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每年一样,穆向远的“我爱你”、红包和吻会一起到达。
只是往年呢,时间上会早会晚,很难就是新年这一天。
穆向远听说安鹤一年三十和初一不用上班,死乞白赖磨队长、调度和签派,终于磨到了年三十落地同安的好结果。
暖光里,穆向远看着唇红齿白的爱人,拿过红酒,自己先喝了一口。
醇厚的酒被渡给了安鹤一,安鹤一微微张着嘴,又在一片温热里闭上眼睛。
新年的吻,是红酒味的,甜里带了点苦涩,很像安鹤一现在的心情。
还好穆向远细细密密地吻着他,抚平了他心里的沟坎。吻从唇珠到唇角,滑过脸颊又到了眼睛,最后滚烫的气息停在他的耳畔。
安鹤一听到穆向远无比温柔地又说了一遍:“我爱你。”
不知是酒醉还是人醉,安鹤一迷迷瞪瞪地搂着穆向远的腰,摸着他宽厚的背。
所以安鹤一在渐渐远去的意识里,也没有细细去想,这红酒的味道,也像极了他俩的爱情。
跌在床上,安鹤一攀着穆向远的肩膀。不过他俩没做到最后,穆向远口手并用,爽得安鹤一双手发麻。
“今天我的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安鹤一给自己下了诊断。
穆向远去漱了口,回来抱住安鹤一,微凉的唇印在他手心。
“你怎么办?我帮你。”安鹤一朝下看了眼,唇角挂上浅浅的笑。
“没事儿,你睡吧。”穆向远摸摸他的额头,“我看着你就行。”
“嗯?”安鹤一没明白。
穆向远亲他眼睛,在他受不住的时候,用手掌盖住他的眼睛。
过了会儿,安鹤一才明白过来。他僵直了身体,紧紧闭着双眼,听着身后人的轻喘和闷哼。
穆向远根本没碰他,却让他浑身发麻发热。他仿佛感觉到那逡巡在身上的视线,灼热有形,让他躁动。
这哪能睡着,安鹤一自暴自弃地躺平,又在最后一刻不再装睡,翻身压过穆向远,狠狠吻了过去。
*
一到过年,同安就是个空城,大家都回了家乡,团聚畅饮。
太阳懒懒地挂在天上,街上空荡荡的。
安鹤一醒来的时候,穆向远已经起床了。他愣了会儿神,喊了嗓:“向远!”
脚步声响起,穆向远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着人就笑开,俯身问他:“醒了,想出去玩还是在家?”
“在家吧。”安鹤一回答得很快,“跟你待着就行。”
穆向远笑了笑:“我在研究包饺子,但是,没成功。”
“哎哟,你真是…”安鹤一拍了拍他的脸,“别浪费粮食了,冰箱里有速冻的。”
两人窝在沙发上,复习昨天的晚会。语言类节目不好笑,让小品相声品鉴大师穆向远很不满意。
“跟小时候的差太远了。”穆向远握住安鹤一的脚踝捏了捏。
安鹤一“嘶”了一声,又懒得动,继续窝在沙发一头。
他早都没在看了,拿着手机挨个点着满是红点点的软件。吴主任给他发了消息,让他这两天发点小视频。
同安附院对医生的考核里,加上了大众科普这一块。这一整年,数安鹤一得分最低。
对他自己来说,分低点就低点吧,可是吴主任说,他这躺平的态度,拖了科室的后腿,会让小大夫们生气的,于是安鹤一主动认错。
可是拍点什么好呢?怎么把脑外科这庞杂的知识深入浅出地说给大家听呢?
安大夫直发愁,抬眼望向正看着电视傻乐的穆向远。
这会儿安大夫开始羡慕穆机长了,人家单位就没这个要求,只要飞好航班就行。
“怎么了?”穆向远察觉到安鹤一的视线,快速地看了一眼。
安鹤一没回答,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他想起穆向远偶尔也发短视频,就翻到了他的号。
这一看,安鹤一来了精神。他用脚心推着穆向远的大腿,穆向远压住他的脚背,“哎哎哎”了几声。
“你看没看过你这视频底下的评论?”安鹤一气呼呼地坐起来。
穆向远先擦了个鼻涕,闷闷地问:“怎么了?我把这软件都删了。”
“机长啊,怎么才能嫁给你?”
“我的天呐,机长都长这样吗?我要天天坐飞机!”
“我要这个机长所有信息,立刻马上。”
安鹤一念一条,瞪穆向远一眼。
“嘿!”穆向远决定反击,当即把软件下了回来,快速找着安鹤一的账号。
安鹤一发过五六条门诊时给病人讲解病情的视频,露了全脸。穆向远刷到的时候,看着穿白大褂的安大夫,心潮挺澎湃。
所以穆向远也去翻安鹤一的评论,大家都是讲工作,想必他家属的评论也是一样的吧。
然而,安鹤一视频下面的评论,一水的都是“安大夫,怎么挂你的号”“安大夫,能帮忙看下核磁片子吗”“安大夫,我爷爷的帕金森还有办法治吗”……
安鹤一推了把傻眼的穆向远,“穆机长该如何应对?”
“不是,哎,你这怎么…”穆向远难得词穷,“我这怎么…”
安鹤一靠在穆向远胳膊旁,修长的手指点着手机:“穆机长真受欢迎啊。”
穆向远瞅了瞅安鹤一,回过头手指快速地在手机上按着。几秒后,他清了清嗓子,颇有阵势地说道:“这个排行榜你看过没?”
“什么?”安鹤一想凑过去看,又被穆向远勾着脖子拉远。
“网上说,医生,括弧外科医生,括弧完,是出轨率最高的职业。”穆向远说完,晃了晃手机,“安大夫,您该如何应对?”
这排行榜,安鹤一是没看过,但这样的传闻,他在上学的时候就听说了。
他们医院也有这样的事,但他觉得是人品的问题,不应该和职业挂钩。
“那个…”安鹤一飞快地瞟了眼穆向远的手机屏幕,然后来了气势,“你要不看看第二名是啥?”
“飞行员!括弧,民航飞行员!”安鹤一用力拍了下穆向远的胳膊。
穆向远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扔了,揉着胳膊,皱起他的剑眉,嘟囔着:“七年了,冷淡了,开始挑刺了,不是当初的小可爱咯。”
再回过神,穆向远瞧见安鹤一抱着抱枕,手指抵在下巴上,陷入了深思。
“哎,当真了?”穆向远推推安鹤一。
安鹤一看他一眼,推开他的手:“你让我静一静。”
冷静的声线让穆向远噤了声,他也意识到,一直被自己有意无意回避的问题,正在岁月里无声显形。
聚少离多的日子,许多问题被隐藏起来,也有一些矛盾被放大。
安鹤一从上次的手术失败里得到了一个教训。一次失败,是由无数个小问题累积而来的。
手术是这样,感情也会吧。
玩笑是玩笑,可一样能点醒他。
突然之间,安鹤一有些沮丧,他垂下头,不倒翁似地晃悠了下,把脑袋压在了穆向远的肩头。
“向远,我们会好好的吧?”安鹤一问道。
七年多了,穆向远是第一次听安鹤一这么问。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鹤一,我很爱你。”穆向远转过身搂紧安鹤一。
*
谁知,这个玩笑的后劲还挺大。穆向远年初二下午开去机场的路上,还在想这件事。
有些思绪,一旦打开大门,就像汪洋一样,呼呼叫着就来了。
他并不怀疑安鹤一对他的感情,但也明白他们之间,一样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比如年前安鹤一情绪持续低落,至今也没有告诉他为什么。
安鹤一不说,穆向远也不敢问,只能默默去照顾他的情绪。
想来想去,穆向远觉得得找一个和他处境差不多的人聊一聊。他们这样的职业,大概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吧。
该找谁聊聊呢?穆向远把车停在公司门口的时候,咬着嘴唇想了会儿。
一个个飞行员拉着行李箱穿着制服走进公司大门,挨个做酒测、量血压。
他们这儿是一点过年的感觉都没有的,别人越闲,他们越忙。
灵光一闪,穆向远想起一个人。他拿出手机,点开办公通讯软件,选择津连港基地,一通翻找。
季怀邈,穆向远锁定了这个名字。
那边在海岛落地的季怀邈收拾完东西,上了机组车。阮林带着爷爷还有季怀邈的姥姥姥爷来小岛玩,拿了行李给季怀邈发了消息。
“可怜的季机长啊,我们喝椰子水你还得飞航班。”
季怀邈笑了笑,点开了办公软件。接着,他就看到那个在江枫视频里有一面之缘的穆机长,给他来了灵魂三连问:
“季机长,你觉得我们飞行员该怎么处理和家人聚少离多的问题?”
“你在和爱人相处的过程里有什么矛盾吗?”
“你担心你爱人出轨吗?”
正在季怀邈愣神的时候,穆向远又发来一句:“真心求教,在线等,挺急的。”
季怀邈跟不上这位明星机长的思路,手指在手机上一点。
在穆向远热切期待的目光里,对话框终于蹦出来一行新内容。
季怀邈(津连港A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