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言点点头, 掏出手机去隐蔽的地方打了一通电话,随后又接过公司那边递来的文件送到蒋灼面前:
“蒋总,陆家新运了一批物资目前滞留到了南府, 这是过关批文。”
蒋灼抬脸扫了一眼, 抽出钢笔签字。
梁言拿着批文,脚尖悄悄后撤但落地的下一秒立刻收回来, 十分踟蹰。
蒋灼退出总部账号,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再浪费我的时间就去把总部的马桶刷了。”
梁言立刻老实了:“自从小少爷退出综艺录制后, 江莱晚也匆匆结束, 至今并未传出她的行程, 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于是我派人去和宋家的线人对接,发现江莱晚只进过宋家别墅,再也没出来过。当然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是在半个小时前, 季彦松的几个心腹伪装混进安保队不知道要干什么。”
蒋灼沉静的盯着上半年年度报表,没有说话, 梁言便将这几天在西都的大人物的一举一动都如实汇报。
当他提起林知远时顿了顿:“从缅甸来的一笔钱打进了林知远的账户,目前我们还没查到源头。”
“缅甸来的,哼、真是好大一出戏。”蒋灼吩咐:“把那几个人扔出去, 现在联系蒋凌恒, 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把江莱晚送到——林知衍的公寓。”最后几个字在他嘴里转了一圈才吐出来。
“那宋总阻拦呢”
蒋灼关了报表, 低头又开始在键盘上打字。
“我不信蒋凌恒这点本事也没有。”
—
繁华的城市中心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斑斓的霓虹灯徐徐地升起转圈, 像是一位飘逸的绝色舞娘。
林知衍中午才完全退烧, 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情后, 回到公寓已经是傍晚,他到了门口手扶着门把靠着休息一会,得以缓解一天的疲累。
“进去吧,别等了,宋时臣这几天应该没空找你。”
蒋灼闷声跟在他身后。
“叮~”
手机屏幕弹出消息,一个陌生的号码。
【有内鬼,我们被扔南山了,计划失败。】
低着滚头,纤长的睫毛在鼻梁上落下阴影,如蝶翼般轻颤,他失落地暗灭手机。
他内心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最糟糕的结局,宋家根基牢固,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撼动的。
没关系,还有下次,他总能找到方法把母亲救出来的。
他一时想的入神,红润的嘴巴不自觉的紧抿,绷成了一条线,表情略带严肃地打开门,迎面扑来一阵清香。
淡淡的,很好闻。
他狐疑地打开灯。
走之前也没往屋里喷香水啊。
阳台似乎坐着一个女人,窗户开了一半,夜晚的凉风徐徐带动她耳边的一稍碎发,闻声,女人转身,端庄温婉的骨相,看向他时似乎还有点发懵。
当俩人对视的那一刻,林知衍立刻扑进了女人那双如水一样温柔的眼神里,他瞳孔猛缩,望着和自己八分相似的脸惊愕了好半天。
瞬间,时间仿佛停滞,喧嚣的闹市被按下了静音键。
女人理了理略显狼狈的乳白色礼服,又按了按脑后盘好的发髻,打圈用了莹润的白珍珠点缀;那动作比几十年前电视剧里的女演员还要优雅一分,她静静地站在那,温柔地歪头一笑,和俏皮不同,那是一种完全带着母性光辉的本能。
林知衍唇角噏动,快要按压不住跳出的心脏。
这几十年里,林知衍幻想过无数次和生母重逢的场景,模拟了千万遍,当陈婉真正站在他面前时,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陈婉朝他伸臂:“可以抱抱妈妈吗”
林知衍确认一边:“妈妈”
女人轻轻点头,他小腿轻飘飘的来到陈婉面前,缓缓跪地双手放在她腿上,随后俯身趴下。
那来自掌心里的温暖,是他等了二十年的。
“……妈妈,我好想你。”
陈婉眼尾殷红,弯腰将人抱在怀里,“妈妈也想你。”
林知衍把自己头埋得更深了,如同雏鸟般,一刻也不想和妈妈分开。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呜咽诉苦,母子二人就这么静静抱着,就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静谧而又美好。
蒋灼不忍的转过身顺手关上门,下楼找到停在最角落里的奔驰车,当看到在后座眯觉的蒋凌恒时挑了下眉毛。
“你是从鸡窝里找到的人”他盯着眼前凌乱的发型。
“……嗯”蒋凌恒睁开惺忪的睡眼,抬手朝脸上胡乱抹了一把,骂道:“放屁,我没事去哪破地干什么,还不是因为宋晓他娘的太会藏人,我差点把他家的鱼肚子剖开挖出来找。”
蒋灼无语一瞬,吩咐助理把人送回去,他则是进了另一辆车。
梁言坐在驾驶座,向后够着头:“蒋总,我们贸然抢人,宋晓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要不要提前下手”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把宋晓调查了个底朝天,“江莱晚”这个人几乎是宋晓一手培养出来的,一出道便是各大时尚杂志封面上了个遍,担任宋氏集团全球形象大使,如同娱乐圈天降紫微星,加上惊人的容貌和高品位的时尚,江莱晚仅用了半年就从籍籍无名到金字塔顶尖上坐着的明星。
而这些资源非一般人能接触到,而在江莱晚手里就跟不要钱的烂白菜一样,这背后必定是她的经纪公司在全盘操作,而她签的经纪公司很好查,几乎一眼宋晓的手笔。
但这位紫微星行踪非常蹊跷,有时无缝进组、有时人间蒸发两三月,消失后再现身便是全副武装一寸肌肤也不外露,梁言废了力气才找到一张偷拍的,趁江莱晚换围巾时,那天鹅般的脖颈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吻痕,细看雪白的耳垂上也有一道浅浅的粉印子。
是谁的,不言而喻。
梁言衣袖下紧紧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当着宋晓的面给他一套组合拳,再扔锅里翻炒五六七八下。
蒋灼兴致不错的问他:“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梁言气成河豚:
“玷污女神,死老头该杀!”
有钱人家都很注重保养,宋晓虽说四十多岁,但也在健身,头发乌黑,从外形上看三十出头而已。但在他这种男友粉看来宋晓连江莱晚的一根头发丝儿也比不上。
蒋灼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急。”
“……是。”
梁言落下挡板,自己在主驾驶找个舒服的姿势睡下了。
夜晚,月轮高挂,圆润而明亮,轻揉的散发着皎白的月光。
奔驰车没有走的意思,在公寓楼下挺了一整夜,蒋灼也守了林知衍母子一整夜。
一早,他在车外等来江念与其一同上楼。
她们母子间的相处和昨晚的场景简直天差地别,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是等电梯时江念尴尬地顺了一下刘海。
在门口等了半分钟,林知衍打开门蒋灼就顺着一起进来,梁言紧随其后。
本以为会拉扯一番,比如他卖个惨或者利用陈婉打个感情牌之类的,甚至都想好了待会怎么跟林知衍多说会话。
但那人只是在他身上看了两眼,什么话也没说。
没撵他也没骂他
蒋灼内心一喜,努力没有白费,还是死皮赖脸好使。
于是,他两步跨到人面前,“今天心情不错等会咱俩陪阿姨出去逛逛”
林知衍淡淡开口:“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可以直说。”
“真的”蒋灼眼前一亮,眼珠子转了一圈:“从前的事一笔勾销”
林知衍怒目圆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尾瞬间爬上粉红,连肩膀都在小幅度轻颤。
他立刻老实:“不是真心的原谅我,就算答应了以后照样疏离我,有什么用呢我知道这件事在你心里成了伤疤,抹什么药都无济于事……刚才是我开玩笑的,你以后少骂我两句就行了。”
他改口快,林知衍没有生气,缓了缓脸色离开了。
丁念进门后径直来到陈婉的卧室,再床前微微俯下身,把怀里的白色流苏花束放在床前,“对不起,我失约了。看到年年时我总会忍不住想你,我想早日送你自由才告诉他真相的。”
流苏花像棉花糖一样,放在窗前,与外面的蓝天渐渐融入,又像是堆积在空中的云朵。
陈婉坐着刷满白漆的椅子,暖风阵阵铺洒在她的脸上,掠过肌肤、柔软的发丝,她享受地感受着。
“不怪你阿念,我应该谢谢你的,如果没有你一直挂念我,我就吹不到今天的风了。”她眉毛微不可查地紧蹙一下。
阴暗的地下室,困了她二十六年的地方。
“不说这些了,在我走之前能看到你自由就好。”丁念一同坐下,紧握她的手。
陈婉问她:“什么时候的机票走这么快啊,不多留几天吗嗯……蒋律呢,他不来找你”
“他啊,来不来——都无所谓了吧。”丁念沉思起来:“几十年不见,早就淡忘了。”
顿了顿,她补充:“我自由惯了,当初误闯进财阀的世界,本不属于这里的。结婚后我也跟着蒋律参加了几次商业宴会,他们谈合作,言语间来往尽是我听不懂的暗语,他们的游刃有余我却要花费好久学习,等我被繁文缛节压得喘不上来气时,我去买了份路边摊,我当即明白,有些人就应该待在原有的位置。”
陈婉惋惜:“你可以不参加的,当初那么恩爱,不顾家人反对的在一起,怎么结婚了又分开了”
“自由。”丁念也同样柔和地望着她,但却又一种坚冰般的强硬,“虽然我现在也游走于商业圈,但是我在做我喜欢的事情,我要比从前自由。”
陈婉莞尔,“阿念,你一点也没变,还是和当年一样……”
“叩叩叩——”
蒋灼敲门进来,他走到陈婉面前,礼貌开口:“陈阿姨,昨晚没去宋家接你,今天特意过来。”
陈婉立刻反应过来:“原来是你。”
他招手,梁言立刻把怀里的黑丝绒礼盒打开,里面是高级暗红色内衬,静静地躺着一枚硕大的宝石。
“昨天就应该送给您的。”
丁念看看赤金蓝宝石项链,抬起眼睛诧异地盯了一会蒋灼,恰巧此时蒋灼也微微转来目光,母子二人沉默对视几秒,蒋灼率先移开目光,然后和陈婉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刚走几步,蒋灼顿步,说:“我记得仓库里有个炉子,风城顾氏还礼的那个。”
梁言回答:“金兽熏炉”
“嗯,拿出来给她送过去。”
“她谁啊蒋总”
梁言后知后觉,一拍脑门:“蒋总,我现在就打电话,明天早上送到丁小姐公寓。”
作者有话说:
狗子脸皮一直挺厚,就是在年年面前端过头了。
小狗:年年没把我踹出去不对劲!十分有十一分的不对劲!【小狗警惕】
亲妈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