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谷县的县试由朱县令主持, 正月二十,县衙出了告示, 将考试时间定在二月二十, 然后,准备参加考试的学生就要去县衙报名了。
言景则早已做好准备,也了解了流程, 第二天,便带着卫凌修和那三个与他们一同作保的学生,去县衙报了名。
报过名,他直接带着卫凌修住到了魏家书店。
他们家中虽然有书,但并不多, 想要学习还是在魏家书店比较好。
更重要的是,魏掌柜极力相邀, 甚至愿意包他们吃住。
至于魏掌柜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他写的大字!
魏家的书店可不止东谷县有,府城以及其他县城也是有的,这样的书店里,若是能挂几幅名家的书法作品, 可以引来很多读书人驻足!
而言景则虽然不是名家,他的字却一点都不输于名家!
年前魏掌柜送了言景则写的一幅字到本家去, 结果就被本家的家主亲自接待了, 还让他设法多弄几幅字……
言景则现在已经不愿意别人给点钱,就为人写字了,魏掌柜就找上他, 请他住在书店后院,每日包吃住,书店的书还任由他看,这样来求字。
言景则欣然同意。
他对魏掌柜的印象,还挺好的。
原主确确实实是个混混,刚从卫家出来的时候,卫凌修名声也不好,魏掌柜愿意收他们抄的书,留他在书店抄书的时候也没有防备他,可以说非常友好了。
言景则痛痛快快地给魏掌柜写了几幅大字,不多时,魏掌柜便拿来一些书籍的注释给他看。
这年头流通不便,出书困难,一些文人注解了某本书,若非对自己有极大信心,是不会出版的,就算出版也只会出个几百本,普通学生根本买不到。
就连赵秀才这样的穷秀才,也看不到买不到这些魏掌柜拿出来的注释。
言景则非常感激魏掌柜,他全都看了一遍,取其精华,然后写了一份给卫凌修看。
此外,当然也要督促着卫凌修背书。
两人报名过后,就那么临时抱佛脚,抱了一个月,这些日子甚至都不出门,也就只有李秀才等人找过来的时候,与李秀才他们探讨一下学问。
最初言景则的学识远比不上李秀才等人,李秀才是想要与他交好,才主动上门,为他解答疑惑的,但半个月后,言景则便也能为李秀才解答一些疑问了。
他过目不忘,理解能力又强,学识的增长是非常惊人的。
而面对他这样一个人……
李秀才所在的李家,还有魏掌柜所在的魏家,都给他送来了一些诸如往年的府试试题,还有他们家族的秀才事后默写出来的答卷之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普通家庭的人根本接触不到,也就只有出过很多读书人的大家族才有,言景则要是没有如今这天分,得到了魏家李家的重视,肯定没机会见到这些东西。
便是卫凌修,之前都不曾见过这样的东西——他父亲从未给他看过这些。
言景则和卫凌修埋头苦学之时,卫凌修和言景则两个人要参加县试的事情,也流传开来。
东谷县的人,大多不信。
卫凌修要参加县试正常,言景则……言大改了这个名字,他们一下子都叫不出来了!就言大这人,他们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还很小,就抢别人家孩子的吃食,后来长大了,更是做过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东谷县多少人怕他?
就这样一个人,竟然要参加科举?
“说笑的吧?言大要是能考科举,我也能!”
“听说言大过目不忘非常聪颖……”
“我反正是不信的,言大要有这本事,我儿子都能考上状元!”
……
普通百姓这么想,卫家人更是这么想。
卫老太太就恨得咬牙切齿的。
卫凌修的母亲当年就不把她当回事,后来卫凌修的舅舅,更是当面骂她,她对这孙子,那是一点好感也无。
这孙子不像她儿子只像她儿媳妇,她儿媳妇名声还不好……谁知道这是不是她儿子的种!
“他弄出这许多流言来,定然是不甘心,还想回来!”卫老太太道。
因着最近很多人都说,卫凌修被赶出卫家是卫太太的手笔,卫太太近来日子很不好过,但她在人前,又不能像卫老太太这样说话……
卫太太道:“娘,你别生气……”
“我能不生气?他竟然还要去参加县试……他是不是想丢尽我卫家的脸?”卫老太太道:“听说他还要带着那言大一起去?不行!你们找人,去拦住他们!”
卫太太连忙应了。她心里很清楚,卫凌修并不是真的不学无术,若非如此,她当初也不会想要花钱找言大带坏卫凌修。
这卫凌修去参加县试,好运过了可如何是好?
县试这天一大早,众考生就来到了考点。
言景则和卫凌修是一道来的,在一众考生之中,言景则鹤立鸡群,看到了一片头顶。
与言景则和卫凌修互结保单的三个学生一眼就看到言景则了,很快挤了过来:“言先生,您来了?”
“言先生,您吃过了吗?”
“言先生……”
……
这三人被言景则带着去县令那里,以及李秀才那里“见识”过之后,面对言景则那叫一个恭敬。
不过周围人就懵了。
“言大真的来考试了?”
“凭什么言大也能来考?”
“我们竟然要与言大一个考场?”
……
读书人都是心高气傲的,虽然近来言景则安安分分,没折腾出什么事情来,但原主以前做的事情,大家可都还记得!
“言先生有大才。”言景则身边的一个学生为言景则说话。
周围人听到他的话,都以为他疯了:“你疯了?竟然说这种胡话!”
“他还能有大才?”
“他在这里,简直有辱圣贤!”
……
正说着呢,突然有一群下人打扮的人来了,冲着卫凌修道:“少爷,老太太让你回家去!”
那些人说着,就要来抓卫凌修。
周围人的言语,言景则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
这些读书人都讲究脸面,就算是看不上他,也最多说点什么“有辱斯文”、“有辱圣贤”,被这么说几句,有什么关系?
等最后他考出好成绩,就把这些人的脸打得“啪啪”响了。
不过现在竟然有人要来抓卫凌修……这事他就不能忍了!
言景则伸出手,抓起一个靠近的家丁,就往旁边无人处一扔!
今日这里聚集着的,都是读书人,卫家的这些家丁也就不敢带着武器过来——一不小心伤到了人怎么办?
所以他们赤手空拳的,想要抓走卫凌修。
真是想太美了!
言景则这些日子虽然沉迷读书,但也没忽视自己的身体。
比如这一个月在书店里住,他每天晚上睡前,就会拿店里那块用来盖在井盖上的石头练练力气。
没办法,要是不把自己的精力消耗掉……喜欢的人就在旁边躺着,他怕自己憋不住!
甚至他还会喊上卫凌修一起锻炼。
县试还好,一共四场考试,每场考试都是早上进去,晚上就出来的,后面考试就没那么舒服了,乡试更是直接要在考场里待九天……没个好身体根本受不住!
再加上这些日子,魏老板天天给他们准备鸡鸭鱼肉各种好吃的……言景则觉得自己的力气不仅没变小,反而变大了。
要对付几个家丁,真的太轻松了!
一个接着一个,来的家丁里绝大部分人,都被言景则扔到了一边,摔在地上惨叫连连。
至于剩下的小部分……那些个家丁不等言景则扔,就自己跑了。
本来还有点害怕的卫凌修:“……”他言哥真厉害!
周围那些本来还对言景则很有意见的学子看到这场景,纷纷后退,恨不得打之前的自己一巴掌。
这人这般厉害,他们竟然还敢指责他!
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他们一个个低下头往远处走,就怕被言景则关注到,然后也被扔出去……那真是斯文扫地。
而这时,维持秩序的衙役们过来了。
“都让开都让开!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为首的衙役道。
“差爷,他们想要打我!”言景则道。
“竟然对来参加考试的学生动手,好大的胆子!”那些衙役一拥而上,就把那些家丁捆起来了——这些可都是外快啊!没人来交赎金,他们就不放人!
至于言景则么……
“言大啊,好好考。”这些衙役看着言大纷纷道,他们以前是常跟言大打交道的,双方关系不错,所以当初才愿意帮着言大在县令面前说话,现在言大要考试,他们也盼着言大能考好。
“我一定尽力!”言景则道。
这些衙役就这么带着那些家丁走了。
而这时,言景则周围除了卫凌修和那三个学生,再没有其他人。可以预见,接下来几场考试,他们也会很清净。
“言哥,你没事吧?”卫凌修问,去看言景则的手。
“言先生,那些人误会了你,你莫要伤心!”那三个学生也安慰言景则。
言景则以前,就是因为力气太大,太能打,才被人这么误会的吧?好好一个读书人,竟然被人说成是打手,太倒霉了!
认识这三个学生,又恰好站在不远处,听到了他们的话的人:“……”这三人是不是疯了?
不管怎么样,言景则好好地进了考场。
魏掌柜是个办事妥帖的人,不仅言景则和卫凌修参加考试所需的东西他都准备地齐全,还找来两顶轿子,等言景则和卫凌修考完了,就接他们回书店。
大多数人一场考试下来,会累得只想趴下,这时候有一顶轿子是很舒服的,不过言景则考试的时候一点都不累,倒是这轿子晃得他不太舒服。
如此这般,一连考了四天。
这四天魏掌柜一直没问言景则考得怎么样,一直到言景则全部考完才问。
言景则道:“太简单了!”
就连卫凌修都觉得……太简单了。
也是,考完县试,要再考过府试,才能成为童生,又要经过院试,才能成为秀才。
这县试只是第一关,真的很简单。
而且基本上只要字迹清楚,文章通顺就能过!
当然,像东谷县这样文风鼎盛的县城,县试会相应难一些,但也难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简单,是对过目不忘的言景则,和从小在李家族学读书的卫凌修来说的……
出结果那日,参加考试的学生又聚拢到一起,就有不少学生觉得难:“我把我做的文章默给老师看了,我老师说狗屁不通。”
“我本已将该背的,全都背得滚瓜烂熟,可惜考试时一着急,竟然忘了。”
“我誊抄之时,涂改了几处……”
……
这些人唉声叹气,又开始推测谁会是头名案首。
当然,说的时候,大家也会提到言景则:“那言大,多半交了白卷!”
正说着呢,结果出来了。
县案首是……言景则?
言景则是谁?
大家正奇怪,有人道:“那言大,不就是叫言景则?”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