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大概是没想到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儿子竟敢用这种语气回嘴, 周莹怔了一下。
接着爆发出更大的火气，在电话那头直接吼了出来：“封黎，你反了你！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去你学校！”
“不用。”封黎语气冷硬地打断她：“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挂了电话, 封黎又打了个电话给封关敬, 让他也去。
电话那头，封关敬明显还在睡懒觉, 态度不比周莹好，极度不耐烦, 听到和钱有关系, 才勉强答应了。
让封黎像以前一样乖乖听话, 逆来顺受的愚孝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么就当面把事情说清楚。
离开前他去了趟宿舍，换了套以前的衣服, 把梳到后面的刘海放下来, 戴上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 刻意收敛了气势。
镜子里的少年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看起来懦弱无能, 毫不起眼。
然后书包都没拿便翻墙离开了学校，打车去了周莹所在的小区。
他到的时候，封关敬还没来，周莹跟她的妹妹, 也就是封黎的姨妈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自封黎穿越回来，整整三个月，这是第一次见到周莹，这个他名义上的亲生母亲。
一看到他，周莹就没个好脸色，画着浓妆的眼睛里是不掩饰的嫌恶，阴阳怪气道：“封黎！你好端端的换什么门锁，害得我跟你姨妈等半天，快把钥匙拿出来！”
封黎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镜片下眼眸冷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周莹看他站着不动，呵斥道：“封黎，你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钥匙拿出来？”
见封黎走过来，她不客气地命令道：“还有，你赶紧打电话给顾子华，让他把你舅舅舅妈捞出来，再给桦桦换个好点的医院，那些狗东西，居然敢打桦桦，回头老娘告死他们！”
“顾子华？看来你还不知道。”封黎走过来，停在她的面前，淡淡地说：“我已经取消跟顾子华的婚约了。”
“你说什么？！”如同晴天霹雳，周莹难以置信。
封黎放慢了语速，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和顾子华之间的婚约已经取消了，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也别想再从顾家拿到一分钱了。”
“ 你！”周莹顿时爆炸，气得差点晕厥过去，一张脸涨得通红，抬手就想抽封黎耳光：“你疯了是不是？你怎么能跟顾子华取消婚约？你是不是脑残啊你？”
封黎往后退了半步，躲开她的手。
看他敢躲，周莹更来气了，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抬手还想抽他：“你怎么可能跟顾子华取消婚约？我才不信，别装了，你舅舅说得没错，你现在嫁个豪门就想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啊？！”
旁边的周琳见状，赶紧装模作样地拉住周莹，劝道：“姐，你干什么也别打孩子啊，打也不能打脸啊？这要是打毁容了，还怎么跟顾子华结婚呐？黎黎不就是靠着这张脸才和顾子华好上的吗？”
周莹闻言放下巴掌，不过抓着封黎的手力度之大，尖锐的指甲立刻在手腕上留下了五道红印子。
“喂，你们干嘛呢？打人？周莹，你他妈放开我儿子！”
这时，封关敬来了，这个年轻时候的大帅哥，现在依旧瘦瘦高高的，就是穿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一看就是宿醉之后才爬起来，不修边幅，穿着双拖鞋，看着就邋里邋遢的。
三个月前，周莹跟封关敬就因为分封黎的聘礼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这对夫妻本来就没多少感情，年轻的时候一个图钱一个图色，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彻底撕破脸皮，各自分走了一部分，光明正大的跟新欢在一起了，虽然婚姻关系仍在，但现在是互相看不顺眼。
相比周莹，封关敬更少和封黎联系，因为他忙着花天酒地、赌博泡妞，一般找他也就一件事情，要钱。
当初要不是顾家给钱把债还上了，他恐怕早就被高利贷整死了。
周莹也没给他好脸色看，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儿子？我告诉你，你儿子说他取消了跟顾子华的婚约！”
刚才还假惺惺关心他的封关敬立马翻脸了：“什么？！封黎，你疯了？！”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上网查一下。”
封关敬难以置信，他拿出手机一查，还真看到了顾子华取消婚约的消息，顿时勃然大怒，彻底翻脸了：“封黎，你在搞什么？！”他快步走过来，抬手就想揍人。
封黎挣脱周莹，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两人一起推开。
他没使多大劲儿，这两人却一个比一个演得夸张，周莹哎哟了一声，自己坐到了地上，哀嚎连连：“啊！你居然打我？你居然打你妈？哎哟哟，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小没良心的东西！连你妈都敢打了？！”
周琳赶紧去扶她，也跟着骂：“封黎，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以前明明是一个很乖的孩子，怎么能这么跟你爸妈说话？快道歉！”
“闭嘴。”封黎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正在流血的五道爪印，冰冷的目光扫过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喂，封黎，你怎么说话的！我可是你姨妈！”周琳怒道：“封关敬，你还不快点管管你儿子？！”
封关敬才不在乎这些，他怒不可遏地一把揪住封黎的领子：“你怎么能取消婚约？你取消了婚约我怎么办？啊？我的钱呢？小畜生，我告诉你，你别想私吞一分钱！快给我交出来！”
有钱是儿子，没钱就是小畜生。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顾子华这种金龟婿你也不知道好好伺候着，他让你往东你就该往东，让你往西你就往西，懂不懂？没了他，你上哪再去找这么个有钱男人？啊？”周莹就像个泼妇一样坐在地上哭嚷着大喊大叫，使劲儿撒泼：“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现在立刻马上去求顾子华和好！”
“不可能。”封黎用力扳开封关敬的手，往后退了半步，语气冷硬地打断她：“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我现在跟顾子华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这房子也不是你们的，明白了么？”
看着自己父母这贪婪的嘴脸，他打从心底反胃，想吐。
封关敬吃痛，捂着手怒骂道：“小畜生，现在老子管不了你了是不是？你翅膀硬了，长能来了？”
“不去？行！”周莹直接站起来走到楼道旁边的窗口边，哭喊道：“你不去求顾子华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跳下去？！”
周琳赶紧过去拦住她：“别啊，姐，你别想不开！封黎，你还不快答应你妈？难道你想看着你妈去死么？！你怎么那么没良心啊，你妈也是为了你好啊，好不容易帮你找了一有钱老公，你怎么可以说分就分了？”
为了他好？封黎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无动于衷，抬了抬下巴：“请。”
周莹一只脚跨到栏杆上，咬牙道：“你是要逼死我是么？好，封黎，我死给你看！你给我记着，我今天要是跳下去了，都是你害的，你这个不孝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封黎目光冷淡：“腿长在你身上，你要跳楼，我也没办法。”
“你！”周莹没想到封黎今天居然连这套都不吃了，她悻悻地放下腿，开始撕心裂的哀嚎：“ 家门不幸啊！你我供你吃供你喝，怎么会养出个这么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来？”
楼道里本来就空，回音响亮，哪禁得起她这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很快有物业找上门来，问道：“你们干嘛？”
周莹像是找到突破口了，立马对着物业大哥撕心裂肺地哭诉：“大哥，你评评理，这小畜生，他翻脸不认人，打伤他爸不说，还逼我跳楼！”
封关敬立刻配合地捂着手哀嚎。
啥？
物业被吓了一跳，正要劝，封黎就打断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吐词清晰道：“你说是你把我养大的？那行，今天算个帐吧。”
“这十八年来，我从幼儿园开始到初中，学费生活费就是我爷爷奶奶给的，而你们的豪车豪宅、名牌衣服化妆品、出轨泡妞赌博的钱又有哪一分不是他们给的？”
“我和顾家订婚，顾家给的三套房，两辆车，你们一个拿了两套，一个拿了一套加两辆车，九十九万瓜分，我一分钱都没有，这三套房从转到我名下到现在我连门都没进去过。”
封黎无视周莹扯着嗓子的哭嚷跟封关敬的咒骂，语气无比冷静地一条条列出来。
“自上个月，你们把顾家给的九十万花光了，就开始不断找我要钱了，每隔一段时间给我打电话，除了要钱之外，还说过别的话么？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生活、我的学习，初中三年，我身无分文，经常饿得饥肠辘辘，你们也视而不见。”
“15岁的时候我就出去打工做兼职，每天放学就去，你们关心过我累不累？成绩有没有下滑么？只会嫌我赚得少，说读书没个屁用。你们好吃懒做，从来不去工作上班，成天躺床上想着钱从天上来。”
“周桦现在躺在病床上，你就急得不行，可我生病的时候你有来看过我一次？”
“呵。”封黎说到后头反倒是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冰冷：“你们除了把我生出来之外，还付出过什么？在你们眼里我就是条小狗。”
“能取悦你们的时候就喜欢我，嫌麻烦就把厌恶摆在脸上，随意打骂，今天又想找我要钱？两万，三万，还是想要六万？我只是一个高中生，我才刚满十八岁，我不欠你们的。”
刚还想劝封黎的物业大哥一听这话，傻眼了，赶紧说道：“你们这怎么当爹妈的，你们孩子才多大点，怎么能找他要钱？”
有外人在，周莹跟封关敬立刻开始哭天喊地卖惨：“封黎，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们也是为你好啊……为了你的将来……”
“别，打住。”硬的不行来软的？封黎真的要吐了：“你们现在与其想着要钱，不如想一下怎么还钱吧？”
他勾起嘴角，轻笑道：“既然婚约取消了，那么房子、车子、礼金，你们拿走的得一分不少的还回来。”
“什么？！”
“你们以为聘礼钱是白给的？”封黎被他们震惊的表情逗笑了，缓缓开口：“退婚得退聘礼，这种规矩你们不会都不懂吧？”
“开什么玩笑？！”
“三套房子已经收回了，现在把你的车还回来，还有你，你的那些奢侈品化妆品，能卖的都卖了吧，还钱。”
“凭什么！”封关敬第一个炸了：“那是老子的车，还给他？门都没有，我告诉你，小畜生，别以为我不知道，老东西还给你留了套房，你自己拿去还钱！”
“你们以为这事情耍无赖就能糊弄过去么？”封黎似笑非笑道：“顾家是什么地位？你们觉得我甩了他，他会放过我？你们可以不还钱？想得倒挺美。”
“我算过了，排除房子，就是不算车，你们也得还一百多万，拿不出来就等着顾家来讨债吧。”
一百多万？！
刚还在卖惨的周莹闻言脸色大变，立马跳了起来，激动地吼道：“一百万？！我没你这种赔钱货儿子！”
封关敬也立马说道：“对对对，我们没你这个儿子，你自己去还钱！”
封黎一点都不意外他们会有这种反应，嘲讽地轻笑了一声：“你们这是要和我断绝关系？”
周莹毫不犹豫地点头：“封黎，你听着，你别想从我手上拿走一分钱！我的项链首饰绝对不会还回去的，谁让你要取消婚约的？钱你自己还，活该！”
封关敬也说道：“封黎，我明天找个律师跟你解除父子关系，你可千万别赖上来！那一百万你自己去还，别想动我的车子，门都没有！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封黎嘲讽地轻笑了一声，看着他们转身下楼，那模样就像是生怕和这一百万欠款挂钩，竭尽所能地撇清楚关系。
下楼的时候，物业大哥劝了两句：“你们也是，这么对孩子真不太好，这种气话太重了，回头……”
话还没说完，周莹翻了个白眼：“什么气话？我是认真的，谁要这种赔钱货？”
“既然顾家都不要他了，他还有什么用？”
“真是白读书了，要成绩成绩不行，现在连个男人也看不住，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还能上哪去找个像顾子华这样的？以后指不定还要啃老，靠，赔钱货，这个小畜生，养他不如养条狗，真是气死老子了！”
物业幽幽地问道：“你们就不怕他以后有出息了后悔啊？”
封关敬不屑地笑了声：“他能有什么出息？看看那儿土里土气的样儿，他要能有出息了，我就叫他爸爸。得，别说了，周莹，我去找律师，咱赶紧着明天就把断绝手续给办了，省得慢了，那一百万就赖身上了。”
待周莹跟封关敬走远，物业回到楼上，恭敬道：“封先生，他们走了。”
“嗯，以后不许他们再踏进这个小区半步。”
封黎脱掉皱巴巴的外套，摘下眼镜，将刘海撩到后面，恢复了平时精致优雅的模样，眼底多了一抹冷意，似笑非笑道：“封关敬这声爸叫定了。”
他刚说完，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公司销售部发来的信息：“封总，我们已经拿下了智犀科技百分之四十的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