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帛就靠在他胸膛上, 然而商言戈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 只是下意识伸手锁住了谢玉帛:“玉帛。”
谢玉帛挣了挣:“我们很熟吗?暴君?”
商言戈不清楚谢玉帛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了多少, 这两个问题决定了他解释的方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玉帛扭头, 和暴君凶狠地对视,两人间距离近得似乎只要谁一动就能亲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大国师果断诈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商言戈精明的脑子快速运转,判定谢玉帛什么都不知道,否则不应该是这副凶巴巴的模样。
“我错了, 请国师大人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用这辈子赎罪, 好不好?”商言戈压低声音, 真心可鉴。
大国师微微胸闷,为什么这人一点也不解释,直接进入道歉流程。
要么暴君真问心有愧,要么有难言之隐。
是吃准了本国师心软, 无论说不说都会原谅他?
他还是着急了,应该等暴君自己露出马脚。他藏着秘密这么久,却还对暴君和颜悦色的, 等于被看透了底牌,白白助长了他人威风。
谢玉帛推开商言戈, 下床时踉跄了下,拒绝暴君扶他,自己去洗手间洗漱。
商言戈跟在他后面, 老父亲一般:“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上辈子也昏迷过,是不是一样的原因?”
“不要跟我提昏迷,我一昏迷你就变脸,嫌我没用了?”
谢玉帛脸色微白,用毛巾使劲搓了自己几下,总算有些红晕。
商言戈:“不是。”
谢玉帛转过头来,眼眶有些红,直勾勾地盯着商言戈要一个解释。
商言戈心疼地摸了摸谢玉帛的眼角:“千错万错,皆在于我,我不该放任你为大梁劳心劳力,以至于昏迷。早知你会受到反噬,我宁可把皇位拱手让给皇叔,而不是讨伐叛军归来,只能见到一个昏迷的国师。”
谢玉帛“哼”了一声,“我才不给他,你才是皇帝。”
商言戈:“你昏迷期间,我去蓬莱找了一个世外高人指点,他说你是因为更改国运受到反噬。他还说,若是再有下次,恐有性命之忧。我所能做的,唯有让你对我失望,我不值得。”
谢玉帛:“他说的你就信啊?那万一老头挑拨离间呢?”
提起这个,商言戈就有几分暴躁,忍不住吼道:“我不该信吗!”
谢玉帛:“……”
被吼了,不敢反驳。
商言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江山不及你重要。”
谢玉帛心脏猛跳了一下,如此直白的话,让他避无可避,再也无法生气。
他不忍大梁遭难,不忍生灵涂炭,不忍暴君忧国,唯独让暴君面对了他的死亡。
如果换成暴君死在他前头,他一定会疯掉。
谢玉帛低着头想,可是,谁不想见陛下呢?他的死亡是建立在商言戈半年不肯见他的前提下。
都半年没见了,他的生死对暴君而言,大概不重要了。
谢玉帛:“你能狠心半年不见我,我生病了你也不来看我,我躺床上你也不来见我……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你养薛定谔的猫呢!反正你不来看我,我死活都是一个状态。”
“我……”
大国师学会用科学武装自己,让还陷在玄学反噬理论里的暴君无话可说。
“咳咳……”
谢大哥敲了敲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弟弟,至于么!至于么!
不就是高考前跟商言戈见面少了,一个月见一两次,至于扭曲成半年不见吗!
商言戈这个人到底哪里好了!
弟弟怎么一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样子?
矫情的话被哥哥听见,理直气壮的大国师脸颊一下子红了。
他支支吾吾,双颊晕红,不满地瞪着商言戈:你进来为什么不锁门?
商言戈无奈,他要是敢锁门,在大哥眼里立马变成“司马昭之心”,下一秒就能把门撬开。
谢玉帛羞耻心爆棚,径直端起床头柜上的饭菜,大口吞咽,他一定是饿昏了才会说出那些话。
商言戈:“慢点吃,先喝口蜂蜜水润润。”
商言戈温柔而强硬地夺过谢玉帛手里的碗,过程像扯遮羞布一样拉锯,最后碗还是到了他手里。
谢玉帛手里被塞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一口气喝了一半,一口饭菜送到嘴边,他适时张口,双手搓着玻璃水杯,默认了让商言戈喂饭。
谢忱泊突击检查商言戈有没有不轨行为,结果听到了弟弟一番豪言壮语不说,还目睹了商言戈喂饭,一口一口的,旁若无人。
弟弟一天没有进食了,不能打扰他吃饭,商言戈喂他还能帮着掌控速度和营养搭配,挺好的。
谢忱泊努力把商言戈当个工具人,不忿地关门。
门外,薛菁看着他:“醒了么?”
母子两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无奈和了然。
谢忱泊摸了摸鼻子:“在喂他吃饭呢。”
薛菁叹了口气,“小帛他有那个想法吗?”
谢忱泊:“不知道,我觉得小帛还很单纯,他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些。”
薛菁:“那我们也不要太一惊一乍,免得提醒他或者吓到他。”
谢忱泊:“我也这么想。”
白菜要自己长脚跟猪跑,这谁有办法。
换个商人角度看,现在猪肉这么贵,一颗家养的水灵灵的小白菜,吸引来一只身价千亿的猪,怎么都赶不走,一起做点生意也不错。
商言戈是个很好的商业合作伙伴。
谢忱泊给自己洗脑,想来想去,心里还是觉得亏。
……
刚才谢玉帛控诉暴君不来看他,被他大哥打断了,商言戈就顺坡下驴,之后再也不提这茬,完全没有洗白自己的意思。
这就十分可疑。
关心一个人,真的能忍那么久?连晚上也不来偷偷看一眼?
大国师那半年晚上睡觉是非常警觉的,一有风吹草动,就钻出来看看是不是暴君来了。
一次都没有。
谢玉帛很肯定。
而在他备考期间,某人可是一天一个短信问候,三天两头问他要不要出去兜风放松。
商言戈不说,他就自己查,或者逼他说。
谢玉帛吃饱喝足,躺在床上,凉凉道:“暴君,你能不能再表演一下?”
商言戈:“什么?”
他表演什么了?明明句句都是真心。
谢玉帛:“表演一个半年不见我,短信也不能发,半年之后我就原谅你。”
商言戈对答如流:“那得等我有空去考了表演系。”
谢玉帛:“还考?我看你凶我的时候,下圣旨的时候,都很浸入式表演。”
商言戈:“当时是你有危险,我才出此下策,被逼无奈,现在岁月安稳,我是傻了才会这样。玉帛,高考之后有没有想去哪里旅游?我放假陪你去?”
“暂时没有哪里想去的。”谢玉帛摸到手机,想搜索一下毕业旅游攻略,看见了刘飞发来的短信。
“老大,醒了没?今天晚上七点谢师宴,你要是再不醒就错过了。”
“我跟同学商量了一下,你要是实在困,我们也可以临时改明天。”
谢玉帛回到:“不用了,我准时到。”
刘飞秒回:“老大,你有没有心仪学校和专业?”
还没出分,但是各科答案早就出来了,刘飞积极地对了答案,觉得自己能考一个五百,他妈妈乐疯了。
谢玉帛:“还没想好。”
刘飞:“你报哪个城市,我就报哪个城市,到时候一起。”
谢玉帛:“好。”
他放下手机,翻身看见暴君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完全融入了现代社会,将一身九五之尊杀伐果决的气度隐藏在西装皮囊之下。
谢玉帛又想象了下,当初暴君上朝斥责大臣,昏庸大臣吓得直磕头的样子。
时代变了。
但是他们之间的相处却没变。
谢玉帛忍不住想逗一逗暴君。
“方才刘飞问我大学专业,哪个城市。”
商言戈:“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你去哪个大学,我就去哪个城市投资。”
商总果然财大气粗,这话要是让那些为GDP发愁的官员听到,说不定要立即联系当地大学招生办,热情邀请谢玉帛报考。
谢玉帛:“那报什么专业?”
商言戈有逼人学医的前科,因此回答得十分谨慎:“你学什么专业,我就扩展什么业务。”
比如谢玉帛学中医,他就开私立医院。
比如谢玉帛学《母猪的产后护理》,他就开养猪场。
无论什么专业,哪怕是养猪,在商言戈心里看来都不错。
感谢社会主义,没有算命专业。
谢玉帛沉吟了下:“我报考马克思学院怎么样?”
商言戈谨慎:“都行,先说好,我上次带你去上马原,并不是要你学这个。”
谢玉帛挪了挪,靠近一点坐在床边的商言戈,手指划着他的裤缝,“听说这个专业会批判很多东西,比如资本家,比如封建暴君,比如吃人的封建社会……”
资本家和暴君,啧啧啧,条条都是指名道姓。
商言戈脸色一黑,马上把马克思学院列入他最不希望谢玉帛报考的专业黑名单。
在谢玉帛心里,作为君王的商言戈英明神武、所向披靡、掌控生杀予夺,商言戈不确定,小国师在学过马克思先进思想之后,还能否保持对他上辈子的滤镜?
商言戈懊悔不已。
他给谢玉帛介绍这个专业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封建君主呢!
该死的信息差!
谢玉帛看着吃瘪的暴君,心里偷偷笑出声,差点滚到地上。
商言戈捞住谢玉帛:“小心。”
谢玉帛扒着自己的床单,突然瞥见了床底藏的黄金。
他顿时想到一件严肃的事。
谢玉帛坐起来,由于商言戈抓着他不放手,两人挨得近,他一着急直接坐到他腿上。
商言戈忍不住心猿意马,就听谢玉帛严肃地问——
“我捐出的二十万两黄金,具体是怎么用的,精确到两。”
大国师上辈子的全部家当,最关心的,就是它的去处,不然总觉得打水漂了。
商言戈:“……”
术业有专攻,钱的事,他没有经手,遵循国师的意愿用于赈灾,交给了信任的户部大臣派使。虽然二十万两是国师的遗产,实际上有一大部分黄金是他送给谢玉帛哄他开心的。
谢玉帛喜爱,黄金便有意义,谢玉帛不在了,他很难对这堆冰冷的黄金产生什么特殊情感,关注它们的流向。
天灾人祸,善后事宜太多了,调度安排,把控大方向,他又死得早,临死前倒是有嘱咐商诩好好记载国师的丰功伟绩,二十万两捐款自然也在其中,史书上定然有。
问题是,他不知道。
谢玉帛眼含期待:“快说。”
都是本国师的辛苦钱。
暴君眼神闪躲,像极了被网友追问明细的黑心基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