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夜迹森的到来,楚杭没有怎么表态,一切都以楚念安的意愿为主。
只要楚念安是乐意见到夜迹森,那么楚杭也不会去刻意破坏这一份感情。
雇来的司机花了好一会儿才把所有的物品搬进家里,他们走后,代占抱着楚念安在一堆物品面前徘徊。
他逗着楚念安:“看看看看,我们安安现在都能成为一个小老板了,这玩具这么多,还有这么多零食,比人家小卖店里的还多。”
楚念安含蓄地笑着,他的眼珠好奇地转动着,但没有急着去把玩具拿过来玩。
这时,夜迹森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我……可以抱抱你么?”
这个问题,也被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的楚杭听见了。
他手里端着水杯,准备喝水的动作停顿了。
夜迹森也细心地捕捉到了楚杭这个反应,以为对方介意,苦涩地笑了笑:“我、随便说说而已,”接着又吩咐代占,“把玩具都拆出来给安安玩吧……”
代占感受到了夜迹森话里的失落,其中也夹杂着其它异样的信息,但代占以为是他身体上的不适而已,并没有往其它方面猜想。
代占看了楚杭一眼,在他看来,没有出声制止就代表同意,于是他只问了楚念安的意见:“安安,给他抱抱好不好?你刚刚不是一直在等他过来么?”
小人儿有点紧张,一直在偷偷咽口水。
根据相处,代占能够看透小宝贝的心思,于是做主把楚念安塞到了夜迹森的怀里。
楚念安小小的身子更是僵硬了,但和从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没有反感和恐慌的。
他只是有点不自在而已,毕竟从出生开始,就和夜迹森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再乖的孩子也没办法马上亲近。
小手轻轻搭在了夜迹森的肩上,脸颊别了过去不敢与之对视,印象中,好像是第一次被夜迹森这么抱在身上。
楚念安自己默默地感受着,这个父亲和爸爸有点不太一样,他的肩膀是厚实坚硬的,爸爸的是软软的,身上的味道也有点差别,但楚念安说不出具体。
“这些玩具你喜欢么?”夜迹森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这无疑是又让小宝贝更紧绷了,却还是迟缓地回答了问题:“喜欢、谢谢。”
温和的奶香味扑鼻而来,小宝贝虽然僵着身子,但浑身也是软绵绵的,像一个奶呼呼的小团子。
夜迹森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小身体,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亲昵接触,好久都不舍得把他放下来。
而楚念安也慢慢适应这个怀抱,不一会儿,竟然被夜迹森抱着睡着了。
“睡着了啊?要不要抱回房间?”代占小声问道。
夜迹森抬眸朝楚杭那个方向看了看,等待他的示意。
停顿了几秒,楚杭让出沙发的位置:“让安安在这儿睡吧,这个时间他不会睡太久的。”
听到楚杭这句话后,夜迹森没有把楚念安放下,而是抱着他坐了下来。
他每一个动作都要看一看楚杭的脸色,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惹对方生气。
楚杭没有生气,但也没有理会,找了借口起身离开了客厅。
这时,冥栖趁机走了过来,他唯一能够靠近楚念安的机会,就是在楚念安睡着的时候。
看着楚念安的睡颜,冥栖又忍不住赞叹:“弟弟好可爱。”
这一次,或许是同是吸血鬼的夜迹森在旁给了他胆子,冥栖忍不住抬起指尖碰了碰楚念安的脸颊。
“软乎乎的。”冥栖迅速把手收了回来,生怕会吵醒楚念安。
夜迹森突然对冥栖说道:“以后,也麻烦你多照顾着弟弟。”
这话,冥栖是小孩子听不懂,代占却听出了点异常。
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但代占始终不敢多问。
而且问了,夜迹森也一定不会坦白。
接下来,夜迹森每天都会过来看他这两个宝贝,甚至在不被邀请进屋的时候,站在屋外一待就是一整天。
但是,也渐渐让楚念安对他产生了依赖的感情。
这晚,小宝贝睡前,楚杭给他讲了故事。
但讲完后发现小小人儿不像之前那么捧场了,楚杭猜测他有心事。
按道理,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心事,但楚念安和其他小朋友不太一样,他心思敏感细腻,加上被先前的经历影响,所以心理状态也是楚杭没有忽视的一点。
楚杭把他搂在身边,轻声关心道:“我的宝贝在想什么呢?”
楚念安揉了揉眼睛,或许是看到这阵子楚杭对夜迹森体现出来的情感里没有厌恶,所以他终于鼓起勇气问了楚杭一句:“爸爸,狼人叔叔可以和我们住一起,时久叔叔也和我们住一起,以后那个叔叔也会跟我们住一起么?”
到底还是年纪小,过往那些伤痛,似乎因为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而悄然无息地抚平了,渐渐地被“想亲近”的这种想法代替。
楚杭没有直接给楚念安答案,而是反问道:“安安想跟他住一起么?”
楚念安弄不清楚内心真正的想法,被楚杭这个问题问住了。
他轻眨着眼睛,接着打了个哈欠,楚杭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了,没有再探讨这个问题。
他帮楚念安把被子盖好,隔着被子轻拍着他的身体,道:“先睡觉,不早了。”
楚念安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几天,也没有再向楚杭问起类似的问题。
转眼间月圆之夜来临。
代占看到夜迹森难得没有去楚杭的住处徘徊,好奇地问了一句:“主君今天累了?不去看楚杭和安安了?”
夜迹森有些晃神,听到代占的问题后才集中了注意力,他淡淡道:“天天去,小杭也会烦我的。”
代占轻松一笑:“我倒不见得,主君你再加把劲,我觉得楚杭很快就会再次接受你了。”
不可否认,夜迹森的心对代占的这句话产生不小的触动。
可是任何诱惑的条件都比不上楚念安的健康重要。
哪怕楚杭现在说要和他重归于好,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因为他知道,从他以白则叙作为交易条件的那一刻开始,他和楚杭之间的裂缝,只会越来越深。
回不去了。
夜迹森认得清现实。
夜迹森苦笑着说:“或许吧,只要他们每天健健康康的,我已经没有其它要求了。”
代占看得出夜迹森的反常,但想不出原因。
能影响夜迹森情绪的,除了楚杭父子俩,不会有其他人了。
楚杭和楚念安没有异常,所以代占并没有把这份异样放在心上。
夜幕降临,古堡里除了夜迹森,其他人都和往常一样。
夜迹森找来了灵鸠帮忙,两人在古堡附近的一座荒山上进行血祭仪式。
灵鸠和夜迹森的交情虽然谈不上深厚,但血族和巫族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差,灵鸠有必要再三提醒:“仪式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余地,根据先前的经验……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例外。”
夜迹森的面容始终保持淡然,灵鸠的提醒并没有让他有一丝退缩的痕迹。
他平静道:“开始吧。”
灵鸠也没有立场再有过多的劝说。
血祭仪式需要用蛊从夜迹森身上的三处位置引出血液,分别是脖颈、心脏和手腕。
过程的残忍程度,比上次在楚杭身上种蛊的时候还要惨烈。
夜迹森的心好痛,但不是因为自己,而是这件事让他想起当时的楚杭,他就心疼得没办法自控。
“对不起……”
“宝贝……”
“对不起……”
夜迹森呢喃道,眼泪情不自禁地滴落在了干燥的荒地上,变成了血红一样的颜色融进了泥土里。
与此同时,楚念安正躺在病床上,伤好的时久正在替他继续治疗。
之前几次,打针的时候楚念安虽然会露出害怕的神情,但从未像今天一样,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时久心头一慌,连忙停下动作凑近关心:“怎么了宝宝,是不是很疼?”
楚念安的眼泪越流越凶,却摇了摇头,说不疼。
时久不敢轻举妄动,把他从病床上抱了起来,安慰他:“不哭了宝宝,会好起来的,好了以后就不用打针吃药了。”
楚念安蔫蔫地趴在时久的肩头,用小手胡乱地抹了抹眼泪。
他不怕打针的疼,但就是说不出哪里不舒服。
想哭,很难过。
哄了一会儿,时久便带他回家找楚杭。
楚杭一下子就看到楚念安泛红的眼圈,明显有哭过的痕迹。
他以为是治疗太痛苦了,疼惜地把他抱在身上,又一次陷入自责。
这么小,就要遭受这一次又一次的罪过。
接连几晚,楚念安都会在半夜惊醒,然后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泣。
他记不得自己梦到什么了,但那颗小小的心脏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中要离他而去了。
白天的时候,楚念安失落地问楚杭:“爸爸,叔叔怎么不来了?”
楚杭知道他在问谁,不是疾风,不是代占,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夜迹森。
楚杭心里也困惑着,但他没有答案,更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找其他人追问。
他问不出口。
直到发现楚念安的脚终于能走动了,他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和代占他们分享。
包括夜迹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