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看向空中剑影, 那自凤凰妖相而出的剑带着与众不同的威压,协同凤凰妖相,直直压得众多修士直不起腰。那是与生俱来的君王之威, 高高在上, 不可忤逆。
劫雷一道又一道地劈在那剑影上, 却丝毫阻止不了它从天空探身,宛如真龙临世, 一寸寸出现在所有修士面前。
“如此剑威……”张首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把剑, “第一妖剑……”
空中的剑器发出臣服的剑鸣, 与它们同心相连的剑修心中震撼。
终于, 那剑从凤凰妖相中完全探出, 虚空剑影高临于世,悬挂在众人的头颅之上。秘境在此时此刻彻底塌陷,席卷而来的风雨吹得众人往后退了数步, 空中的灵力漩涡应声而止,凤凰妖相收翅而退,漫天的红在这一刻渐渐消减, 最后变成一个平凡的风雨天。
宿余棠与陈惊鹤在妖相消失的时候动身进入山林,原先布置的聚灵阵早在强大的灵力操控下毁得不成样。陈惊鹤的目光在山林中急速搜寻着, 终于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扬声喊道:“这边。”
山林中带着寸寸余光, 仿佛是那天降业火的红还未散去。
宿余棠在余光中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身着流纹黑袍的男人背身而立, 长发披肩, 身上剑鞘喧嚣未止, 他的怀中正抱着一人,那人简单披着长袍,浅金长发如瀑落下, 安稳地睡在男人的怀中。
“崽崽。”宿余棠往前几步,靠近男人。
她轻手拂开长发,见到安稳睡着的孩子,心中的重石终于落下,她颤声问:“困了吗?”
“困了,睡一觉便醒了。”离玄听回答道。
宿余棠松了口气:“那便好。”
陈惊鹤万千言语止于一瞬,这简直是太乱来了,这么短时间怎可能铸剑,凤凰大人莫非又动用什么秘术不成?他有太多话说,但事至如今看到离玄听怀里睡着的人,半句谏言也不敢说。
他是真的怕,怕凤凰大人会再出事,再过万年他便像那只老金乌,再也无法随凤凰大人身侧,那该多遗憾。
这时候,山林中的脚步声未断。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修士们也齐齐赶来,只是他们刚到附近,便被天上降临的剑器拦住了去路。那些剑器锋利至极,带着不可忤逆的强势,只要他们再往前一步,便会毫不犹豫地割断他们的头颅。
修士前列的大宗师们看向陈惊鹤旁边的陌生男人,长发长袍,身负剑鞘。
仅仅一个照面,他们便从那男人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压,年轻的修士不敢往前看,但高盟主还是清晰地看到那人的脸。
他没猜错,那男人即便换了身装扮,但还是那个一直留在宿家小孩身边的人。
是陈氏集团现今话事人之一,据说是集团的太子爷,但高盟主内心却有一个更可怕的猜测。
张首空阻止了其他人,说道:“从此刻开始,所有人不得再往前一步。”
其他人没认出来,但他作为剑宗之主,怎会没看出来……那可号令天下神兵的气势,以及不可忽视的修为,这人恐怕便是方才那边惊世之剑。
现在,无论宿家那孩子是传承者还是凤凰,只要他们露出敌意,那把妖剑会斩草除根。
这般护主之态,只要他们再往前,这人不会顾及任何情谊,无论是大宗师还是普通修士,他在用行为告诉所有人,他可为宿家那位凤凰与天下为敌。
恐怕今日之后,修道界要变天了。
-*
“这就是病号餐吗?爸你能用点心吗?”
“爸,我们已经连续半个月吃鱼头汤了,我腻了。”
“臭小子,昏迷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要吃一个月,这才半个月就腻了?”宿爸爸的声音中气十足,“这些可是我特意去极北之地捉的鱼,大补,你们没下床前还得吃。”
另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叔叔,荤素均匀,还是可以添点别的蔬菜。”
“对啊爸,来点糖醋排骨,青椒炒肉什么的。”
宿爸爸声音坚决:“白昀,你别惯着他们,这两个臭小子只爱吃肉,给点灿烂就开花。白画眉说你们现在体内缺乏灵力,该吃大补的灵物,不适合摄入人族的杂食,老老实实喝灵鱼汤。”
哀怨声连连,熟悉的声音穿过门传至耳间。
身体十分地重,酸痛感从四肢传来,宿黎在恍惚中睁开了眼,见到半拉窗帘外透入的光线。他浑噩的意识回笼,注意着这房间的布局,这里好像是个里间,外边还有个隔间,他听到了家人的声音。
哥哥跟弟弟,听起来并未出事。
宿黎想起身,可实际上他高估了自己,他虽然清醒,但是半点气力也无,体内灵脉干涸到发痛,手背上好像还扎着针,奇怪的液体带着灵力慢慢地输入他的体内,也多亏这些,他才能这么快清醒。
天时灯燃烧他的寿命,才换来时间在短短一个时辰内成功铸剑。
对于其他修士来燃烧寿命是愚昧之举,但对他来说凤凰长寿,乃是不死之身,燃烧寿命对他来说无伤大雅。造成如今局面的原因不过是他在灵力干涸的情况下还强行铸剑,稍稍伤了根本,估计又要耗点时间休养。
但与铸剑相比,这点消耗算不得什么。
可现在外边的情况怎样了?
玄听呢?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离玄听从门外进来,与他对上目光。
宿黎的眼底带着几分贪婪,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离玄听,看到人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才放下心来,刚想说话便扯动嗓子,发出干哑的声音。
他忽地有点困了。
离玄听快步走近按响了旁边的医护铃,温柔的手落在宿黎的头上,“别怕,我在。”
白画眉带着一众医修从门外涌入,宿家父母心急燎燎,躺在床上的两兄弟跟另一床的风妖只能干瞪着眼,想要进去看却被其他医修按在床上。
宿黎再次睁开眼时,离玄听正在给他擦脸,他体内灵力恢复不少,没先前那么干涩,却也没什么力气。他睁着眼看离玄听细心给他整理,看着他的脸,又看着他的手,看来十分完好,他锻剑的时候没出差错。
离玄听不禁失笑:“看什么,白医生说你现在要好好休息。”
宿黎的声音又低又轻:“看看你。”
离玄听擦完了脸,又细细地擦拭着宿黎的手指,温柔又细致,“明天想吃什么?”
宿黎:“我能吃青椒炒肉吗?”
两人默契地没提铸剑的事,好似所有事情都未曾发生,那天他们只是去松临山旅游,回来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只是宿黎发现离玄听有了一点点变化,以前的离玄听温柔且纵容他,但现在的离玄听又多了不一样的强势。
比如不让他下床啊,比如洗脸刷牙亲力亲为……
房间靠门位置有个小沙发,宿黎每次睡醒都能看到离玄听坐在那边休息,要么是在处理工作,要么是在看书。偶尔他偷看被发现,离玄听还会过来亲他。
青椒炒肉自然没有,宿爸爸异常强势,对待孩子们的健康一视同仁。
宿黎被迫跟兄弟一起喝灵鱼汤,但是离玄听会给他开小灶,不知道离玄听从哪学来的厨艺,居然能把普通的素菜做出青椒炒肉的味道,他没能吃到真的炒肉,却也尝到了甜头。
当然,这点不能让哥哥他们知道。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白画眉的医院,这次松临山受伤的修士都被送到这边安置治疗,等候康复出院。在秘境外的修士没怎么受伤,受大伤的基本都是秘境里玩的嗨的那群修士,都是同样的毛病,灵力被抽空,灵脉受损,估计得卧床一两个月。而这些修士受伤不一,修为浅的人好得快,一康复就来病房看望宿郁等人。
据说是打架打出了战友情谊,一众修士将宿郁看作好哥们,还约好了出院一起去看模型展。
宿郁能下床时撑着拐杖来到里间的病房,宿黎问及此事,他便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宿黎的肩膀,回了一句:“都是男人,热血未凉。”
还做了个手势,暗示宿黎别忘了答应的傀儡,最后被宿爸爸赶回了床上。
陈惊鹤每天都来,来的时候叨叨絮絮说着话,比家里人还唠叨。一旦遇上小金乌,两人必定会吵一架,吵也不在病房里吵,默契地走到病房外吵,吵完还要兄友弟恭地一起进来病房,给宿黎说了话才道别。
宿黎问离玄听:“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能好?”
离玄听答道:“他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宿黎一顿,要这么说也确实,陈惊鹤一般不跟人吵,但跟金乌就是天天吵。
在医院的日子非常枯燥,每天睡醒就是躺在床上,要睡觉时也躺在床上。
白画眉说他恢复的时间比其他人要更长,还特意叮嘱要仔细再仔细,养病期间要遵听医嘱。每次他来看诊,离玄听总是不说话,宿黎觉得白画眉在危言耸听,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他还能不了解吗?
热闹全来自隔间病房的哥哥弟弟以及电视播放的动画片,三兄弟一得空就坐在小客厅里看电视,节目由大哥定,重温童年机甲漫,最后宿郁边看边抽纸巾,宿明闷闷不说话,只有宿黎一边靠着离玄听,一边吃着玄听特制的小零嘴,看得津津有味。
小时候动画片没看全,这次住院看得新鲜。
离玄听特意给他带来了不少书,病房里摆了个新书架,上边都是宿黎的专业书,要不是白画眉以性命要挟,财大气粗的陈氏集团都要在VIP病房里扩建图书馆、实验室以及高级影厅。
双方各退一步,最后宿爸爸捡了便宜,在高级病房外扩建了一个高级厨房。
他跟离玄听每天都在里边研究新菜式,使得这一楼层住院的其他修士每天夜里顶着饥饿入睡,白画眉修士医院的外卖指数直线飙升,最后外卖小哥都熟悉了,看到尾号就知道是哪个病房。
天气潮湿转热,春夏很快就来了。
夜里,离玄听端着灵泉水从浴室出来,正打算给宿黎擦拭身体。
宿黎身右手没什么力气,勉力靠着坐着,看着离玄听眸光微动:“玄听,我想泡澡。”
“你还在输液。”离玄听坐在病床旁,捋起宿黎的袖子,轻手给他擦拭。
宿黎目光微动看着离玄听,当毛巾擦至手指时,他的指甲在离玄听的掌心里刮了刮。
那力度很轻,却像是似有似无的撩拨。
离玄听的动作却停下来,眼底深邃地看着宿黎:“真要泡?”
宿黎点了点头,眸光认真:“你抱我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