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没有出现,陆铭初说不失望是假的。
这感觉很难熬。
就像是,原本已经焚烧殆尽的木柴,在绝望中等到了火种。
但是火种没持续多久,熄灭了。
愈发觉得胸闷,陆铭初独自到露台站了一会。
夜幕下灯光璀璨,霓虹闪烁。
每辆车都是一个个小小的光点,沿着分支缓缓流入主干道。
正伤神时,陆铭初听到有人在说话。
回头不远处,发现是黎珩在接电话。
陆铭初背靠栏杆,眼眸半阖望着他,突然发觉,黎珩也变了很多。
少年纤细修长的骨架变得宽阔,空荡荡的校服变成了西装衬衣。
原本锋利冷冽的气质,也变得沉静不少。
刚才听张安宇惋惜黎珩即将息影。
现在看来,荧幕上少了这么一张脸,怎会不可惜呢?
眉目英俊舒展,眼尾勾着一抹弧度,远远望着你的时候,给人一种被注视了很久的错觉。
就像现在这样。
黎珩那边大概是通话结束,把手机放进口袋,迈着长腿走过来。
双手扶住护栏,面对着楼外夜色,与陆铭初交错而立。
还计较什么呢?
那些陈年恩怨,那些难以释怀,似乎都不重要了。
把迫在眉睫的问题解决才是正事。
“你明天有没有空?”陆铭初问。
“明天,”黎珩轻声回答,“暂时……”
陆铭初看着他,眼睛一弯。
“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吃顿饭,带你见——”
“突然想起来了。”黎珩说,“明天有个会。”
……好像也可以再计较一下。
陆铭初一阵无语:“你是不是专程出来气我的。”
黎珩挑起嘴角,轻而又轻地笑了一下。
陆铭初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笑了,他眼神顿了一下,蓦然觉得喉咙发痒。
“……你好。”
身边突然传来小声询问,陆铭初回头,看到一个年轻男孩。
或许是他眼里的茫然太过明显,男生挠了挠头。
“我是隔壁桌的,刚刚问你要了微信的。”
陆铭初:“哦,你好。”
刚才在室内有灯光干扰,陆铭初没能看清他的脸,所以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不远处站了几个人,冲着这边观望,应该是他的朋友。
“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宽肩窄腰,瞳仁黑白分明,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陆铭初的时候,莫名让他想起某种巨型犬科动物。
“我叫孟添,可以认识一下吗?”
陆铭初挑了挑眉:“你多大啊,成年了吗?早点回家。”
他黑色的皮肤下透出不好意思的红,听到被拒绝,眼底闪过失望。
“我成年了,今年上大二,是隔壁医科大的学生。”孟添说。
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重点,“哦不,我是想问问你,你们聚会什么时候结束啊?到时候可以告诉我一声吗?”
陆铭初皱眉:“不行。”
孟添一笑,露出两颗虎牙:“那我去门口等你们。”
“喂——”
不等陆铭初回应,他已经一溜烟小跑走了。
什么情况。
现在小朋友的搭讪方式都这么豪放的吗?
陆铭初满脸无奈,这男生看起来个子比他还高。
头发剃得很短,穿着短袖及膝短裤和篮球鞋,看起来就像是从操场刚打完球的男高中生。
没怎么犹豫,陆铭初拿出手机,找到通话记录,正要把那串手机号加入黑名单。
头顶莫名投来一股视线。
陆铭初抬起头,发现黎珩正低头,垂眼看向他的屏幕。
陆铭初今天接的电话不多,除了刚才的陌生号码,还有几个工作通话。
另外就是打给黎珩的。
好巧不巧,给黎珩打了好几个。
更巧的是,“姓黎的禽兽”五个字躺在整页通话记录中,显得格外瞩目。
黎珩保持着有教养的微笑。
陆铭初干咳两声。
“如果我说,我恰好有个朋友也姓黎,你信吗?”
……
黎珩显然痛恨这种把他当傻子忽悠的对话方式。
离开的时候脚下带风,像是半句话不想再跟陆铭初多说,陆铭初后脚也跟了上去。
宋琤他们还在玩,经过好几轮推杯换盏,全都醉得不轻。
“你们去个洗手间怎么去了这么久?”宋琤醉眼朦胧地说,“有猫腻。”
确实有猫腻,而且是互相想把对方掐死的猫腻。
陆铭初心想。
时间将近十一点,闹也闹够了,陆铭初说要先走。
“哎,不急。”张安宇大声道,“最后一把结束了再走。”
只见玻璃杯中的戒指静静躺着,正好指向陆铭初。
提问对象还是黎珩,也不知道他今天是倒了什么霉。
罢了。
问问题而已,问完就撤。
陆铭初垂眸想了想。
问点什么好呢?
陆铭初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涌入了许多疑问。
比如8年前的黎珩为什么不告而别。
比如8年后黎珩为什么又突然出现。
可是,现在问这些问题,显然不合时宜。
“你——”
陆铭初想随口抛个问题过去,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犹豫的瞬间,脑海里突然传来一声“叮”的程序音。
很清脆,像敲击上好的骨瓷。
接着机械的齿轮开始转动,一开始很轻,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
直到虚空中出现一排发光的字。
——系统被唤醒
下方还有一行以秒为单位的倒计时。
显示时间是28天12小时8分05秒,后两位正不断跳动。
陆铭初震惊于眼前的景象,心如擂鼓,屏住了呼吸。
他确信之前在镜子中看到的就是这串倒计时。
而且只有自己能看到这行字。
因为除他以外,包间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平静,一个个望着他,等待他问完他的问题。
只有黎珩疑惑地偏了偏头,似乎是看出他神色不对。
陆铭初平复了一下呼吸,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系统是真的,不是什么临终幻觉。
就是设定的系统规则会不会太有创意了。
黎珩是个哑巴,而且还是看陆铭初不顺眼的哑巴。
要撬开他的嘴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陆铭初思考片刻,对上黎珩的目光:“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这个问题应该闭着眼睛都能回答。
不论黎珩走还是不走,要的只是他一句话。
陆铭初不信他答不上来。
可围观群众不乐意了。
“不是,陆哥,你怎么玩游戏还放水啊?”
“就是,没意思。”
黎珩隔着人群望着他,眼底的光晦涩难辨。
“你现在就要走?”黎珩问。
语气里莫名透着酸意。
陆铭初疑惑:“对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黎珩低头不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有好事者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
最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了桌上的酒杯。
喉结滚动,烈酒入喉,黎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虚空中悬浮的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
消散如流沙,看不见了。
?
陆铭初不解。
黎珩宁可喝掉一整杯烈酒,也不肯回答他这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这问题有这么难答吗?
等等!!
黎珩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