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加茂闻吉的拜访,加茂良太并不是很意外。果不其然,对方絮絮叨叨说的还是那件事儿,要自己当他晋级的推荐人。
咒术师的等级晋升程序有些复杂,不仅需要对其实力进行考核,还需要至少三名的高一级咒术师进行担保。
加茂良太并不想做这个担保人,不仅是因为加茂闻吉的实力离一级咒术师的水准还差了些,更因为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面。
但他没有明确拒绝,只是像之前那样随便说了几句表示自己会好好考虑,就打发了对方。
送走了人,加茂良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关上门的前一秒,他看到了加茂惠子偷偷看向他的眼神。
恐惧的,震惊的,仿佛在看某种不应存在的怪物,又拙劣地努力隐藏这些情绪,就跟之前一样,但除了这些,这一次,还多了些什么,那是……恨意。
加茂良太微微勾起唇角,那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他想,不过,好在也还有些用途。
“咔嚓。”
是房门上锁的声音。
加茂惠子只觉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对方那个诡异的笑容依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个微笑里所蕴含的恶意,那是……嘲笑,笑自己自不量力。
这个夜晚,少女心绪复杂,生生在房间里坐到了天亮,一直呆到上午九点,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确定加茂良太离开后,她才踏出房门。
这座日式宅院只剩她一个人了,少女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了加茂良太的房间门口。
她知道她不应该这么做,她知道她应该按照原来的计划等着来帮她的人,但这一夜,有一个问题一直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响起,她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几乎崩溃。
她一秒钟也等不了了,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父亲,真正的加茂良太去哪儿了?
少女从旁边的梅花盆栽底下拿出一只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布置与摆放还是跟之前一样没有变,少女慢慢打量了一圈,然后径直朝一副挂画走去,她将壁画卷起,露出墙壁后面精小的机关。
她知道这里有一个密室,用来存放一些咒具和武器,她小时候在父亲房里玩闹时就发现过,当时加茂良太还骂了她一顿,但并非是因为要隐瞒她,而是怕她年纪太小,乱动那些咒具伤到自己。
但这一次,当少女打开那间密室,所看见的场景和记忆里的咒具仓库完全不一样。
“……这、这是什么?”少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地方,乍一看上去,像是个停尸间,两具尸体躺在冷冰冰的金属台面上,周围是各种奇怪的仪器。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与尸体相连的那些玻璃罐里,是一只只丑陋无比的咒灵。
这实在是……太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了,但她还是上前,用颤抖的双手揭开了尸体上的白布,不是她的父亲,却是前几天说要回乡下的两位老仆人。
少女惊恐地捂住嘴巴,退后一步,然后,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全身都僵住了,泪水从她脸上滑落,她不敢回头,那道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被你发现了啊。”加茂良太轻轻笑道,语气仿佛只是一位慈祥的长辈发现了孩子小小的恶作剧一样,“真是调皮,趁着大人不在偷偷溜进来做坏事吗?”
“啊——”
尖叫声嘎然而止,她被捏住脖子狠狠按在墙上,那双手如寒冰般冷硬,任凭少女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加茂惠子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在这生死关头之际,她最强烈的感觉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愤怒到全身都在颤抖。
怎么敢?这家伙怎么敢用自己父亲的脸,用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的脸,做这样的事呢?
“嗬……我……父亲……父亲呢?”少女艰难地说出这一句话。
与她父亲有着相似脸孔的男人忽然展开一个阴测测的笑容,他用另一只手将额头的缝合线缓缓拉开,头皮之下,是一只会说话的脑花——“不就在这吗?”
少女身心具震,脖子上的力道猛然缩紧,将死之际,密室的大门轰然倒塌。
加茂良太往后一跃,加茂惠子被得以松开牵制,滑落在地上,大口地喘息。
来的人正是昨天才拜访过的加茂闻吉。
加茂良太眯了眯眼,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惠子,又看了看突然闯入的加茂闻吉,脸上闪过一丝了然,“没想到你居然会求助于他啊,惠子。”
加茂闻吉:“看来惠子小姐说的是真的啦,你根本就不是良太长老,真正的良太长老到哪里去了?”
“你是说身体,还是说灵魂?后者的话,这会儿已经在地狱呆了蛮久了吧,哈哈哈哈……”
加茂惠子闻言忍不住崩溃地哭出声来。
加茂良太故作善意地安慰道:“不用伤心,惠子,因为很快,你们就会团聚的。”
话音刚落,他便朝加茂闻吉猛扑过去,加茂闻吉瞬间反应过来,两人缠斗在一起。
两人必经不是同一个等级的咒术师,但加茂闻吉的抵抗却出乎意料地顽强,几十个回合下来,即使身负重伤,也仍然撑着站起来继续与他战斗。
加茂良太皱了皱眉,“倒是小瞧了这你了,家禽在临死前都是挣扎得最凶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费些时间罢了。
加茂闻吉强撑着站起,但奇怪的是,他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痛苦,反而出现一片诡异的狂热,好像这些伤痕让他越加兴奋起来,“与这世间最美好存在的愿望相比,我的命实在是微不足道。”
不对劲,加茂良太突然意识到,这家伙就是在拖延时间!
几乎是在同时——
“轰!”
剧烈的能量球对着加茂良太的方向击来,屋顶被轰得几乎不剩什么,一阵烟尘过后,只见地上出现了直径两米来宽的圆形凹陷,连同周围的地板都裂开无数断痕。
加茂良太一阵后怕,要不是自己反应快,现在估计已经不成人形了。
是谁!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他抬头望去,只见被轰开的屋顶边缘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性。
穿着咒高的校服,银发、墨镜,加茂良太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显然已经认出了来人,是……五条家的……
“哟!”银发脑袋歪了歪,“看来你知道我啊。”
五条悟轻轻一跃,稳稳落在这间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密室的密室里,他略微扫了一眼这里的情况,啧了一声,“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的老橘子里最恶心的一只了,哦,不对,是披着老橘子皮的怪物吧,有意思,连我的六眼都没看出问题来呢。”
加茂良太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局势已经彻底反转了,而自己,正是处于不利的一方,但他面上依然平静如常。
“五条悟,没想到你居然和加茂家的人有往来,看来你年纪虽小,野心却不小啊。”加茂良太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加茂闻吉。
五条悟不置可否,“废话说完啦?那——该我啦。”
下一秒,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然就出现在了加茂良太的面前,加茂良太根本来不及退开,就被对方连续猛烈的攻击打得吐血。
加茂良太连忙发动术式——血傀儡,一个由血雾组成的人型怪物突然出现,从五条悟身后攻来。
五条悟转身回击,加茂良太趁机拉开距离,这才结束了沙包的待遇。
他狼狈地单膝跪地,脸色阴沉地盯着和血傀儡交战的五条悟,看那样子他的血傀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打是打不过的,只能想办法逃走这样子。
他眼神危险地眯起,盯住旁边的加茂惠子,然后,趁所有人不注意,朝少女扑了过去。
“小心——”加茂闻吉喊道,但他隔得太远,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只能看着加茂良太扑向神情呆滞的少女。
“砰——”
一只身型臃肿的生物突然冲出来撞开了加茂良太,那是……一只咒灵?
丸子头的少年在下一秒出现,挡在了少女面前,“来晚了,加茂小姐。”夏油杰转头安抚道,“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我们吧。”
少年的声音仿佛充满了神奇的力量,让人无比安心。
然后,少年将锐利的眼神对准了刚刚被自己的咒灵击飞到一边的男人,加茂良太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看衣服也是咒高的学生,不过对方的术式倒是引起他极大的兴趣,“你的术式是操纵咒灵吗?呵呵,真是很有意思呢。”
这话乍听之下没什么特别,但夏油杰联想到对方那令人作呕的夺取他人□□和术式的能力,心中不由得一阵寒恶,有种被脏东西盯上的恶心感。
话不多言,夏油杰召唤出两只一级咒灵同时朝加茂良太攻去,加茂良太应付得很吃力,他的等级也是一级,加上刚刚被五条悟打伤。
几个回合后,一只咒灵缠住了他,另一只咒灵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左手一口咬了下来。
“啊——”他跪地惨叫。
与此同时,五条悟也用一发“苍”将他的血傀儡消除干净了。
加茂良太痛苦地倒在地上,失去了反抗能力。
重重的一脚踩在他胸口,五条悟语气微冷,“是该叫你加茂良太呢?还是加茂宪伦呢?”
地上的加茂良太瞳孔剧震,“……你、你怎么知道?”
“你这怪物总该有个名字吧,不然,我连我杀的是谁都不知道啊。”五条悟摊手道。
“暂时不能杀他。”夏油杰提醒道。
毕竟这家伙还隐藏着许多他们不知道的秘密,比如他的目的,他创造出的咒胎九相图有什么作用,他还夺取过哪些人的身体,这些都要搞清楚。
五条悟自然也明白这些,他遗憾地撇了撇嘴,“就算不能杀了,也得好好折磨一番吧。”
夏油杰思索片刻,“我们先把他关押起来,然后把这件事情汇报给夜蛾老师。”
这是最合适的做法,但五条悟却反驳道:“哈啊?你知道夜蛾那个老古板肯定会汇报给老橘子们的吧,这件事是我们天上地下无敌小队的功劳诶,为什么要交给别人?”
夏油杰:“别闹,这件事兹事体大,当然得上报啦。”
“两位。”眼看着两只DK就要争论起来,在一旁的加茂闻吉突然开口,“他好像没有呼吸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一惊,一看,果然地上的人已经没有了气息,连面孔都变成了青白色。
五条悟皱眉,“不可能。”虽然这家伙受了很重的伤,但对于一级咒术师来说绝不致死。
夏油杰反应过来,“那家伙……逃走了!”
“什么!”五条悟瞪大了一双猫眼,“在我们俩的眼皮子底下也能逃走?”
加茂惠子此时突然激动地说道,“揭开他的头皮看看,那家伙的本体就藏在头颅里面,是一只会动会说话的大脑!”
夏油杰立刻照做,果不其然,头皮下面,空空如也。
而这时,已经从下水道里滑走的一团脑花听着上面传来的声音,不由得冷笑。
脑花,特级咒胎,之所以称得上是特级,除了他那邪异无比的能力之外,还有堪称第一的逃跑能力。
一千多年来,他遇到过很多敌人,经历过无数生死攸关的时刻,都活下来了,而今天,那两个家伙确实很难对付,但显然,他逃跑的功夫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