看过去,対嵇雪容道,“他平日便是这般的性子,三哥,我先回去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下来,嵇灵玉领着念桥回到他们的马车,路上嵇灵玉便问了。
“念桥,你找我有事情?”
“没有事,”念桥故意走的慢些,他余光看一眼嵇雪容的车帘,他嗓音细软,撒娇道,“殿下,我不想让你和太子待在一起。”
“你不要和他坐一辆马车,”念桥转眼又问道,“他来找你做什么?”
嵇灵玉:”只是商量一些祈福事宜。”
顿了顿,嵇灵玉対他道,“以后在太子面前不得放肆。”
念桥乖乖应声,他瞅一眼窗帘之后的人影,那处静悄悄的。
他故意道:“七殿下宠我,我会好好听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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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嵇雪容:黑化值+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