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柠又塞了三只虾，然后光速把碗推远，傅沉延也放下筷子，气压有点低。而关煜小口喝着酒，时不时瞥来的目光则有几分意味深长。

一顿饭吃到最后，四人里有三个都神情微妙。

关煜过段时间要去上班，卡尔在国内也待不了太久。裴柠不欲多打扰他们见面的时间，吃过饭就准备告辞。

他和傅沉延都喝了酒，回去开车的人变成了司机。

裴柠有些头晕，靠在后座打开窗户吹风。

忽然听到旁边的人问：“你和关煜，大学认识的？”

裴柠愣了下，随后答：“我们是室友。”

傅沉延意有所指：“但你们硕士毕业不是同一届。”

裴柠：“我收到申请就去了，他gap了一年。”

傅沉延：“你们没在一起？”

“没有。”裴柠答，“他的学校离我很远，我们只见过一次吧？还是两次。后来我忙着毕业，他也认识了新男朋友——就是卡尔。反正那阵子联系并不多。”

“那这两年…”

“都是自己。”裴柠轻声道。

裴任根本不想他读，裴柠两年的学费都是自己交的。他忙于打工和学业，同本国学生交流不多，没有关系很好的朋友。

“幸好大家很热情。”他玩笑似的道，“即使是节日前说，一般的社团也都会答应带我。”

裴柠相貌出众，感兴趣的人很多，但最终结果往往是他不想添麻烦，选择一个人待在公寓里。

耳边没了声音，裴柠转过头。

傅沉延半张侧脸隐入了车内的阴影，但依旧能看出高挺的鼻梁，和形状好看的薄唇。

迟迟等不到下一个问题，他便自己问了：“我之前听说，傅总读的学校也是在那边，是吗？”

傅沉延“嗯”了声：“两个州很近，开车大概三个半小时。”

裴柠想象了一下：“听起来挺方便。”

“我们当时，星期五下午只有一节读书活动课，时间不长，一般到三点左右。”傅沉延道，“我一结束就出发，大概七点半到你们学校，还能接你去吃晚饭，等到周日晚上再回去。”

裴柠是会认真读书的类型，他也有很多课业要做，所以周末只能一起泡图书馆。但到期末结束，就计划去滑雪或者露营。钟谨文他们也在，可以提前带裴柠认识他们，然后一起过圣诞节。

他们会像一对真正的情侣那样。

像是拉开某处阀门，所有想法都无比自然的倾泻而出，傅沉延甚至来不及阻止。

裴柠也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才收敛起情绪。

“可惜，我入学那年，傅总已经毕业了。”

明知不可能发生的事。

这是傅沉延人生中少有的，不经思考就开口的时刻。

“你说的是。”他闭了下眼。

缭乱的霓虹光影在窗外一闪而过。

*

堰江的春天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微风和煦的日子还没过几天，五月下旬一到，暑气哗地就蒸腾上来。

这段日子没接新的项目，过得还算轻松。

裴柠慢慢翻看一份创意合集稿时，接了个陌生的来电。

“裴总监，还记得我吗？”

是温向年。

裴柠有点惊讶：“温经理？”

对方问：“最近怎么样？现在忙吗？”

裴柠答：“还好。”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后，温向年主动道：“我这边其实是有个项目，想问问你的意思。电话里讲时间太长，明后天我们约个时间，你先了解一下。”

裴柠答应下来。

两人约在第二天中午，温向年挑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订了双人包间。

环境清雅，私密性很强，裴柠到的时候，温向年正在摆弄桌上的一只点心盒子。

两人点好菜后，温向年用毛巾擦手：“不用太拘束，随便聊聊而已。”

他和几次见面时差不多，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裴柠：“不会，就是有点意外。”

温向年：“没想到我会给你介绍生意？”

裴柠笑而不语。

“那就先说正事吧。”温向年道。

他将手中的点心盒子推到了裴柠面前。

温向年道：“清茉斋。”

面前的盒子上面绘着茉莉的图案，logo的藤蔓字相互缠绕，在暗色调的灯光下显得悠然雅致。

“我知道这个牌子。”裴柠道。

这是个传统的中式糕点品牌，算是老字号之一。

温向年：“我第一家实习的公司就是这，也算是老东家。当时认识的朋友现在调去了市场部，正急着找人接端午节新品的宣传。”

裴柠算了下时间：“这么紧？”

看起来还剩一个多月，但光方案敲定就得花掉一半，相当于要求一次成型，没有反复修改的机会。

温向年：“是，所以要求先出方案。”

裴柠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慢慢消化着他所说的内容。

温向年：“我和他们说了奥博那个案子，对方对你还挺感兴趣的。”

裴柠：“所以是温经理帮忙引荐的？”

温向年摊手：“别怪我自作多情就行。”

裴柠笑了下：“怎么会？”

“他们市场部新来了个总经理，高层下派的。新品项目原本是我朋友负责的，结果一切都谈好了，被新来这位给毙了。这位新经理刚一来就大操大办的，说要为公司拓宽路线，找到新的增长点。”温向年笑了一声，“先不提业绩，团队换领导时间短，就已经很容易水土不服了。”

“我个人是很相信裴总监的实力。”他道，“但最后结果如何，恐怕得内部一致才行。”

他说的委婉，但裴柠也听出了言下之意。

利弊都很明显。

清茉斋的国民知名度很高，往前数一代基本是家喻户晓，做长期客户很合适。但同样，内部形式不明朗，一旦方案被否决，就意味着前期的投入都白费了。

“我有个疑问。”

温向年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柠：“为什么不是他们自己来找我？”

“因为我拦住了。”

温向年耸了下肩，镜片后的狐狸眼透出几分狡黠，“又不是个多好的差事，当然得先问问裴总监的意向了。”

虽然是帮裴柠引荐，但同时也要摆出架子，不能让对方看低他们。

单看能把两边都哄住的本事，温向年也绝不是个简单的人。

难怪能被派去管泊恩的少东家。

裴柠笑了起来：“那我还得谢谢你。”

温向年也勾唇：“应该的。”

门被敲响，是服务员进来上菜。

等桌上摆满了菜品，两人却不约而同都没动餐具。

裴柠问：“为什么？就因为那天在包间的事？”

“我对傅沉延没什么想法，他能办到的，找钟谨文也一样。”

温向年淡淡道，“你就当是吧。”

过了一会，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和之前的我很像。”

这顿饭结束后，温向年将清茉斋负责人的名片给了裴柠，并且又强调了一次，是否参与的主动权完全在于他们。

裴柠马不停蹄，回公司就开会商量，全员一致敲定结果，当晚就联系了对方。

和他们通电话的人名叫崔楷，是清茉斋的市场部副经理，也就是温向年的那位朋友。

崔楷听着是个面团儿性子，讲话温声细语的，态度也很好。而且一听温向年的名字，二话不说，当即表示什么都愿意配合。

前脚挂了电话，后脚简报就发进了裴柠的邮箱。

期限本来不算宽松，商讨会就安排在后天下午，沟通过的几家都会去，先提一个大致方案的雏形，也避免耽误彼此的时间。

接紧急案子也不是第一次，当晚裴柠就捋出了两条大致的思路。

两天的时间转眼就过。

方案汇报当天，裴柠稍微提前了一会儿左右到，清茉斋安排了人，直接将他们带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零星坐了五六个人，裴柠粗略扫了一眼，竟然有好几张都是熟面孔。

清茉斋自己知名度很高，但是竞争对手里对应级别的大公司却不多。

裴柠敛眸，对自己的猜测更加印证了几分。

坐下没多久，裴柠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温向年打来的电话。

对方知道汇报的时间，这个时候突然联系他…很难不让人多想。

裴柠轻声对蒋芸道：“我出去一趟。”

“喂，裴柠？”温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担心。

“是，出什么事了吗？”

“长话短说。”温向年道，“他们经理请了BHE的人，老崔不认识，但是我听着…那边派来的人很可能就是范阳。”

范阳？

在会所包间里记忆瞬间回笼。

那次范阳和周博凑在一起，灌得他一直喝到了胃疼，后来还是傅沉延来带走了他。

裴柠眉心拧了起来：“人选已经敲定了吗？”

“不好说。清茉斋这种老企业，高层的内部派/系划得很厉害。老崔干了将近八年，经理这个位置，之前一直说要给他。”温向年叹了口气，“结果现在空降了一个经理。”

“不过你放心，老崔不是奥博那个鲁组长，他手里有实权，而且足够和经理叫板，不然没法斗这么久。但这次端午的新品，多少决有点定胜负的意思。”

“所以是因为对面找了BHE，他才着急了？”裴柠问，“那你们这算什么？疾病乱投医？”

温向年笑了下：“现在已经投了，死马也要当活马医。再说，我真的觉得裴总监有能力。”

裴柠轻轻吸了口气：“我只能说我尽力。”

“别担心。”温向年道，“预选方案，你们方向没问题就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眼看时间差不多，裴柠才挂掉电话。

打电话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了走廊另一侧的洗手间附近，裴柠正准备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忽然听到里面有人声传来。

“谁啊？就那个裴柠？噗，他哪有什么本事？他最大的本事啊，都用到床上了！”

作者有话说：

忽然发现上学的时候相遇可以写成if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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