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映把额头抵在陶令肩上,无声地哭了两分钟,又迅速收敛了面上的失态,只是安静地靠着陶令。
陶令跪在那里,忽然就觉得无力到了极点。
三天了,见到闻清映的眼泪之前,他对这件事根本就没什么直观感受,甚至一直觉得荒谬,像个玩笑。
但是在这一刻,他忽然就怨恨起云南来,怨恨她那么自私地消失,把所有痛苦压给闻清映。
两个人跪坐在地上,陶令在闻清映背上来回搓着,试图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
没一会儿闻清映彻底收拾好了情绪,尝试站起来。
陶令忙先起身,抬手拉他,见他眼尾红着,又把住他脖颈让他低下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亲。
闻清映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吻了吻他唇,进浴室。
陶令站在原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有心想问,找到云南之后该怎么面对她?两个人的感情怎么办?能忽视掉这些吗?
但是怎么都问不出口。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闻清映进来了,等他坐到床边,陶令立即抬手去摸他,发现他身上还带着凉意。
就这么摸了一把,陶令忽然愣了,他怀疑闻清映根本就是拿凉水洗的澡。
他连忙把人朝着被窝里拉,抬手又摸到他头发也是湿的,凉得刺人。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是这么乱来,身体再好的人也受不了。
陶令心里难受到了极点,立即开了灯下床,去柜子里拿干毛巾。
期间闻清映就那么坐着,仿佛无知无觉。
陶令给他擦头发,擦着擦着情绪上来,扔掉毛巾一把抱住他,身子往前挪,膝盖跪在他腿上,末了还嫌不够,双臂箍得更紧了些。
就是最后这么一下,闻清映整个人忽然一抖,往后抽了一下手臂。
陶令心觉不对,立马矮身要去拉他睡衣,闻清映挡住他手臂不让他看,陶令反手捏住他手腕,眼里带了点狠意看着他。
闻清映一双眼睛被悲伤浸染过,陶令咬紧了牙才敢跟他对视。
僵持片刻,陶令放开他衣袖,转而抓起他手,狠狠在他手腕上咬了一下。
他用了狠劲儿,闻清映也不还手,就那么受着。
过了一会儿,陶令松口,再次去扯他睡衣,这一回闻清映仿佛是累了,没再挣扎,因此衣服很顺利就被剥开。
看清眼前的情状之后,陶令手不由得一抖。
闻清映的手臂内侧有几条伤痕,像是拿刀划的,应该是刚才洗澡把凝结的口子冲开了,因此又渗出了新鲜血液来。
专门选这种地方,就是为了不让他看到。
闻清映轻轻抽了一下手,陶令没敢再硬来,因此他很轻易就挣开了,头顺势低垂着,不看陶令。
静坐片刻,闻清映的手背忽然被一点温热砸了一下。
他猛地一愣,抬头看到陶令正在流泪,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非要这样对自己吗?”陶令说。
闻清映急了,内疚地倾身抱住他,在他背上轻拍着。
陶令再控制不住,猛地把脸埋在他肩窝里,瓮声瓮气地说:“为什么要这样?我会心疼啊。”
拥抱片刻,闻清映挪开些距离,托着陶令下巴来吻他脸上的泪,吻他流泪的眼睛。
陶令往前凑,把泪水沾到他脸上,就好像闻清映也在哭。他乞助似地去吻他唇,于是彼此的嘴里都沾满了苦涩。
如果仙真也要流眼泪,那人应该从哪里求得拯救?
这一晚两个人都很累,三天没怎么睡过觉,因此躺下之后睡得极快,然而天还没亮又都醒了。
闻清映出门之前在陶令嘴上吻了又吻,陶令知道他害怕,故作轻松地示意他安心,彼此挥手作别。
等闻清映出了门,去上班还早,陶令把屋子收拾了一下,提着这几天换下来还没洗的衣服,回了自己好些天没睡过的家。
上午去办公室,他先写了一份辞职报告存档,而后正在处理工作,夏持忽然发了个消息来:“陶老师,我有个同学知道清映现在在梧市,非要来找他,我们可能今天傍晚会到梧市,真是对不起,临时才跟你说。”
陶令一阵无言,末了答:“这段时间清映有点事,我还没跟他提过跟你有联系,要不你们换个时间来?”
夏持:“我同学情绪现在比较激动,我拉不住她,票都是临时定的,我们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陶令静了一会儿,破罐子破摔地想来得正好,最好所有事情都来吧,要炸一次性炸掉。
他回复:“也行,那你们到了告诉我,我去接你们。”
哐当一声响,手机倒扣在桌上。
云层轻薄,衬出一个晴朗的春天,四处的油菜花正在开,暖烘烘一片金黄色。
一个姑娘站在一处泥地的缓坡上,大声对着屋下院坝里的人喊:“云南云南,快来!”
不远处云南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从下面爬上这缓坡:“怎么啦?”
女生拿着手机说:“哎哟我的妈,这里终于又有信号了!”她把手机递给云南:“你不是说想你哥了吗?要不要跟他打个电话?”
云南接过手机,心说打电话也没用啊我哥也听不见,想了想她说:“我给我姐打一个,谢谢琳琳。”
电话打过去好一会儿才接通,那头云心的声音听起来懒散,跟平时对待陌生人的时候一样:“谁?”
云南喊:“姐。”
云心有了点精神:“南南?这几天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云南笑:“很快啦,调查已经快要结束了,比预计快,可以提前两天回来。姐你先帮我去营业厅问问,我号码上绑了好多东西,到时候不好弄。”
“早给你办好了。”云心说。
云南:“观哥有没有跟我哥说我下乡了啊?”
云心:“说了说了,成天只知道你哥你哥,怎么没说你姐你姐呢?那么多事情操心不完呢?调查结束了就好,早点回来我也放心,爸可能下周也要出差回来了。”
云南:“好嘞,想你!”
挂掉电话,云南把手机还给琳琳,旁边还有另一个姑娘也跑过来蹭信号,云南正好听到一句:“我靠,咱们学院的陶令是同性恋?”
“什么什么?”琳琳兴奋地问,凑过去看。
云南一愣,也看了一眼对方手机,上面是学校贴吧的贴子,里面有照片,跟陶令在一起的那个人,分明是自家哥哥。
与此同时,城郊云家别墅里,云心坐在自己屋的窗台上,挂掉了电话。
几乎是立刻,门被人一把推开了。
动静很大,她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闻清映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还是那张好看的脸,好像永远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但是此时此刻,闻清映身上带着什么超出她意料的情绪,一不小心会把人烧成灰烬似的。
云心下了窗台,心里有些发憷,但还是强撑着:“怎样?”
闻清映一步一步逼近她,云心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轻蔑地笑了一下:“怎么?不装聋了?”
看着她脸上的笑,闻清映眉间骤然现出戾气,他再往前一步,将人锁进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云心嚣张地扬起下巴,笑得十分开心:“就是骗你的你把我怎么样?看你痛苦我可开心了,你最好赶紧跟陶令分手,我警告你,南南就是喜欢他,我现在只是给你提个醒。”
闻清映咬了咬牙,一把捏住她脖颈,往后一搡,把人抵在了墙上。
云心吓得尖叫一声,转瞬却开始叫嚣:“你有本事杀了我啊!你来啊!”
闻清映手下如言收紧一寸,脸冷得几乎能结冰。
云心被扼得只能仰着头,她直直地看着闻清映,对峙了很久,沙哑着出声:“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啊闻清映?我跟你是一类人不是吗?我妈是自杀的,你妈也是自杀的,世界上只有我懂你啊,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她说着说着突然流了眼泪:“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我对你多好啊,你刚来我家的时候我什么都给你,你要抢走我的家我都没恨过你,你还这样对我……”
眼泪顺着她脸滑落下去,掉在闻清映露出青筋的手腕上,烫得他心底漏了一个大洞。
正在此时,白观从外面冲进来,一把掀开了闻清映,厉声问:“清映你做什么?!”
云心顺着墙滑下去,咳嗽了几声。
闻清映冷冷看着面前两个人,转身就要走,云心喊:“白观!”
白观听到声音,猛地朝前一扑。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闻清映没料到,反扑的时候落了半招,整个人直接被带得侧倒在床边,手腕上倏地一凉,被什么东西制住了。
闻清映无暇多看,只猛地一挣,一脚踹上白观的心窝,可惜他抬腿之时,白渝西渎加。观手上动作已经完成。
咔一下响的同时,白观往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
闻清映喘着气侧头,看清了自己手腕上的东西,是一副手铐,另一头铐在了云心的雕花床架上。
他怒极,手狠狠一用力,手腕处传来剧痛,带得链子哗哗响,连床都跟着摇了摇。
闻清映尝试了一回,心知徒劳,再不挣扎,他一双眼里盛了寒冰,看向地上的人。
“清映,你是真的厉害。”白观揉着自己心窝,一如既往没有语气,“练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能被你踹成这样。”
云心又恨又痛地看着闻清映,半晌疯了一样笑起来:“你跑啊,你去找陶令去找你妈啊!”
白观缓缓站起身来,看了云心一眼。
“别问我为什么要把你锁起来,”云心站在原地不靠近闻清映,她收了表情,小声说,“我是为了你好闻清映,你还记不记得,你八岁的时候跟我闹翻了,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差点淹死在湖里?”
“我都是为了保护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云心说,她捡起地上闻清映的手机,“外面坏人太多了,姐姐保护你。”
闻清映咬紧牙,最后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垂下睫毛,把无关的人挡在世界外面。
“你怎么又这样看我?!”云心尖叫起来,白观见她有些失控,一把把人抱住,拖出了屋子。
声音没一会儿就远了。
已经是下午,光从斜的方向来,照进了云心的屋子,在地上留下一道金黄的痕迹。
闻清映低头看自己手上的戒指。
云心小时候是很照顾他不错,但是每次等她照顾完,总会有人来警告闻清映,说院里的一切都是云心的,让他这个外姓的小畜生离她远点。
如果云心给他一颗糖,转眼在背着人的地方,就会有人把十颗黄连生生灌给他。
他于是厌恶作为因的甜,胜过作为果的苦。
闻清映很多年来一直不确定,云鹤和闻秋究竟知不知道这些事,知不知道在所谓的家里,闻清映比不过一条狗。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是都不重要了。
下了班,陶令开车去机场,刚刚到地方就收到闻清映的消息:“我今晚不回来了。”
陶令心里一紧,闻清映说话很少这样没头没尾的,他想了想,问:“还好吗?”
那头应:“有点累,不太想两头跑了,今晚在家里睡。”
陶令:“好,有事情及时告诉我。”
简单收拾了一下心情,陶令到了出站口,计划的时间刚刚好,那头飞机也准时,没一会儿就看到远处有人在冲他招手。
陶令等在原地,夏持跟一个高挑的姑娘到了近前。
跟夏持打了招呼,夏持介绍:“菁菁,这是清映的好朋友,陶令老师。”
陶令点头,看清了姑娘的脸,挺漂亮。
不等夏持介绍,女生已经伸了手:“陶老师您好,我叫周菁菁,是清映的大学同学。”
“你好。”两个人握了握手。
周菁菁朝他身后看了看,问:“请问清映呢?”
夏持:“菁菁你别着急,刚才不是说了嘛,陶老师说他有事。”
陶令:“他家里有点事,暂时没在市里,我们先出去吧,找个地方吃饭慢慢聊。”
带着两个人回到市区,找了家清静点的饭店,一路上听着对话,陶令已经把关系猜得□□不离十了。
对方问了很多闻清映的事,陶令挑挑拣拣地应着,末了找到个空子:“冒昧地请问一下,菁菁同学,你跟清映是什么关系?”
夏持略有点不自在,想是知情,周菁菁咬了咬下唇,说:“就是同学,以前关系还不错。”
陶令:“男女朋友?”
周菁菁愣了一下,露出些许害羞的表情,说:“不,也不是。”
陶令心觉这个“也”字微妙,但是再没追问,其实就算对方真说了是女朋友,他也不一定觉得有什么。
闻清映说过自己是他的初恋,只要是他说的陶令就信。
又聊了几句,夏持问:“陶老师是怎么跟清映认识的?”
陶令笑笑:“我在省大上班,他开的店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一来二去就熟了。”
对面人点点头,周菁菁按捺不住心情,再次问:“陶老师,清映回家做什么的?他多久回来?我们吃完饭能去找他吗?”
陶令闻言放下筷子。
见他有点严肃,周菁菁跟夏持对视一下,夏持紧张道:“陶老师?”
陶令说:“我们现在恐怕没办法去找他,因为他在跟家里出柜。”
桌上安静了两秒,周菁菁说:“对不起陶老师,您说什么?”
陶令认真道:“我跟他是情侣,我们的关系被他家里人知道了,所以他这几天都在家。他刚才跟我发消息,说他今天不能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双手手肘习惯性地撑在桌边,两只手在胸前虚虚握住,左手在上面,正好露出戒指来。
这一回沉默了更久,周菁菁讪讪地笑:“原来,原来是这样。是我们来得不巧了。”
夏持一脸震惊,显然是没反应过来,陶令看着他:“上回半夜问你事情的时候就是趁他睡着了,当时问得匆忙,也是怕突兀吓到你,所以没跟你讲我们的关系。”
“没,没关系的陶老师。”夏持结巴道。
陶令从包里掏出几张夹在一起的纸,递过去:“给你们,这是我做的梧市的旅游攻略,你们要是不忙的话可以在这边玩,如果我跟清映的事情解决好了,就带他来给二位赔礼道歉。”
夏持看了周菁菁一眼,接过东西去:“谢谢陶老师,陶老师有心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周菁菁一直沉默着。
陶令在附近酒店为他们订好了房间,吃完饭询问了一下对方意愿,得知他们想休息,他直接将他们领到了酒店大堂。
开好房间,夏持要把钱给陶令,陶令说:“弟弟,这钱我不能要,你们大老远来看清映,我们是东道主,这是应该的。”
推了两下,陶令说:“真是抱歉,我今天情绪也不怎么提得起来,照顾不周,怠慢了。”
“没有的事。”夏持忙摇摇头。
道了别,看两个人进了上楼的电梯,陶令出酒店。
闻清映不回来,早上已经把要用的东西带走,他于是直接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早起,夏持发来消息,说带着周菁菁去逛逛,陶令应了。
中午到花店,该浇水的浇水,该保鲜的保鲜,收拾好一切,陶令才问闻清映:“妹妹找到没有?今晚回来吗?”
那头过了半个小时才回复:“还没找到,我叔叔回家来了,说让我暂时就住这边。”
陶令一下子心堵到了极点,蹲在一盆半枯的花前,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应:“好。”
到了晚上,陶令问夏持要不要一起吃饭,夏持婉拒了,又说:“陶老师,真是对不起,这一回来得突兀,还给你添了麻烦。我跟菁菁买了明天回北京的票,这两天实在打扰了,等过段时间合适的时候我再来。”
陶令应:“谢谢你们还记挂着他,你把航班给我一个吧,我明天去送你们。不要拒绝,我也只能做这些了。”
那头发了航班信息来,陶令存了个备忘录,刚刚退出来,收到了云心的一条消息:“陶令,你跟闻清映分手吧,不管云南找不找得到,你跟他在一起都不可能开心了。”
陶令回复:“那对不起了,这是我和他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嘴。”
与此同时,在城边别墅里,云心坐在床边,看到陶令的回复,她反手就砸了手机。
她气冲冲地跑到隔壁房间,指着闻清映:“闻清映,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陶令发消息过来,说他要跟你分手。他已经辞职了,明天就走,离开这个鬼地方,去一个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闻清映嘲讽一笑,懒得理她。
她歇斯底里地喊:“你都两天没见他了!你知道个屁!学校因为你们的事情已经逼他辞职了!我告诉你你别不信!”
在下面听到声音的白观冲进来,抱着云心朝外走:“心心,心心,大小姐,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云心被白观带回隔壁卧室,激愤地把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一遍,才喘着粗气坐回床上。
白观沉默地捡起地上的玩偶,跪到了她身前,说:“心心,云叔过两天就要回来,南南也要回来了,我们把清映放了好不好?”
云心还沉浸在刚才的愤怒里,一时没说话。
白观跪直了身子,轻轻握住她手,说:“心心,我明天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你得看医生。”
“啪”一声脆响,白观脸上留下了云心的五个指印。
她疯狂地大喊:“我不!我没病!”
白观仿佛不痛不痒,依然一脸温柔地看着她,等她发泄够了,才谨慎地将她揽入怀里:“好好好,我们大小姐没病,你就是有点感冒,你听一下你的声音,都哑了,小感冒也要看啊。”
云心身子僵了半晌,呜呜地哭出声来。
隔壁房间里,闻清映疲惫地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深沉的夜。
嘴巴开阖几次,额上的汗水渗出皮肤,过了许久,他用气声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陶令。”
第一次说出来之后,再开口时轻易了些。
“陶令……陶令……”
重复了两遍,闻清映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他矮下身子,在被自己铐住的右手上,吻了一下那戒指。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白观跟另外两个壮汉又上了楼,三人守在卧室自带的浴室门口。
昨晚洗澡的时候尝试过逃跑,无功,因此今天闻清映再不硬来,动作甚至称得上顺从。
结束了一切清理工作,他出浴室,目光冰冷地看了白观一眼。
等闻清映再次被铐在床架上,白观才强压悲戚,放开了捏在背后的拳头。
时间悄无声息地滑过去,已经是被锁在这屋的第三天中午,闻清映正处在恍惚中,外面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他其实并没有听清,只是出于某种直觉,打直了身子。
下一秒,门被人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闻清映一颗心突突跳起来,看到云南的脸出现在门口,几乎是立刻,他眼睛红了。
云南心疼地跑到近前,先抱了他一下,而后马上拿钥匙打开他手上的手铐。
期间闻清映一直在打量她,他一眼看出她身上没有伤,心里已经松了七八分。
解开手铐,闻清映立即将人死死搂了一下,云南挣开,把他的手机塞进他兜里,用手语跟他说:“哥,你快走,外面有车在等你,等你走远了,我跟白观哥就把姐送到医院去。”
闻清映摸摸她脸,迅速起身。
怕从前门走来不及,闻清映直接打开窗户,反手吊在窗台上,在一楼的窗户顶棚上蹬了一下借力,三两下翻到了院子里。
云南满脸泪,站在窗口冲他挥挥手。
出了云家大门,外面停着一辆车,司机不认识,但这是云南安排的,闻清映因而什么也没问,直接上了车。
云南事先已经跟司机沟通过,对方也不多话,直接拉着他朝市区里去。
手机屏幕碎了,闻清映手抖着点开微信,发现里面的消息记录都被删干净了。
还剩最后一点电量,他点出陶令的头像,问:“先生,你在哪里?”
过了半分钟,那头没回复,闻清映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刚刚响了一声,手机自动关机了。
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闻清映下车上楼,一进屋见到家里变得特别干净,再细看两眼,他猛地冲进卧室,发现陶令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他不由得想起云心说的话,心里慌起来,随手在茶几底下抓了个充电宝,揣在兜里就朝外跑。
没几分钟到了学校门口,刚要过马路,正好看到里面出来个有点眼熟的女人。
闻清映忽然就认出来,是那天在花店门口的女人,陶令的同事。
他也来不及多想,拿出手机匆匆打开,在姚珍珍过马路之前,飞快奔过去虚虚阻了她一下。
“哎你是……”姚珍珍被拦在人行道边上,惊讶地说。
话没说完,闻清映把写了字的手机给她看:“老师你好,请问陶老师呢?”
姚珍珍不知道闻清映的事情,只奇怪这人怎么不说话,但还是应了:“他刚才去交辞呈的时候我正好碰到他,他说他要去一趟机场。他没跟你说吗?”
闻清映得到回答,转身就跑,到路边打了个车,直接朝着机场奔去。
另一头,陶令交完辞呈之后请了个假,正在开车去机场的路上。
夏持坐在副驾,跟他聊着些闻清映大学时候的事情。
周菁菁独自坐在后座上,只沉默地听着。
到了机场,一直把人送到安检口,周菁菁忽然说:“陶老师,实在对不起,我知道清映的下落之后很激动,匆匆拉着夏持就来了。我先前不知道你跟清映是……是这种关系。”
“没关系的。”陶令笑了笑,“本来你们也很多年没联系过。”
周菁菁也笑了,双方互相道别。
两个人过去排队过安检,陶令还站在原地,队伍从他身旁经过,周菁菁小声说了一句:“所有事情都会得到解决的,我相信。”
陶令诚恳道:“借你吉言,谢谢。”
等那两个人的身影消失,陶令低头拿出手机,发现闻清映早前发过一条消息来,问他在哪里。
那会儿正在开车没注意,陶令立马应:“在机场。”
发送过去之后,正打算接着解释,身后突然冲过来一个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使了一把力。
陶令被迫回身的同时,听到一个陌生的,沙哑至极的声音喊了一句:“先生。”
下一秒,闻清映的脸出现在眼前,他说:“你不能走。”
陶令的心跳漏了半拍。
时间好像就此停住,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在巨大的飞机轰鸣声里,在离别和重逢互相撞击的地方,他怔怔地看着闻清映,看清了他通红的双眼。
他听到他用那不认识的声音,极不熟练地说:“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朋友们,昨天的评论感觉一回复就会剧透,所以后来的干脆就没回,抱歉抱歉,祝食用更新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