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白桦努力睁开眼,觉得眼皮子有千斤重。
他转动眼球,看见素净的天花板,看出来这是医院的装修,他还在医院。
不知道母亲有没有陪床。
庄白桦想转头喊妈,结果发现自己的脖子扭都扭不动。
这时候旁边突然冒出一个人,那人将脸凑近庄白桦,两个人四目相对,庄白桦一愣。
那人惊喜地喊道:“庄总,你醒了!”
站在他床头的不是母亲,而是陈秘书。
陈秘书按下病房里的通知铃,把医生喊进来。
医生立刻对庄白桦进行检查,庄白桦想开口,却发现连张嘴都很困难。
陈秘书仿佛知道他想做什么,站在一边小声地告诉他:“庄总,你已经昏迷了三个月了。”
庄白桦震惊。
他知道自己从楼梯上掉下来肯定会受伤,但没想到会昏迷三个月。
怪不得他做的梦那么长。
庄白桦看见陈望,确定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他想起梦中的父母,不禁有些哀愁,但很快他就打起精神来,翕动嘴唇想说话。
医生察觉到他的意图,对他说:“你刚恢复意识,其他事情不要着急,慢慢来。”
庄白桦听见医生的话,慢慢闭上眼睛,重新调整状态。
其实他的头很晕,整个人迷迷糊糊,睁眼都觉得累,他只是想见池月而已。
庄白桦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调整了二十四小时,这才慢慢可以保持长时间的清醒状态。
除了陈秘书之外,还有其他人照顾他。
庄白桦在这个世界的家人比较背景板,基本上只出现在公司股东会议或者交际酒会上,但他们是不会让庄白桦出事的,公司的稳定还要依靠庄白桦,所以医护人员安排得很完备。
再加上还有洛振铎派来的人,尽管庄白桦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但他接受的看护都是一等一的,除了头部的创伤,其他身体机能维持得不错。
陈秘书坐在庄白桦的病床旁边,慢吞吞地跟他讲这三个月的事。
“那天那个疯子把您扑下楼梯,您的后脑着地,造成了颅内出血,非常凶险,虽然及时被送进医院,但是动了手术之后,您依旧没有醒。”
“这三个月可把我急疯了。”陈秘书垂着眼睛,细声细气地说,“本来以为最多昏迷几天,可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有动静,半个月过去了,依旧不行,到了两个月的时候,我都要绝望了。”
就连医生也没办法断定庄白桦的苏醒时间,还说他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这个消息传出去,引起公司的震荡。
“太可怕了。”陈秘书做出总结。
庄白桦万万没想到自己伤得这么严重,心里想,那池月不是会很担心。
他调动自己的感官,缓缓地开口说话,第一个词就是:“小月……”
陈秘书沉默,过了一会才说:“您昏迷期间好多人来看望呢。”
“比如那个俄罗斯壮汉,他特意从国外赶回来,站在您的病床前面,扯着嗓子吼,想把您给吼醒。要不是我们拦着他,他就要对您动拳头了,他说打几下也许有效果。”
“还有您的老熟人油腻影帝,他从剧组请了假,趴在您的床头,声泪俱下,深情呼唤着您,旁边的护士都被感动哭了。”
庄白桦:“……”
好吧,被这么多人关心,他是有点感动啦,但是他还是更想见到池月。
陈秘书明显在转移话题,让庄白桦有些焦急。
庄白桦第二个见到的熟人是洛振铎,洛振铎昨天就已经到医院了,只不过那时庄白桦很快又昏睡过去,两个人没有碰上。
这位三个月没见的好友似乎瘦了一些,洛振铎撑在庄白桦床头,仔细观察他,见他真的苏醒了,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你真会偷懒,整整睡了三个月。”
庄白桦没好气地说:“非主观意愿,不算偷懒。”
洛振铎轻笑出声。
庄白桦虽然能说话了,但气息很短,说一句就要喘半天,即使这样,他都能闻见洛振铎身上的酒气,忍不住说:“你少喝点,你想醉得跟我一样躺三个月吗。”
洛振铎随意地说:“你醒了我就用不着喝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让庄白桦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无法压抑自己的急切,问洛振铎:“小月呢?”
照理来说,庄白桦醒来,第一个见到的应该是池月。
洛振铎听了庄白桦的问话,明显地顿了顿。
庄白桦迟缓的心脏一阵紧缩,池月没有出现,难道出事了?
他抬起手,想去抓洛振铎的衣服,急得鼻尖冒汗:“告诉我,小月呢?”
洛振铎见他这样,连忙说:“小月目前有些事,没有办法过来。”
洛振铎越这么说,越是代表有鬼,庄白桦急得眼前一花,头开始疼痛,艰难地说:“他是不是也受伤了?”
那天宋郁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洛振铎摇头:“没有,他没有受伤,你好好调养,等你好了自然就见到他了。”
庄白桦还想追问,可是他头晕,说了几句话便闭上眼睛。
洛振铎立刻安排人好好照顾他。
不管庄白桦怎么询问,身边的人都不告诉他池月的去向,绝口不提池月的情况。
庄白桦有种不好的预感,池月那边一定出了事,否则他不可能不来看自己。
“你告诉他,我已经醒了,让他过来见我。”
庄白桦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对洛振铎说。
洛振铎心事重重,他只在庄白桦刚苏醒那两天开心了一会,然后时常闷闷不乐,明显有别的事压在他的心头。
他说道:“我已经告诉小月了。”
庄白桦怔住,他不明白,既然池月知道他醒了,为什么不过来看他。
既然池月知道了他的近况,他也就不追问洛振铎了。
连唐枫都过来看望他,在病床前发表令人肉麻的演讲,庄白桦耐着性子没有赶他走,好歹人家表达了关心,庄白桦表示感谢。
卫丛森在庄白桦昏迷的时候回国过,见庄白桦长时间不醒,只能先返回俄罗斯。
他得知庄白桦苏醒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打来越洋视频电话。
“你应该跟我一起练拳。”卫丛森看着病怏怏的庄白桦,说,“拳击不喜欢的话,练咏春也行。”
庄白桦只能敷衍地说:“有机会再说。”
庄白桦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转,因为看护得好,他的肌肉没有怎么萎缩,经过短暂的康复训练,很快他就能走路了。
医生宣布他可以出院静养的时候,庄白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洛振铎喊过来,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告诉我池月在哪。”
洛振铎满脸疲惫,深深地叹口气,知道这时候再隐瞒已经没有意义,说道:“在城郊的疗养院。”
庄白桦不敢相信:“你还说他没受伤?”
洛振铎不忍提到这件事,只是告诉庄白桦:“你去了就知道了,要有心理准备。”
洛振铎没有跟着庄白桦,他无力再面对疗养院里的儿子,他没想到溪音住过疗养院,这一次池月也住了进去,他需要喘口气。
庄白桦独自去往城郊。
他在医院里躺着的时候,无数次推测过池月的去向,他甚至怀疑过池月是不是到了国外。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池月会在这里。
疗养院环境幽静,依山傍水,本该是美丽的风景,看在庄白桦眼里,宛如黑白色的默片,压抑而沉郁。
庄白桦刚能行走,速度很慢,他派人去打听池月的具体位置,然后根据指引走向湖边。
远远的,他就看到一个瘦削的背影坐在湖边白色的椅子上,面朝着湖水,安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庄白桦喉口发紧,慢吞吞地走到那人的身边。
他俯下身,手撑着椅子的扶手,对上那人的脸,低低地喊了一声:“小月……”
池月没有动。
池月比以前更瘦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下来,苍白的脸上镶着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的湖水,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像两颗乌黑的玻璃珠。
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没了,庄白桦心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月,是我啊,我已经康复了。”
庄白桦轻轻推推池月的肩膀,池月还是没有反应,仿佛没有看见庄白桦,仿佛庄白桦不存在一样。
庄白桦握住他的手。
“三个月没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掌心里的手指如同冰块一样,要不是胸口还在浅浅地起伏,池月坐在那里,简直像一个精致的机器人。
根本不像活物。
不管庄白桦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回应。
庄白桦只能找到疗养院的医生,询问池月的情况。
“他在封闭自己。”医生说。
根据医生的记录以及家属提供的讯息,起初池月一直在医院待着,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庄白桦,但庄白桦没有好转,他开始变得狂躁,疯狂地想报复宋郁,想办法突破看守,将宋郁拎出来,差点没打死宋郁。
后来庄白桦两个多月没有醒,医生说庄白桦有可能变成植物人,池月就崩溃了。
如果注定会失去,为什么要让他短暂的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