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值暑热,即便身处凉爽的室内,心也是躁的。
然而,恶语伤人六月寒。
“榴莲味的信息素算什么,我今天遇上这位,可是抑制剂味的!”
餐厅雅间的洗手间内,传来若有若无的电话声,“是好看,但人长得好看能当饭吃么,他这可是信息素残疾。”
这位被相亲对象疯狂吐槽的Alpha,此刻正坐在落地窗旁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夜幕下,落地窗倒映着他的影子,长相清秀,明眸善睐,只可惜眉眼间难掩愠色,看上去不大好相处。
季辞远给自己带上耳机,视线却被一辆顶部印着特殊标志的车吸引。那车缓缓地停在了餐厅的楼下,有人从车上下来,迈步走入餐厅。
几乎是同一时间,洗手间那边传出声响,“卧槽,闻家的车。”
“先不说了啊,我得出去试着偶遇一波,这要是能攀上点关系,我们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飞黄腾达四个字可能有些过于夸张了,但闻家这些年,也确实是炙手可热。而提到闻家的成功,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闻浅。
闻浅,闻家大少爷,传言从小就极具商业头脑,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是闻家下一任接班人。却不想成年之后,闻浅没有任何要接手闻家产业的意思,反而自己搭了个不大不小的视频平台,本人甚至宅在家里,不务正业搞起了直播。
当时各路专家都在断言,闻浅这是不求上进自甘堕落,结果没过两年就被齐刷刷打脸。
闻浅的视频平台不仅搞得风生水起,市值一路飙升,自己还成了全网数一数二的大主播,连带着闻家都妇孺皆知起来。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暂且不提闻浅那自带吸睛能力的闻家大少爷身份,单就他那天上有地上无的长相,火也是早晚的事。
其实季辞远就是闻浅的粉丝,只是……
“季先生,”从洗手间里冲出来的Omega打断了季辞远的思路,一边打理着头发一边说,“实在不好意思啊,我朋友突然找我有事,咱们今天就先到这,后面微信联系吧。”
恰逢此时,敲门声响起。
季辞远没有戳穿Omega拙劣的借口,转头冲门口道了声:“请进。”
进来的是闻家的人。
Omega立刻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您好,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这地方我熟,您看您想去哪个包间,我给您带路。”
“您客气了,我没走错房间。”
闻家的人对Omega礼貌一笑,随即转向季辞远,微微鞠躬,“不好意思打扰到季先生用餐,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有时间,闻先生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您,接您的专车已经在楼下了。”
Omega被晾在一旁,只得尴尬笑笑,再看向季辞远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仿佛在打量他凭什么能跟闻家的人扯上关系。
“再联系。”季辞远向Omega颔首,起身跟着闻家的人离开了。
然而他表面淡定,心里却慌得一批。尤其是发现过来接他的人,对此行的目的一律用“不清楚,不知道,不方便现在说”含糊应付之后,不由得掏出手机发消息。
【孤家寡人:完了朋友,有情况。】
【光杆司令:咋了,闻浅人没了?】
【孤家寡人:滚滚滚,给我撤回。】
【系统提示:光杆司令撤回了一条消息。】
季辞远有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体质——他只要喜欢一个人长达六个月之久,对方多多少少得出点事。
所谓的“喜欢”,不仅局限于搞对象的那种喜欢,纯粹的粉丝之情也包含其中。而季辞远越是喜欢,六个月之后,对方出事的程度越严重。
一开始季辞远也是不信邪的,直到有次他追小说在朋友面前吹作者的彩虹屁,六个月之后成功把作者送进ICU之后,就再也不敢大意了。
为了他热爱的作者,歌手,画师,主播等等能够健康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季辞远会在粉上对方的第四月开始,主动去搜对方的黑料,想办法让自己脱粉。
这么多年过去了,季辞远靠着这样的好本事,从来没有翻过车,却不想……折在了闻浅身上。
闻浅的黑料是真的不少,但……脸是真的好看。
在颜值的影响下整整一个月都没有脱粉成功,季辞远不敢大意,立刻另谋出路。经过又一个月的不懈努力,季辞远成功地——
成为了闻浅的头号黑粉。
今儿个闻浅请假不播,季辞远冲进评论区评论:“身为职业主播,毫无职业操守。”
明儿个闻浅提前下播,季辞远就在直播弹幕刷屏:“闻浅老贼不讲信用,说好了今天直播一晚上,差一分差一秒,都不是一晚上。”
他都成闻浅的黑粉了,偶尔去看一眼闻浅直播这种行为,还能叫喜欢吗?
今天,是季辞远粉上闻浅整六个月的日子,只要对方能顺顺利利地度过,那么他季辞远过去一个月的努力就没有白费。至于作为黑粉跳得太高,被闻家叫去略作敲打什么的……相比闻浅的人身安全,不值一提。
【孤家寡人:实不相瞒,我正在被闻家的人请喝茶。】
【光杆司令:不至于吧,感觉你也没黑出什么名堂出来啊?】
【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你看着我那“闻浅一生黑”账号的十万粉丝,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话。】
“季先生,”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车门外,躬身抬臂,“请吧。”
季辞远做了一个深呼吸,面色沉重地迈入了闻家的大门——
然后就被一群医生围住了。
季辞远:?
就在季辞远满脸疑惑地签署着保密协议的时候,领头的医生开口问道:“季先生有没有听说过,信息素自身免疫综合征?”
“纪录片里见到过,”季辞远签字的手没停,“好像是个非常罕见的疾病,会让人对自己的信息素过敏?”
“是的,无奈的是,目前这个病还没有明确的治疗方法。目前闻家的这位患者,就是对市面上能够找到的抑制剂都产生了抗性,所以季先生的信息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季辞远笔尖微顿,“我一直以为,我的信息素跟市面上的抑制剂没有什么区别。”
“其实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医生对季辞远进行了少量的信息素采集,“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季辞远不由得在心中叹气,按着略觉异样的腺体,问道:“方便问一下,是闻家的哪位Omega得了这病吗?”
“您已经签了保密协议,所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医生带着季辞远在闻家东拐西拐,走到一大面玻璃面前停下脚步,“患病的是闻浅先生。”
“哦,闻浅啊……”
季辞远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跟着医生停下脚步。
硕大的玻璃墙后,有人睡在白得刺眼的病床上,胳膊和胸口扎着很多输液的针。跟想象中的画面不同,对方并非那种瘦弱易碎的Omega,单看身材的话,季辞远自觉自己这个Alpha都要略逊几分。
季辞远带着疑惑,视线逐渐上移,划过锁骨,略过喉结,最后视线停留在——
他再熟悉不过的,闻浅的眉眼上。
季辞远死机了大概有十分钟之久。
什么信息素过敏,什么命不久矣,季辞远方才生出的悲悯情绪,完全被极致的震惊所取代。
他后退半步,只觉得脑子都不转了,“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闻浅是……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