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哥,你非要这么绝么?]
屏幕亮起,备注没来得及改,“小明”二字亮在屏幕,闪得眼睛疼。
[我看到你办公室空了,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么,影哥,连句解释的话都不愿意听?]
[我没退路的,影哥,你知道我家的情况。]
[潇潇姐让我走,我走了,我把你送我的手链拿走了,其他什么都没带。]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想哄哄你,给我一个机会可以么?]
[影哥。]
[师父。]
[我想见见你。]
[好不好?]
……
信息不要钱的一条条跳出,屏幕光映在迟影脸上,一贯随性含笑的眼睛变得毫无波澜。
往上翻这些话几乎是复制粘贴,从下飞机开始就响个不停。
迟影没闲心看别人发疯,动作迅速地收回手机,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
零下二十来度的冰市不是开玩笑的,迟影里面是秋季薄款毛衣,时不时有冷风灌进来,冷的身体发麻。
冰市不禁烟花,春节一过,冰雪路面多了些星星点点的废鞭炮。不到五点,太阳已有了下落趋势,橘黄色在天空晕染一片。
呼出一口气,雾气弥散在空中,睫毛挂上了白霜。
手机在兜里震动,想来也是自己那“好徒儿”可笑至极的话。后来吵得迟影烦了,点开一来,竟然是老友的电话。
“影哥,到底怎么回事!?”郑上阳独特的大嗓门响彻云霄。
迟影熟练移开手机,等几秒凑近了,浅笑道:“没事儿。”
“没个屁!”郑上阳压根不信,“没事你好好的南城不待,回冰市干嘛?真当骗傻子呢?”
“嗯。”迟影轻应一声。
郑上阳:“啊?”
迟影没忍住笑了一下,重复道:“骗傻子呢。”
郑上阳呆滞两秒,反应过来,吼道:“操!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别给我打岔!那个什么,影哥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最后一句话没了急躁和暴怒,说的小心翼翼。
迟影知道郑上阳是真担心了,自家老友看着吊儿郎当,实则比谁都心细。
大过年的,迟影不想影响郑上阳的心情。这事说来复杂,他现在头还蒙着,更别提头脑单一的老友。
迟影跺了两下发木的脚,摇头,“真没事,工作提前完成了,回家看看。”
“就这样?”郑上阳表示存疑,“你回家住?回你家?”
迟影:“嗯。”
郑上阳严重怀疑他抽风了:“大哥,你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孤寡老人,家都几百年没收拾了,上赶着勇闯老鼠窝?”
“……”迟影:“我请阿姨收拾。”
郑上阳又问:“你确定大过年有阿姨?”
迟影:“……”
啊对,差点忘今天是大年初一。
郑上阳:“要我说你直接来我家得了,别忘这边是冰城,等晚上店全关了,你想买床被子都难。”
迟影记得他在外地拍戏,郑叔郑嫂在马尔代夫度假,家里只有一个刚满十八的黄花大闺女,不由说:“草莓一个人在家吧?亏你能这么信任我。”
“她巴不得你……”郑上阳欲言又止,“算了不说她,你也别跟我在这装,谁不知道你了。”
迟影笑了,无辜道:“我怎么了我?”
“你问我?”电话对面疯狂啧啧啧,清了清嗓,用正经播音腔道,“迟影,‘春水’的风云人物,据说在酒吧旁救了一名受尽临辱的可怜少年,从此贴上体贴绅士标签,无数少男迷恋,奈何……”
迟影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
“奈何性功能有问题,人奔三走,一个老婆都没拿下。”
迟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上阳拿下一局,笑得脸色涨红,捂着肚子笑出“嘎嘎”的鸭子叫。
那次他倒是没赶上,但谁叫这事太出名了呢,都十年前的事了,现在还被众人津津乐道,可谓是一篇神话。
“挂了。”迟影面无表情道。
“等等别别别……影哥影哥,我错了!”郑上阳丝滑示弱,真被勾起了好奇心,“哎不过说真的,你在春水都混出名堂了,怎么到现在还光棍一个?”
绕是郑上阳说的有夸张部分,“混出名堂”这点倒是实话。
“春水”是冰市著名的gay吧,迟影开窍早,别人沉浸在网吧认爹叫爹时,他已经是春水的老顾客了。
老到当年“春水”濒临倒闭,迟影拉着郑上阳一起投资,把那些年存的钱全扔出去,才换来现在“春水”的精装小三层。
那为什么现在还光棍一个呢?
“春水”里的老顾客分两种。
一夜/情的,撞运气找真爱的。
相对第二种,第一种明显是春水的绝大多数。
但迟影是个例外。
他是为了气他爸的。
十八岁毕业,迟影直接朝老爸出了个柜。老爸不负众望,抄起扫把朝他身上抽。
迟影连出柜的事都无所畏惧,怎么可能让他打到?扔下一句“封建残余”甩门离去,往春水一待就是一整个暑假。
或许因为目的不纯,老天爷诅咒,迟影不仅没碰到合眼缘的人,甚至待久后眼光越来越高,高到他都快相信自己性功能有问题的程度。
现在更是连冰市都没时间回,更别提去春水撞桃花了。
郑上阳笑够了,好奇问:“话说影哥,你跟我说实话,没喜欢的人?”
迟影:“你说呢。”
“那我给你介绍介绍?”郑上阳精神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可爱的?爱撒娇的?傲娇的?还是会玩……”
“没别的事撂了。”迟影说。
“哎别别别别。”郑上阳急忙道。
迟影声音如遇春风,温柔道:“再给你重新措辞的机会。”
“好嘞哥。”郑上阳答应完又是一阵苦口婆心,“影哥,不是我说,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颜狗是没有未来的!眼光太高小心单身一辈——”
郑上阳的大嗓门戛然而止。
迟影利索地摁灭手机,搓了搓早就冻红的手,若无其事的往前走,低声道:“啧……太冷了。”
不过郑上阳嘴贫归嘴贫,有一点却提醒了他。
冰市比不上灯火通明的南城,一到晚上人烟稀少,除了全国连锁店二十四小时营业,其余该下班下班该休息休息。
他要大半夜洗澡洗一半发现没毛巾,哭都没地方哭去。
迟影决定先把日用品买了,最重要的是鞋鞋鞋,太他妈冻脚了。
迟影把手伸到大衣兜里,拿出烟点了一根,火还没点着,腰间突然一重。
力道很轻,仿佛是无意间撞到什么东西。
大过年的,各家店早早贴上了“春节放假”,路边空空荡荡,哪会撞上东西。
一瞬间,迟影鸡皮疙瘩起来了。
迟影心里大惊,表面不动声色地垂下眸,看见紧贴在身后的一双鞋。
事情发生突然,迟影匆匆从南城回到冰市,身上除了那件临时买的羽绒服,其余全是春秋季的装备。
鞋是单面皮靴,脚已经没什么知觉。
不过,迟影没想到身后这人也穿着皮靴,惊愕中暗道了一句骨骼清奇。
“别动。”
声音从头顶传出来,温热呼吸扑在发丝,吹得迟影皱了下眉。
他没想到两人离得这么近。
地上的雪有几厘米厚,踩上去的声音很明显。只是他刚刚一直跟郑上阳聊天,没注意后方的声音。
“兄弟。”迟影大脑疯狂转动,冷静道,“我们谈谈。”
身后没说话,腰间的力道依旧存在。
隔着羽绒服,迟影摸不清抵在身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棍子、砖头倒好办,他学过几年散打,能保证从对方的手里逃脱。
难办的是刀。
冰市经济发展相对落后,治安管理不严,从路边随地乱扔的鞭炮就能看出来。加上春节上下,路边一个人影没有,要真惹怒了对方,吃亏的必定是自己。
迟影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说:“兄弟,我手上没带现钱,手机里有钱……你不放心可以自己检查,我保证一动不动。”
“……”
身后似乎接受了他的条件,抵在腰间的力道逐渐放轻。
没拿开,但总算不是狠狠抵着了,迟影松口气的同时忽然觉得可笑。
都说三十而立,他折腾二十七年,成功在迈入第二十八个年头,亲人闹崩、爱情渺茫、事业背叛。
更惨的是春节回家转转,还他妈遇上了抢劫。
冰市的风像刀子,一刀刀刮在迟影脸上,连带喉咙里跟着疼。
仅仅半秒钟,迟影突然不想好好谈了。
想法只在刹那间。
下一秒,迟影快速抬腿,大步朝前面的大型商场跑去!
冻麻的脚终于有了知觉,和脚麻以后狠狠踩到地上的感觉很像,各有各的酸爽。
刀子般的风刮在身上,这次除了疼,更多是从内心而发的舒畅。
那股郁闷情绪终于有了疏解通道,一向冷静的他甚至不去纠结后面那人追没追过来,手里拿的究竟是棍子、板砖还是刀。
无所谓了。
迟影想。
前面就是商场入口,商场人再少也有工作人员,加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迟影不信这人能跟着自己跑到商场——
迟影猛地刹住车,盯着商场大门的反光玻璃。
一抹黑影从身后追上来,迈的步伐不大,奈何腿长,三两下赶到迟影身后。
……还真敢追过来?
迟影几乎弄笑了。他见过失主追着小偷跑、警察追着劫匪跑,第一次见大庭广众之下,劫匪追着人跑。
迟影不知是不是被这人操作弄得想笑,少了几分紧张,转身调侃道:“哥们,你想要多少,我可以给……”
迟影顿了一下。
转过身,迟影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惊讶一闪而过,他没想到现在歹徒的颜值都这么高。
一米九往上,黑色夹克加黑色长裤,头发贴着头皮,冒出一丁点的青茬儿,瞧着是挺符合劫匪的特征。
只是颜值太高了。
五官立体,棱角冷厉,明明生来是凶面孔,眉眼却出乎意料的……温柔。漆黑眼眸盯着人,仿佛盯着爱人似的。
迟影不可否认对视的瞬间心脏一跳。
这种感觉很奇妙,迟影不觉得自己会对一个比自己高、比自己壮、比自己硬汉的人心动,只能勉强解释成对美的欣赏。
迟影胡乱垂下眸……
然后成功看到这人手里的“凶器”。
沉甸甸。
红灿灿。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红钞票,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光辉。
红钞票?
毛爷爷?
迟影迟滞地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迟疑之时,对方似乎看出他的失语,善解人意开口道:“一分钟一千块钱,陪聊,接么?”
“你陪我。”
作者有话说:
这次是自认为很1但审美很诚实的受,和长相很凶但超听老婆话的忠犬攻~
一切剧情线服务感情线,半架空,没什么逻辑,睡前读物,图个乐。
影哥和已哥的日常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