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决心暂时不把惠交给禅院家之后,为了减少惠被发现的概率,甚尔干脆利落的动用自己的人脉,把父子俩的身份彻底和禅院撇清了关系。
首当其冲的就是姓氏——在决定新姓的时候,是惠举起手,认认真真的在手机屏幕上打了[伏黑]两个字。
“用绘理的旧姓不好吗?”
伏黑惠:“……”
是很好,但是他已经被叫了十多年的伏黑了。
因为这辈子的惠太过独立自主,完全能够自己照顾自己,所以甚尔也没有再婚,自然也就不存在入赘给津美纪的妈妈、带着惠一起改姓这件事发生——对津美纪来说或许是好事,她的妈妈会和别的至少比甚尔更加靠谱一点的男人再婚,过上更有保障的生活。说不定还会因为过去被打乱,能避免未来被诅咒而昏迷的事情发生,不用再和上辈子那样遭遇那种事情。
应该能避免诅咒吧?
伏黑惠已经想好长大之后要怎么去找津美纪的消息了。
只不过他现在没有功夫关注未来,毕竟一个不省心的甚尔就足够还小小一只的惠受了。
为了姓氏而纠结的伏黑惠绷紧了软乎乎的小脸。
所幸甚尔也没多在意,随口问了一句没得到回复,便顺着儿子的意见干脆的敲定了新姓氏,其次便是身份背景——被篡改成了普普通通的单亲家庭,父亲是自由职业者,孩子双方的亲属一个不留全部写成早逝,于是明面上,只剩下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
被迫早逝的禅院家:“……???”
要把假身份弄成合法,全靠甚尔的老相识孔时雨在其中周旋,这位黑白两道通吃的地下中介人的门路比下水道还多,而且颇讲信用和成果,至少甚尔完全信赖这家伙的业务水平。
“你的委托我搞定了,禅院……不,现在应该叫你伏黑了吧?”
花了半年时间才把新身份弄好,前刑警现黑市中介人孔时雨亲自拿着新的身份来伏黑家拜访,他拉了拉自己的领带,随着甚尔走到客厅坐下。
“虽然不知道你在抽什么风,天不怕地不怕的暴君居然会想要隐瞒身份……不过我不会问,我这行的规矩我懂。”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平头男人单手从西装夹层里拿出了一叠新的证件资料放在桌面上,递了过去:“我和你关系不错,所以你的委托是我亲力亲为的,可以保证完全合法有效,但一码事归一码,该收的手续费我是不会忘记的……嗯?这孩子是?”
伏黑惠踩着矮脚凳在厨房泡茶,用让人看了就不由担心的小手托着沉重的托盘,把茶壶和茶杯放在两位大人面前。
“……你的儿子?”孔时雨满脸惊奇的看着父子俩相似的黑发绿眼,“你居然有孩子了?这就是你当初忽然说要隐退的原因吗?”
完全没想过还要给客人泡茶,应该说完全没有待客(指对待男性)之道的甚尔翘着腿检查着证件资料,漫不经心抬头扫了一眼,没出声。
伏黑惠垮着脸看着他不着调的老爸,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歪着头看向了客人,“不好意思,请问你是甚尔工作上的搭档吗?”
“……应该算是合作人吧?”
“原来如此。”伏黑惠了然,他微微鞠躬,“初次见面,我是这个不争气的笨蛋的儿子伏黑惠,谢谢你平时对甚尔的照顾。”
“不,我这边才是,禅院……伏黑的实力很强也不挑工作,帮了我大忙……”孔时雨下意识就微微欠身:“我是孔时雨,是个中介人,请多指教。”
莫名其妙就寒暄了起来。
“你儿子叫惠?”孔时雨惊奇的看着小孩鞠躬完之后乖巧的回了房间,把客厅让给了两个大人,“怎么取了个女名?”
甚尔挑眉,随口道:“啊?那当然是因为我记不住男人的名字啊!”
“……这种理由也太草率了吧?”
孔时雨啧了一声,“你儿子可比你讨喜的多,看起来才三岁左右?真懂事啊,不,不如说,因为看起来太小,这么懂事反而让人心疼起来。”
“毕竟是我的儿子嘛。”
“正因为是你的儿子,会那么正常才奇怪。”孔时雨吐槽,“那孩子知道你在干什么工作吗?”
“大概吧。”
“……没问题吗?”
“有什么关系?”甚尔无所谓:“惠很清楚我是个烂人。”
孔时雨噎了一下,“……算了,我也不想理你的家务事,言归正传,手续费什么时候转给我?我也不多收你的,这个数就足够了。”
“现在我的钱包和卡都是空的。”甚尔把空空如也的钱包掏出来扔给他看,“下次委托你自己从我的报酬里面扣,啊,对了,先借我一笔钱吧?这个月快结束了,我不久前才把工资输掉,水电费没着落了。”
“……你这家伙啊,既然都有孩子了,别再把所有钱都当做赌资了吧,说到底你有赢过吗?你那稀烂的赌运,还没让你醒悟过来吗?”
“下次就会赢的啦……说到底无所谓吧,反正就算输掉,我也很快就会赚回来。”
孔时雨一脸不信,但到底还是借了钱给面前的男人。
再怎么说甚尔都是他手里工作效率最高且最强的合作对象,对方一次任务的报酬有多少,孔时雨心里有数,他也不担心自己会亏钱,亏了也没关系,反正也没多少,比起甚尔这些年带给他的利益完全不值一提。
“你还有事?”甚尔确认了证件完整无误之后,抬起头看着隔壁的合作人,挑起眉,毫不客气的赶客:“没事就走呗?”
“实际上,我的确还有事情要和你说。”孔时雨似乎早就习惯了男人的态度,神情变都没变:“黑市那边有人悬赏了一笔大生意,而且和咒术界相关,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感兴趣……啊,这是我最开始的想法。”
说着顿了顿,中介人扫了一眼室内伏黑惠的房间,“我没想到你会为了孩子开始注意身份了,这反而让我不确定你的态度,喂,伏黑,如果你顾忌儿子的话,那拒绝掉也无所谓,因为高报酬下的确存在同等的风险……虽然我还是会说给你听,但那只不过是我身为一个中介人,把每一份大生意尽职尽责介绍给合作伙伴而已。”
甚尔挑眉,“哦?连你都用[大生意]来形容,所以报酬有多少?”
根本不在意风险和难度,甚尔理所当然先问了钱。
孔时雨比了一个数。
“单位是亿?”
“啊,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还有更多。”
“哈,那的确是笔前所未有大生意。”
甚尔站了起来,双手插兜,他扫了一眼惠房间。
“出去再说吧……喂,惠!”甚尔提高了嗓音:“我有工作要谈,下午再回来!”
伏黑惠在半晌之后扭开房间门,探出脑袋来:“哦……我知道了,早点回来。”然后顿了顿,“还有约定,不许忘掉!”
“啧,我知道了。”
所谓约定,即是在半年前父子谈话当中定下的[约法三章]。
1.不许无缘无故失联,手机和短信不可以拉黑彼此,看到必须要第一时间回复。
2.不许不回家,如果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要到外地出差,必须说清楚出差的大致时间,惠不会再催促他,但至少在工作结束之后要回来休息。
3.不许死。
仅此三条约定。
至少在这半年内,甚尔勉强算是遵守了。
甚尔实际上没和儿子说清楚自己的工作到底是什么,被问到的时候,也只是肯定了对方[祓除诅咒]这一个猜测,被逼问身上不属于自己的血腥味时,勉强加上了[暗杀诅咒师]这件事。
处理诅咒和诅咒师,这是伏黑惠可以接受的范围,他不会对诅咒的死和恶徒的死有任何愧疚,毕竟他并不讲究[正义]和[正论]。
在这个唯有不平等这件事平等存在的世界里,伏黑惠只会相信自己的良心去解救想要解救的人,换句话来说——只要是被伏黑惠认定的存在,那么哪怕对方被众叛亲离、犯下血腥杀戮,惠都依旧会选择帮助对方。
甚尔对儿子的理念嗤之以鼻。
除了绘理和惠,现在的甚尔谁都不想拯救,也谁都不在意。
可尽管如此,在和儿子谈过,得知伏黑惠的信念之后,甚尔的确在这段时间里不自觉的排除了暗杀所谓普通人和所谓好人的委托。
只是不想被那个敏锐的小鬼头发现之后唠叨个不停而已,甚尔想着,给自己找了不知道多少借口:而且那些委托的报酬太低了,远不如地下世界狗咬狗来的痛快。
可孔时雨这回带来的任务目标很特别。
是个小姑娘,叫做天内理子。
看起来就普普通通的中学生,哪怕有点调皮也绝对称不上是恶徒,应该算是在普通人和好人的范围内。一般来说,这已经不再是甚尔会选接的任务单子了。
但这家伙的身份却让甚尔顿住。
她是[星浆体]。
为了避免维持着咒术界大多数重要的结界、拥有[不死]术式的天元大人衰老而发生朝着不利于人类发展的方向的进化这件事发生,咒术界每过五百年都要为其送上新的容器共他同化,让其肉体维持在年轻的阶段,打断其不利于咒术师发展的进化。
其中,[星浆体]就是负责容纳天元大人的容器。
换句话来说,如果没有及时把星浆体送过去,那么天元大人就会发生难以想象的异变,甚至可能会反过来成为人类的敌人,对咒术界带来无法计数的重大损失。
最能体现[星浆体]重要性的,毫无疑问是咒术界派给这个名为天内理子的小姑娘的护卫。
护卫有两人,一个是普通人家庭出身,情报不明,但另一个却是大名鼎鼎,至少对于咒术界来说是大名鼎鼎。
——那是出身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同时拥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神子,五条悟。
甚尔面无表情的盯着委托函写的情报,半晌之后,扯出了一个笑容。
啊啊,这可真是难得的好机会。
如果能够解决掉星浆体,大概就能够把那个恶心的咒术界搅个稀巴烂了吧?
或许还能够把彻底否定自己存在的御三家的代表干掉。
天平在这一瞬间倾倒了。
憎恨否定自己的家族和咒术界的伏黑甚尔在看到任务内容之后,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做出了决定。
“要去掺一脚吗?”
孔时雨问,“雇主是盘星教那群崇拜天元大人、不愿天元和被他们视为杂质的星浆体融合的家伙,一群狂教徒,他们没有和咒术师战斗的实力,但花钱倒是一点都不含糊……报酬你也看到了,相当的很丰富,只是,我先前也说过了,任务很危险,你儿子会担心你吧?”
“惠……?啊啊,你别和他多嘴就行了。”
甚尔站了起来,把中介人请他喝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双手插兜,勾起嘴角,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委托我接受……你只要和以前一样,做好辅助和交接工作就足够了,其他事情不用你担心,在这方面我可是专业的。”
“没关系吗?虽然我不是咒术师,但我也听过五条家的那个家伙很强。”
“谁知道呢?”
甚尔漫不经心的舔过下唇,“不过我总归不会死。”
毕竟我身上可是有自家那臭小子名为约定的束缚啊。
——完成这一单子,就拿着钱带着固有资产惠搬家吧,稍微隐退一段时间……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