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铭舟仿佛是被他的话震了一下,过了会才复笑起来,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沈宁不知道他还要讲多久,只能把握先机,主动指着离开他们位置最远的食物柜说:
“杜先生,我想去那边拿点吃的,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啊。”
杜铭舟侧身让开一个位置,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沈宁感受到来自身后灼热视线,仿佛是依依不舍,他心中默默道歉,杜铭舟他是个好人——
可是他真的好烦。
......
沈宁随谢寅出现的时候就有好多人注意到了他,他们的身份,和谢寅还搭不上话,就来和他攀关系。然而这群人平平日里也是被人追捧着的公子哥,自视甚高,看不上沈宁这个“玩物”,只叫身边的莺莺燕燕过去。
沈宁脑中完全没有“夫人外交”这个词,更别说“情人外交”了,不论对方如何吹捧,诱导,他都语气平淡,只点头不说话。
偶尔抬头露出一个羞赧的笑,笑不露齿,犹如商店营业员标准的营业微笑,细看又像一只毫无抵抗能力的小兔子,格外惹人怜爱。
展白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虽然很不喜欢沈宁,但沈宁毕竟是谢寅的人,那些人把他当小兔子一样围着,一个个露出饥饿的大野狼一样的獠牙,也着实让人看不惯。
他站在人群外,不远不近地喊:
“喂,那个谁,过来。”
那个谁?沈宁不由侧目。
每个圈子里的人都有高低之分的,尤其这些个富二代圈子,尤其等级分明。
展白就属于位处高位的人,他家事强硬,背景雄厚,在圈里的地位唯有谢寅等少数人能够抗衡,他一开口,围在沈宁面前的一圈男男女女都让了开来,纷纷指着自己,过了会才恍惚发觉他说的是沈宁。
沈宁几乎是被推着走到展白面前。
他还记得这位是谢寅的“好兄弟”,谢寅的好兄弟面子还是要给的。
沈宁想了想,对着他露出一个比方才面对众人真挚几分,乖巧羞涩,无比好孩子表情的笑容。
展白面无表情:
“你,过来跟我坐。”
沈宁张开嘴诧异了下,展白嫌他矫揉造作,直接上前两步拉着他的手腕就往里头人少的地方走。他步伐跨得极大,手上力气也很大,沈宁被拽得踉跄了几步才勉强跟上。
他倒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只是觉得想吃的香煎鹅肝还没拿,有点可惜。
展白顺手把他推到沙发上,粗鲁地说:
“别多事,我不喜欢你,但也不想你被人欺负,老老实实在这呆着。”
沈宁从善如流:完全OK。
“好的。”他小声回答。
这个房间里人很少,也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灯光位置得并不暧昧,却极大地勾引着体内的睡虫。沙发还有按摩模式,大概就是供人休息的吧。
沈宁今晚也消耗了不少精力,碰到柔软的沙发,不自觉地打了两个哈欠。
“展先生。”
展白怔了怔才意识到他是在喊自己。
“什么事?”
沈宁一脸昏沉:“如果没什么事,我可以睡觉么?”
“睡觉?”他说的睡觉是那种单纯的睡觉么?
展白疑惑了下,语气有点不耐地说:“随便你。”
“哦,那我睡了。”
沈宁捂着嘴,脑袋斜靠在沙发扶手上,脸颊稍稍往手臂里一埋,就直接进入睡眠模式。
他入睡需要时间很短,展白玩手机的空挡抬起头,就看到对面的男生竟然闭着眼睛睡着了。诧异之余对这个人感官也更差了,在其他男人面前睡觉,不知道该说他没有戒备呢,还是说他心机深沉。
哥怎么找了个这样的人......
算了,不关他的事,反正这个人也只是……
“展白,你怎么在这?”
有人和旁边女伴说着笑走近,是今天作为主人的陈瑜。陈瑜看看展白,又看看斜靠在沙发上张着嘴安然呼吸的沈宁,笑道:
“你怎么跟他在一起,怎么,替你哥照顾他小情人啊。”
展白冷着一张脸说:“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 陈瑜坐下,盯着对面沙发的人,仿佛那张脸有什么奇特之处,过了会他又扭回头看向展白,颇有兴味地说:
“你说他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
“你管这么多干嘛?”
“我这不是怕你被骗么,兄弟阋墙可不好,你这么单纯。”
“你滚……”
两个人说话间,沈宁慢慢醒了过来。他只是浅层入眠,隐约间还能听到外面动静,这两个人说话声这么大,丝毫不顾忌这还有个睡着的人,谁都会被吵醒。
沈宁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一杯悬空的酒杯,透明玻璃透出里头橙黄色的液体,酒味从缩紧的杯口不断溢出。
陈瑜握着杯子,微微笑着说:“啤酒而已,你不会连啤酒都不能喝吧?”
沈宁低头看了眼,微微避开身体道:
“一般人说不会喝酒,是不能接触酒精,就相当于不能饮用含酒精饮料。”
“哦,这样么?”
那头展白不悦地放开嗓子:“哥说他不能喝酒,你非让人喝干嘛?”
陈瑜笑吟吟地说:“怎么不能喝呢?他不是在酒吧打工么?不能喝酒去什么酒吧呢?”
展白的声音顿时停住了。
沈宁这个身份,和谢寅结识的由来,其他人不知道,那天跟谢一起去酒吧的人却知道得清清楚楚。一个自己跑去酒吧打工的人,非说自己不能喝酒,这话怎么听,都是故作姿态。
展白心口微微下沉,他就不喜欢这种装纯的心机婊。
沈宁也想到了这,他推脱的动作停顿了下,缓缓地收回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操作。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在现在这么个场景里令人充满疑惑,可以发到网上评选新一年度十佳令人迷惑行为。
陈瑜正恍惚着,沈宁已经调出了一个视频,会所里信号很好,5G畅游无阻,很快视频就缓冲好了。
“看。”他把手机屏幕往陈瑜那边推了推,陈瑜低下头。
那是一个喝酒的视频,先是一个人□□着胳膊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一口灌了下去,紧接着,那人等待了一会,陈瑜也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就觉得很莫名其妙,他想问沈宁这是什么意思,视频里的人忽然痛苦地□□了起来。
他的手上,脸上一肉眼可见的疯狂的速度生出无数鲜红的小点,然后红点一片片往外蔓延,只眨眼间就遍布他整个手臂,脸上更是肿胀狰狞一片,那些血红的肿块几乎要爆炸出来,陈瑜隔着视频就能感觉到那恶心的鲜血冲自己的脸喷过来——
“草!”
他嘶吼了一声,连声倒退,恶心地直接弯下腰要吐。
“草,草!”
这可不是草么?沈宁淡定地把手机收回去,说:
“我就是过敏体质,喝了酒会变成那样,你也不想的吧。”
展白睁大眼问:“你看到了什么?”
他惊讶地看着刚还盛气凌人的陈瑜一脸疯狂作呕的样子,质问道:
“沈宁,你给他看了什么?!”
沈宁淡淡回答:
“科普视频。”
这是一个作死up主上传的自己酒精过敏的视频,沈宁偶尔会在一些过敏相关论坛闲逛,看到后就保存了帖子,总觉得以后会有用。
果然用上了。
“什么科普视频,喂,陈瑜你……”
陈瑜已经被恶心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再也不想碰手上的酒了,放下就匆匆跑了出去,连后面展白叫他都听不到。
沈宁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站起来冲展白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说:“太晚了,我去拿点吃的。”
展白被他这变脸的方式惊住了,一时都忘了回纠正他上半句话和下半句毫无关联,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沈宁走了出去。
好一会儿后,他才回过神来:
“草,到底是什么视频?”
……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7点,沈宁已经来了有两个多小时了,和谢寅分开也有一个小时了。进入夜晚,party上气氛更是热潮,有入秋季节还穿着比基尼三点式的美女走来走去,她身旁却是穿着一身禁欲西装的男人在低声浅笑,偶尔传杯弄盏,澄清的液体从杯口溅出点滴。
这地方什么人都有,沈宁自觉毫不出众,低调地选取自己能吃的食物,偶尔玩下娱乐房间里的游戏机,过的也很自在。
“就是那个人?”
“真的要去搞他么?他是谢寅的人,不会出事吧?”
“一个小情人而已你着什么急,就是他害的天哥的生意做不下去,再说在场这么多人,谁知道啊。”
“……”
露天天台上,有人开始放烟花,城市里面命令禁放烟花,这地方虽然偏僻,但还不至于远离市区,可见这群人是多么的无法无天,放肆妄为。
话虽如此,但好久没看过烟花的沈宁也还是跟随大流走了出去。天台上,众人开始欢叫,肆意的吵嚷声响彻天际,天边的烟火明媚得像一场不会停歇的雨,雨点是金色的紫色的,彩色的……
一筒大炮般的烟花被送上天空,它绚丽得格外过分,过快的速度让它好像拖着一根火焰尾巴,纯金色的光斑流星一般,穿过翻滚的云海,时隐时现,直至它最终完成使命,在最绚烂的一刻后悄无声息地落下帷幕。
气氛无比狂热,红色白色的酒在空中洒过,像一场没有明天的狂欢。就连沈宁也感觉到了party的魅力,从骨子里生出“这样也不错”的想法。
天台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游泳池,虽然保持着恒温,但露天秋天的夜晚,水面还是泛着凉意,更何况这个会所的主人就喜欢低温畅泳,水温可比其他恒温泳池低许多。
沈宁躲在人群当中,没注意到自己被挤得越来越靠近泳池,有两个不顾寒意穿着比基尼的女孩靠近了他,手肘微微弯曲……
——
烟火绽放的时刻,连谢寅所在的房间都亮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眼窗外,稠如黑夜的瞳孔映出烟花的灿烂。他回首,推开对面男人递过来的酒杯:
“不喝了,该去找小朋友了。”
对面男人颇有兴味地道:“看得这么紧,看来真的很喜欢啊。”
谢寅既不承认也没否认,他淡淡一笑,说:“小朋友第一次来,怕生。”
他说完,快步走出房间。这时候人都聚集在天台上,谢寅在楼下转了一圈没看到沈宁,也跟着上了楼。
天台上站满了人,不少人拥抱着欢呼,把简单一个party弄得仿佛新年夜前的倒数。男男女女热情异常,然而谢寅一眼就看到了泳池边的沈宁。
沈宁还穿着他出门前的一式粉色西装,跟大多数人一样仰着头看着天空,目光追寻着“流星”,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心无城府的样子。
他身边走过两个穿着比基尼的女生,一个堵在他前侧方,另一个脚步向他一偏,手肘朝着他看似不经意地一推。
沈宁整个人还在恍惚之中,只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体陡然失去平衡,他下意识挪动重心想要站稳,但他前方正好被一个女生挡住,不仅变换不了姿势还被迫连退了几步。
一只脚,悬空踩在泳池上方。
众人呼唤在耳边响起,带着狂热的氛围。
那一刻,谢寅脑中飞快地闪过前两天晚上,他冰块毛巾湿脸盆不离身整夜整夜照顾人的画面,巨大的危机感让他身体自动做出了反应。等他意识到,人已经扑了过去——
扑通——
水花溅起,人声尖叫起来:
“谢总!!!”
*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群众:你好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