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初他们准备了一个多星期,总算是预约到了车辆,不过开车的成了他和徐茗,简初会开车,为了赚学费赚生活费,他还干了老长时间的代驾,就是因为干代驾有时候弄得很晚,经常是凌晨一两点,回寝室不方便,会打扰到同学睡觉,太晚了大门锁了也回不去,这才会在外面租房子。比起他,喻子柏反倒是开车的机会不多,应该说拿了驾照之后,就没怎么开过了。
虽然平日里院子里就很安静,但隔壁左右的离开后,估计是心里知道屋子里没人了,就感觉整个院子更安静了,除了每天扫扫雪,没什么其他事情可做的慕楠,都有种整个时间都好像慢了下来的错觉。
慕楠手里拿着镜子,看着秦淮一点点剪掉他的头发,虽然冬天需要一点头发保暖,但几个月没剪了,头发都快到脖子了,太长了容易油,得要经常洗,所以还是剪短一点好,大不了多戴几个帽子就是了:“给我剪帅点。”
秦淮笑了笑:“要那么帅给谁看?”
慕楠哼哼着道:“我自己照镜子看,诶诶,这边别剪太短了,稍微留点儿,这鬓角得有点才好看。”
秦淮:“要剪就剪短点,不是嫌弃洗头发很麻烦么,现在这么冷,头发长了干的慢,容易着凉。”
慕楠嘁了一声:“明明是你嫌我总说你压我头发了,我头发都这么短了,你还能压我头发。”
秦淮在慕楠的脑袋上咔嚓咔嚓的剪着:“谁让你睡觉总喜欢蒙着脑袋又爱翻身,现在剪短了,就压不到了。”
慕楠睡觉喜欢翻动,秦淮又喜欢将他团团抱住,有时候秦淮将他抱紧了一些,就容易侧着脸压在了他的头发上,他一试图翻动就被拉扯醒了,所以头发虽然不像女孩子那么长,但还是偶尔会被压到。
不一会儿碎发已经落了满地,慕楠看着自己又短了一茬的头发,有点不满意的看着秦淮:“你这手艺不行啊,这剪的一点造型都没有,给我剪了那么多次,竟然都没点进步!”
秦淮伸手在他头发上撸了一把:“舒服就行,快去冲个澡。”
慕楠也不急着冲澡,直接拿过剪子:“展现技术的时候到了,我给你剪个超帅的。”
秦淮拒绝的很无情:“不需要,帮我剪短谢谢。”
慕楠觉得自己满身的技艺没有发挥的余地,干脆也给秦淮理了个寸头,结果理完头发的第二天,上门量体温的就通知他们,仪器设备到位了,要去更新身份证,换了身份证之后,才有打疫苗的资格。
慕楠瞬间就爆炸了:“我说了给我剪帅一点!完了这么丑去拍身份证!”本来证件照就够丑了。
秦淮好笑道:“我看看,很帅啊,剪短了拍照才好看,头发长了拍才不好看,放心,五官长得好,证件照一样帅。”
身份证是按批次更换的,通知了时间,那就要在通知的时间内去,不然人太多了,一窝蜂的去挤着太不安全了,外面的瘟疫还没平息,好不容易将居住地这边防控的这么好,可不能因为人多拥挤再出什么乱子,所以直接根据登记的资料来一批批进行。
更换身份证的地方是暖棚,不过暖棚本来是种植区,之前就安排在部队基地那边,距离居住区这边有点远,徒步走过去不现实,所以上面才会通知时间,按批次,开着军卡将人一批批的带过去再带回来。
会把更换点设置在暖棚那边一是因为那边有单独的暖房,气温太低了,电子设备有些没办法用,再一个就是暖棚那边的人比较多,大部分都聚集在那边,安置在那边能方便更多的人,居住区这边的人条件稍微好点,有厚实的衣服,暖棚那边的人,说不定很多连个外出防寒的衣服都没有。
这还是慕楠第一次出门往人多的地方去,上次狩猎那是直接往人少的地方开,而且大多数人没什么事也不会出门,所以他感觉好长时间都没怎么见过人了,现在他们这一批的基本都是别墅区这边的,直接在一号楼集合,至于不在家的简初他们,可能就被分派到下一批去了,吴峥为了跟他弟弟一起,好像也把换证的时间往后挪了,所以这次只有秦淮和慕楠出门。
换身份证这天的天气不错,风雪停歇还有点太阳,虽然那一点太阳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但总比大风大雪的强。
他们去一号楼的路走的是大路,大路因为总有巡查的车辆,积雪是经常清,还铺了草垫防滑,一路过去的时候,碰到了不少同样往一号楼那边走的人,年轻人老人,大人小孩的,有些小孩估计难得被放出门,见到两边道路的积雪都快要比自己还高了,兴奋的不行,跑前跑后的丢雪球。
慕楠被秦淮牵着手慢慢走,虽然铺了草垫子,但还是有点滑,就他们这一路走的,至少看到三个摔地上去的,不过穿得多,很快就没事人一样爬起来。慕楠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道:“就这么看的话,一点都不像灾年。”穿着厚实的人们,嬉闹的小孩,虽然光秃秃,但被雪这么一覆盖一堆积,衬的整个环境反而别有一番风味,至少比他上一世在私人基地里见到的情况好多了。
那时候可能是管控不严格,或者说根本没有人管,那私人基地的建立者还无时无刻的都想着从群众身上搜刮油水,抢劫杀人的情况多得很,尤其是一些女性更危险,当然如今这年代,男人也安全不到哪里去,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反正他上辈子一整个冬天,尽管有水,但脸上从没有搞干净过。所以这么一对比,更加体现出了危难时期跟着国家政府走的好处。
秦淮道:“只希望能一年比一年好吧。”
到了一号楼之后,稍微等了一下才等来军卡,军卡是用来运送物资的,后面的车厢里自然是没有地方可以坐的,但如果站着的话,随着车辆的开动未必能站得稳,除非像沙丁鱼罐头一样人挤的动弹不得。最后五十人一辆车,全部就地坐下,车开过去也只要十来分钟,虽然空气很闷,人也很多,怕着凉感冒,恐怕一整个冬天都没洗过澡,身上也有点味道,但忍忍还是可以的,反正慕楠和秦淮裹着脸的围巾下,戴了放着香片的口罩。
开到了种植基地,慕楠看到一栋栋面积不小的平房,之前秦淮就说过,这种平房里面是建造的种植暖棚,夏天挡太阳,冬天挡雪,想要种出粮食,如果气候一直这么极端,那就只能室内种植了,不过现在里面应该是住着人,就是不知道这么一间大平房里面,能住多少人了。
慕楠心里刚好奇着,负责带队去登记拍照的士兵就满足了他的好奇心,拍照的地方在其中一个暖棚的平房内,士兵带着人走进去,原本还算安静的环境瞬间变得嘈杂起来,平房里搭建了一个暖棚,在这边避寒的人都住在暖棚里面,就像以前的种植大棚,只不过整个暖棚更大,隔温膜也是挂在房顶上,就不需要消耗内部空间的支撑,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因为暖棚的隔温膜内外有温差,温差导致的水蒸气看不太清楚里面,但还是依稀能看到不少人是直接睡在地上的,可能就铺了一床被子,因为空间不够,睡的比较近,几乎是人挨着人在睡了。
其实一开始暖棚里面的条件勉强还算可以,至少人跟人之间能空出一个行走的过道,不至于如此拥挤的几乎要贴在一起了。但随着居住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从外面救援回来的人,过了隔离观察的人,都逐渐的往暖棚里面安置,没有电没有气,没办法供暖,那些有能力住在屋内的毕竟在少数,大多数地震后几乎身无一物,不住暖棚那就只会被冻死,所以居住环境越来越差之后,也没人离开,挤就挤吧,总比在外面冻死的好。
慕楠下意识贴近了秦淮,要如果说来的路上,他觉得不那么像灾年,现在到了暖棚里,所看到的一切都在体现出灾年的艰难。
平房里面有单独的办公室,办公室之前是用来给值守的士兵居住的,这么多人住在一起,肯定会有一些矛盾冲突,而且人过于密集了,对于疾病防控也很不利,所以一个平房里面至少建了两个办公室,一个给士兵值班休息,一个给医护人员值班休息,这会儿就清理出了其中一间作为拍照登记的地方,一个个的进去,估计要验指纹填资料,速度还挺慢的,没轮到自己就只能站在门口排队等着。
有小孩好奇的去扒拉那些隔温膜,大概是没见过,甚至想要掀开看看里面,结果被家长一把给拉了回来:“让你不要乱碰外面的东西,知不知道有很多病菌病毒!”这么说着,还把小孩给拉离开,一脸嫌弃的远离了那些隔温膜,好像那是什么脏东西,里面住的都是一些病菌一样。
旁人也没觉得那个母亲这个反应有什么问题,这次一起过来的,都是别墅区那边的,现在还能住在那边扛着的,条件都差不到哪里去,嫌弃这种密密麻麻一堆人挤着居住的环境也很正常。
只是慕楠看到那个隔温膜里面,同样有一个小孩,瘦瘦小小,衣服也又脏又破,坐在自家的床铺上,朝着他们这边看着,露出来的手上脚上都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剪的跟狗啃过一样,身边好像没有大人,就这么一个人坐着,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而那个被自家母亲拉开的男孩,穿着虽然有些大,但还算合身的防寒服,围巾手套帽子应有尽有,甚至为了安抚东摸西摸闲不下来的孩子,还喂了他一颗糖。
不等他再看,秦淮一把将他拉了过来:“不管什么时候,穷富和阶级,永远不会消失。”
慕楠唔了一声:“我就是看看。”
他只是有点唏嘘感叹,哪怕是太平盛世,这种落差都从未少过,只不过在他以前的生活中,这种落差只会通过网络看到,现在却直接发生在他身边,难免有些感触而已。
他们算是今天的第一批,所以没等多久,就排到了秦淮他们,慕楠先进去,一进去就被要求脱掉衣服帽子还有围巾,要完整的露出脸拍一张照片,然后到一边去填写资料,姓名年龄,身份证号,学历籍贯等,好在慕楠记得自己的身份证号,很快就填完了,然后又被要求录指纹,还被录了一个虹膜,想来以后资产都虚拟货币化了,对身份认证的要求更高了,所以程序繁琐了一些。
慕楠登记好,拿了到时候取身份证的回执就到门口等秦淮出来,刚站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秦家小弟?”
声音很近,但慕楠没意识到是在喊自己,毕竟也没谁会喊他秦家小弟,会注意到这一声喊,只是因为对他哥的姓比较敏感,直到有人靠近,又朝他喊了一声:“秦家小弟。”
慕楠回头,见到喊他的人还有点意外:“大牛?”
叫了慕楠两声的人正是他们当了一段时间邻居的大牛,只不过这数月后再见,之前体型壮硕魁梧的大牛似乎瘦了不少,即便衣服穿得多,但也能看得出身形的消瘦,他应该是住在这个暖棚里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饭盒,是那种一次性的透明餐盒,但应该是反复用过的,看起来有些脏也有些磨损,餐盒里面只有两个馒头,但就大牛这块头,绝对不是两个馒头能填饱的。
见慕楠站在这边办公室门口,大牛道:“办身份证啊?”
慕楠点头:“对,好巧啊,你住这里吗?”
大牛指了指暖棚的一个方向:“对,住那儿,你们现在住在哪儿?都还在一起吗?”
慕楠嗯了一声:“住在二号区那边,都在一起,还是邻居。”
大牛闻言笑了笑:“挺好的,你们当时离开的动静有点大,所以住在楼上走廊的一些人都知道了,你们一走,第二天他们就都下来了,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也双拳难敌四手,你们家那铁门直接被撬开了,我隔壁的两家也一样,为了你们这几间空屋,他们还打了一场,都见血了。”
要不是当时看着情况已经不受控了,他其实还是想要拦一拦的,毕竟他自己还住在那儿,怎么都希望居住环境能稍微好一点。可惜他实在是拦不住,为了能有个安居的地方,那些人都跟疯了一样抢地盘。
听到自家被撬门,慕楠还是有点不好受的,在他心里,那栋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才是他心里的家,但这些事他走之前也都预料到了,所以只是叹了口,转而问道:“你们是后来跟着车一起来的吗?”
大牛道:“算是跟车吧,不过来的比较晚,所以房子已经没有了,之前住在屋棚那边,月租三积分的小单间,不过那边没办法供暖,太冷了,就住过来了。”
大牛刚说完,秦淮就从里面出来了,见到大牛同样也有些意外,不过虽然是认识的人,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走到慕楠的旁边,微微挡在了慕楠的前面:“好巧。”
大牛爽朗笑道:“就知道你弟弟在这里等着肯定是等你,看来你们第一批过来的,果然是付出的多收获的多,现在能在这里租到个房子可不容易,不过现在住在这里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至少不会冻死,还能有饭吃。”
慕楠问道:“这里的饭菜便宜吗?”
大牛摇头:“也不算便宜,有餐卡,一个月的餐卡是十积分,一天管一餐,一餐是一份主食一份大锅菜,或者两份主食,或者两份菜,吃不饱,但至少饿不死。”这价格说起来不贵,但前提是能找到工作,尽管现在只要你肯做,上面怎么都会安排一些事情给你,但因为人太多了,所以有些工作是轮流来的,干一天结算一天,一天赚的积分能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就转头安排其他人,没有一个人可以一件事一直重复的做,不然总有人没活干,也没办法赚积分。
慕楠看着他盒子里的两个馒头:“这就算两份主食了吗?”
大牛点头:“对,反正一天就两个,早半个,中午半个,晚上吃一个,要不然晚上饿得睡不着。”
那馒头不算小,但也不大,也就成年人一个拳头大吧,的确是吃不饱,但又饿不死。看到大牛手上只拿了一份食物,想着他那疼老婆的劲儿,慕楠心里微微一紧:“你...”
见到慕楠的神色,大牛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了,笑容敛了敛,但也没表现出悲伤来,依旧笑着道:“我媳妇去天堂享福了,挺好的,免得在人间受罪,其实她早该离开的,是我舍不得,强留她,却也没让她多过几天好日子。”
他老婆几年前就得了癌,那时候他们刚结婚没两年,不过发现的不算晚,及时的治疗还是有治愈希望的,当时他的条件还不错,虽然上没老下没小的,但手里有三套房子,都是他父母给留的,两套比较新,地段环境都不错,一平价格近三万了,为了给老婆治病,当时就卖了一套。
好在一套房子的钱就够了,治了快半年,结果是好的。
原本以为这算是苦尽甘来了,却没想到,两年前复发了,虽然之前医生有说过,五年内都是高危,容易复发,但他们一直很注意,甚至都没打算要孩子,就怕把身体弄差了,几乎每个季度都去体检一次才安心,结果最怕的还是来了。
这病一复发就严重的很,治疗的速度根本追不上癌细胞转移的速度,很快肝区,淋巴都被癌细胞给攻陷了,看着老婆吃不下喝不进,疼的要命的时候还企图自杀,是他求着守着,希望能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坚持了,还能有一丝的奇迹呢。
可惜他又卖了一套房子,但这一次,却填不平这个无底洞,就在他准备把最后一套房子也卖了的时候,他老婆求他,说不能人财两空,让他怎么都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还说如果他把最后一套房子也卖了,那她就直接放弃自杀算了,就这样,那一套破旧小区的房子才留了下来。
最后医生说该吃吃该喝喝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宣判死刑了,那时候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他整个雾霾期间都是守着老婆住在医院的,也幸亏他们当时在医院,否则那个情况,有什么问题恐怕连医院都去不了。然而熬过了雾霾,甚至撑过了地震,他等的奇迹还是没有来。
其实他早该放弃的,早点放弃,他老婆也不用受这么久的罪,吃不好喝不好,一把把止疼药的吃着,多活一天都是折磨,可是他舍不得啊,那是他在学生时代,第一眼看到,就想讨回家当老婆的白裙子女孩啊,他还没让她幸福一辈子呢,怎么能舍得呢。
每个人的悲喜各有不同,大牛虽然只是简单的一语带过,但慕楠也没有深挖别人伤口的兴趣,临走前慕楠给大牛留了个联系方式还有地址,虽然现在出行困难也没电,但以后总会有的,多个认识的人加在手机里面,以后有机会就联系一下总归没坏处。
他们大早上出的门,折腾完身份证已经下午了,车子把他们放到一号楼就接了下一批已经等着的人走了,慕楠和秦淮就要走回去,好在再远也就是一个小区的距离,只不过雪路不太好走。
但不知道是今天在外面脱了衣服,还是来去的路上灌了一点冷风,被秦淮严格控制饮食三餐之后,已经很久没有造作的胃开始刷起了存在感,之前偶尔不舒服也只是有些发胀或者反反胃酸,稍微喝点热的就缓解过去了,但今天却是从刺痛开始,这痛对慕楠来说太熟悉了,以前犯胃病都是这么个前奏,揣在衣服口袋里的手忍不住捂了捂胃,慕楠有点慌,他不太想让秦淮看到他胃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