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修晏离开之后, 季黎坐在客厅里发了许久的呆。

柏修晏问季黎是否明白。

他之前不明白，现在也明白了。

纵然前世柏修晏只是惋惜知己的死亡，并感慨自己也逐渐逝去的生命——柏修晏本以为自己会先死, 而后季黎会延续他的梦想。

可这一世两人的感情在朝夕相处中变了质, 曾经不在乎的变得在乎，曾经不害怕的变得害怕，曾经只是遗憾和惋惜的一幕变成了心魔。

这种心魔我有吗？

季黎想起前世柏修晏的模样。

前后两辈子柏修晏的颜值差距巨大, 季黎却没感到有什么差别。

但他看不得柏修晏死气沉沉的痛苦模样。

而且，如果柏修晏死在自己前面, 或许这辈子的自己想起上辈子，会比柏修晏更加疯。

“看来要好好养生了。”季黎双手抱头搓头发，越搓笑容越大，笑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季黎揉了揉自己压不下去的嘴角，得意极了。

还有比自己变成爱人的心魔更开心更得意的事吗？

咳。

虽然这很对不起痛苦的柏修晏, 但真的很开心啊。

如果不是怕被送上小报头条, 季黎都想笑着出门跑圈了。

就很得意！

季黎去打了几盘游戏才冷静下来。

他给季晨夕打了个电话, 说了自己和柏修晏的计划。

季晨夕开心极了：“好呀好呀，你们俩在一起, 我才放心。这样你们是不是也能多回来几次？”

季黎：“……嗯，当然。”

他和柏修晏一同游学之后，估计就更少回去了。

两人一同出门旅游不香吗？回家干什么？顶多过年回去一次。

但这话不能给老爸说。老爸会哭。

季晨夕把电话递给尹清泽。

尹清泽先问了自己需要帮什么忙, 然后道：“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婚礼至少要准备一年，我要提前准备。别说不办婚礼，婚礼必须办, 就当让我和晨夕开心一下。”

季黎道：“好啊，现在就准备吧。我和他到了法定年龄就领证。既然要办婚礼，爹, 你与老爸和我们一起办呗？”

尹清泽压低声音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和季晨夕虽然早已经领证，但季晨夕一直不想办婚礼。

这次借着季黎和柏修晏结婚，尹清泽终于能夙愿以偿。

季黎问道：“不过老爹啊，你怎么想起突然问我结婚的事？”

尹清泽道：“你俩结束分开留学，那肯定就是感情到位，不别扭了啊。我又不傻。”

季黎无语。

你是现在情商变高了，还是在别人身上情商就变高了？

嗯，你不傻。我的傻老爹。

季黎和季晨夕、尹清泽打完电话不久，柏修晏的电话也拨了过去，说起了同样的事。

尹清泽再次问了婚礼的事。柏修晏和季黎的回答一样，到年龄就领证，婚礼现在就可以筹备。

尹清泽对季晨夕笑道：“他们俩还是那么默契，和我俩一样。”

季晨夕：“呵呵。”

尹清泽QAQ。

季晨夕：“嗯。”

尹清泽=v=。

两位老爸在交流感情时，季黎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什么结婚什么婚礼，说完之后，他才开始害羞。

这么大的人了，都过了两辈子，怎么还会害羞？

季黎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继续滚来滚去。

订制铃音响起，季黎立刻停止滚动。

“喂？到了？”季黎语气平静道。

“嗯，刚和季叔叔、尹叔叔打了电话。”柏修晏道，“他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季黎：“……”

季黎又想滚了。

“你怎么回答？”季黎摸着胸口道。

柏修晏道：“和你一样。

他没有笑，季黎却仿佛感到柏修晏的笑意从听筒里溢了出来。

季黎心漏跳了一拍，然后跳得更快：“老爸和老爹就不能保守秘密吗？！”

柏修晏道：“你让他们保守秘密了吗？”

季黎冷哼。

当然没有。这不是什么秘密。

“你那边天要黑了，早点休息。快点办完手续，我等你。”柏修晏道。

季黎揉了揉耳朵。

柏修晏那句“我等你”真犯规。

但季黎现在睡不着。

他准备打开电脑，写一点游戏程序。

这时候，柏修晏的消息弹出来。

“你先去洗漱，然后把灵视眼镜开启后放床头。我陪你睡觉。”

季黎：“……”没必要这样，真的没必要这样。

“我这边开静音，不会打扰你。你把声音打开，我想听听你的呼吸声。”

季黎：“……”你怎么不说呼噜声？真的没必要！

季黎灰溜溜关掉电脑，乖乖去洗漱。

做好睡眠准备工作之后，季黎按照柏修晏的要求把灵视眼镜摄像头打开。

“你好烦。”季黎对着柏修晏道。

柏修晏正在吃早餐，神情有些疲惫，显然在飞机上没怎么睡好。

他对着季黎笑了笑，举起手中平板：“乖乖睡觉。”

季黎闷声笑道：“你中午也午睡一会儿，都有黑眼圈了。”

柏修晏举起平板：“好。”

季黎闭上眼，原以为自己不困，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在梦中，他看到了刚重生回来的小小柏修晏。

那时候柏修晏因为上辈子不会说话，这辈子说话很不利索，所以随身带个平板。

这个习惯延续到了现在。

季黎在梦中，好像也变回了曾经那个小胖墩。

他吨吨吨跑到小小的柏修晏面前使劲一扑，小小的柏修晏差点被他那可怕的吨位扑地上。

小柏修晏收起平板，对他伸出手。

他们俩手牵手，朝着未知的前方走去。

走着走着，对方和自己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颀长。

季黎侧头，已经成年的柏修晏也转过头，正微笑着看着他。

睡梦外，裹在被子里的季黎也露出了和梦中柏修晏相似的微笑。

地球另一边，柏修晏吃完早餐准备出门时，附身对着虚拟的影像轻轻一吻。

晚安，早安。

好梦。

……

季黎和柏修晏退学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国内。

有小道消息宣称他俩出国就是玩，根本不上课，所以成绩太差只能退学。

哪知道双方学校校长专门在视频中夸奖了他们俩的学业，并破格给两人颁布了学位证。

之后，两人会以合作学者的身份继续上学，并且被授予荣誉教授。

下次两人再回学校的时候，就要给其他学生上公开课了。

当然，他们上的不是艺术专业的公开课，而是讲游戏设计。

网络上的黑子们自抽了两下自己的脸，吐出“牛逼”两个字。

有的人退学是因为考试不合格，有的人退学是因为学够了不想浪费时间。

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啊。

更气人的事还在后面。

季黎成年后喜欢整活，有时候会开直播和玩家们交流，并告诉玩家们尽管提意见，我绝对不会改。

这次直播中，季黎说要给观众们表现一下才艺，感谢大家多年来的支持。

季黎会弹吉他，老观众们都知道。

季黎一说才艺，他们就戴好耳机，准备听季黎唱山歌——众所周知，季黎除了酒馆被偷拍那一次，几乎不认真唱歌，都是干嚎折磨观众的耳朵。

观众们都说，季黎越菜越爱唱，但他们就喜欢宠着季黎。

唱！尽管唱！打赏已经到位！

妈妈/爸爸今天就捧你走花道！

现在东煌人已经接受了黎大神就是季黎宝宝的事。

那可是我们从小到大看着长大的宝宝大神！往死里宠！

不就是干嚎唱山歌吗！我们愿意听！

这耳朵不要了！给宝宝拧来当下酒菜！

季黎这次表现得特别正经。

他调整了话筒，又打开了一个镶嵌小窗，邀请了一位特邀嘉宾隔着网络给他伴奏。

特邀嘉宾当然是只会在季黎直播中出现客串，从不自己直播的柏修晏。

柏修晏面前是钢琴。季黎怀中抱着吉他。这配置和他们当年在酒吧里被偷拍时一模一样。

“开始啰？你跟得上我的节奏吗？我俩可没配合过。”季黎笑道，“要是拍子错了，你就领死吧。”

柏修晏白了季黎一眼。

观众们哈哈大笑。

为什么拍子错了是柏大神领死？不是你的拍子没押对？

季黎宝宝还是这么欺负人。

观众们在弹幕打出“哈哈”吵人眼睛的时候，柏修晏的钢琴声率先响起。

紧接着，季黎的吉他弦音轻轻合上。

两人歌声同时响起，就像是彩排过无数次一样。

“拨开天空的乌云，像蓝丝绒一样美丽……”

他们唱了一首经典老歌。

歌声很正经，很抒情，很好听。

观众们第一次听到季黎认真唱歌。

季黎的声音很清澈，柏修晏的声音略带磁性，合在一起分外和谐。

观众们眼睛渐渐睁大，连弹幕都忘记发了。

《爱就一个字》。

《爱就一个字》？！

他们居然情歌合唱？！这是要官宣了吗？！

季黎和柏修晏在间奏时看向一旁的虚拟影像，在观众们看来，就像是在镜头中对视一样。

歌声说，为你翻身越岭，任凭时光飞逝，承诺了一辈子，只用行动表示。

季黎轻轻拨动琴弦，柏修晏温柔触动键盘。

“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让你幸福是我一生在乎的事。”

琴音和歌声戛然而止，直播间里沉默许久。

然后，直播间里的弹幕如海潮般涌出，密密麻麻看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但就算看不见，大约也能猜到弹幕的消息。

季黎对着镜头狡黠地眨了眨眼：“恭喜你们，嗑的CP是真的，是不是开心极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CP，就问你们甜不甜？”

柏修晏扶额苦笑。

他不习惯这么高调的秀恩爱。但季黎喜欢，那就……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