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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强宠邪魅王爷(七)

工具人小弟觉得不行[快穿] 姜木木 8677 2024-07-09 16:08:30

“那你也为我神魂颠倒了吗?”殷胥离微微倾身, 向成开昕眨眨眼。

成开昕缓缓向他伸出手。

系统大惊,“宿主!不要啊,咱可不能犯这种错误!”

殷胥离以为他要勾自己的下巴, 微微扬起眉, 正在心里盘算着狠狠拍回去时, 那只手突然下落,拎起了桌上的茶壶。

系统:“……”得,又被耍了。

殷胥离莫名有些失落, 板起脸追问道:“哎, 问你话呢。”

成开昕倒了杯茶, 长叹一声,颇有感触的样子, “色是刮骨刀, 我可不敢呐。”

殷胥离给了他一记眼刀,“刮死你算了。”

成开昕微微睁大眼睛, 状似诧异道:“谁来刮?”

殷胥离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总不能说他自己吧?

他瞪成开昕片刻, 心里突然浮出一个念头, 以这人的颜色……反过来也有资本刮别人。

他垂下眸子, 看到成开昕的手指搭在黑瓷上, 苍白得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分明的对比分外惹眼。默了默,闭上嘴不说话了。

成开昕笑问:“火气怎么这么大?一进门就找我麻烦。”

殷胥离差点儿忘了质问他,拧眉不悦道:“不是说好了在街口会和的吗,你去哪儿了?”

“消消气。”成开昕给他倒了杯茶, 解释道:“这不是落单的女子更能激起他的保护欲吗。我一直跟着, 他若是敢不轨, 不会放过他的。”

“刚才你若没有及时出手, 他敢碰到我的话……”殷胥离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眸光闪过冷意。

碧渊山庄庄主林正清之女林珠儿突患怪症,身体逐渐虚弱,遍请名医,却各个束手无策,林正清只能看着女儿越发消瘦。在林珠儿求生的哀求之下,他昭告天下,若有谁能治好她的病,便将山庄收藏多年的一味圣药雪蟾赠给神医。

碧渊山庄底蕴深厚。众人皆知,普天下出世的百年雪蟾,除了王宫大内的宝库,碧渊山庄这是独一份。无数自诩神医圣手的大夫蜂拥而至,几乎踏破了山庄的大门,却谁也看不出林珠儿患的是什么病。

直到一个背着药箱的年轻人前来拜访,自称医仙谷弟子,望闻问切之后,当即开出熏香和药方。医仙谷久不出世,林正清一开始看他年轻还担心是骗子,尝试着用了那熏香之后,没到三天,林珠儿竟然面色有所好转。他大喜过望,又给女儿服药,如今林珠儿已能下地走动了。

一时间,医仙谷弟子妙手救人的事迹传遍武林。不少人想前来拜访,都被碧渊山庄的大门挡在门外。

这番消息早就从酒坊老板娘那里得知了,殷胥离还得耐着性子听齐聂书说一遍,洋洋洒洒,还夹杂着添油加醋的吹嘘话语。

“如此看来,得以遇到公子,实在是我的福分。”殷胥离赶紧打断他,“否则我怕是早就被山庄拒之门外了。”

“皆因你我有缘。”齐聂书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才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彼此。”

看热闹的成开昕对系统道:“我上次听到这么老套的情话,还是在连薇薇的狗血小说里。”

系统十分同情殷胥离。

殷胥离垂眸道:“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卫神医?”扶扶额头,“近日我越发嗜睡了,唯恐再这样下去会长睡不醒。”

齐聂书正有把握让这尤物对自己倾心,当然不会看他病重,犹豫了一下,立刻许诺道:“我们现在就去找卫子余,他这时候应该已经给珠儿看完了。”

殷胥离对他轻轻笑了笑。

齐聂书飘飘然带路了。几次想去拉他的手,都被殷胥离不动声色躲了过去,极其守礼节,只肯落后他半步。

齐聂书只好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回味着徐离的美貌,心说就是胸小了点儿。嗯……个头儿也高了点儿。怎么看起来好像比他还高呢?

不由惋惜地叹了口气。

耳边听到一声微不可查的口哨。殷胥离寻声望去,果然是成开昕坐在树上。知道这人在看自己的笑话,眯眼给他一个威胁的眼神,结果成开昕笑得更灿烂了。

然后成开昕被甩了一个冷酷的后脑勺。

他们穿过长廊,刚刚接近林珠儿的居所,突然听到里面有人尖叫:“快来人哪,小姐吐血了!”

一个青年急促道:“林小姐你是不是吃了什么……”

话未说完,林珠儿趴在床边,唇边染血,指着他哆嗦道:“你根本就是个骗子庸医!除了你要求的东西,本姑娘什么都没吃过,是你治不好,反倒诬赖我吃了什么?难道我会害自己吗?”

林正清得到消息,大步走进来,惊叫道:“珠儿!”

林珠儿捂着胸口哭道:“爹,他根本治不好我,他真的是医仙谷传人吗?女儿胸口好痛……”歪头晕了过去,面上全是虚汗。

看着面无血色的女儿,林正清大怒,目光雷霆般射向卫子余,“怎么回事?珠儿怎么会这样!”

还未等卫子余说话,林珠儿的贴身婢女就飞快地道:“小姐一开始吃他的药是有些效果,但渐渐又没用了,甚至又恢复了以前的乏力。一开始奴婢还以为是小姐过分忧心导致的,没想到今日吃了药,突然吐了血,胸口疼得厉害,庄主您也看到了。”她怒气冲冲指着卫子余道:“他见小姐出了事儿,竟然还推脱说是小姐自己吃了毒物,奴婢与小姐每日形影不离,煎药都是亲自做的,若真有不妥的东西,奴婢怎会不知?”

卫子余张口结舌,几次想插嘴也没能开口,睁大眼睛显得手足无措。

这婢女跟林珠儿一起长大,忠心耿耿,再加上眼见为实,林正清已信了七分。

他沉声道:“卫公子!老夫敬你是医仙谷传人,才如此信任你,事到如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的身份难道是一场骗局?”

卫子余辩解了几句,没什么说服力,也拿不出证据,反而让他疑心更重。但毕竟没有证据证明,又怕万一真误会了医仙谷的人,最后只让人压卫子余回房。

卫子余挥开两个压他的人,不悦道:“我自己走,不用你们抓我。”

林珠儿的院落中一片人仰马翻,谁都没注意到站在院子里的齐聂书和殷胥离。除了匆匆赶来的李妍,一眼就看见两人立在院子里,快步上去拉住齐聂书,“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进去看你表妹!”

齐聂书这才反应过来,看到庄主心痛的样子,也觉得是自己的表现机会,便对殷胥离说:“徐姑娘,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不如你先回去吧,稍后我再去寻你。”

殷胥离刚一点头,他已急匆匆跑了进去,叫了声“珠儿”,一副担忧至极的样子。

李妍刻薄地打量殷胥离一眼,鄙夷道:“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无非是想攀上枝头变凤凰。”

殷胥离见多了百转千回的勾心斗角,这样直白的恶意竟然让他觉得还挺逗趣。

李妍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好欺负,压低声音威胁道:“离我儿子远点儿,否则……”

殷胥离叹了口气,学着四王爷那娇柔的母妃,垂下长睫,纯洁柔弱,楚楚动人。他柔声道:“夫人你误会我了,我来碧渊山庄只是想治病,绝无其他意图。至于我跟聂书的关系……我们只是比较聊得来的朋友,引为知己而已。”

他都牺牲自己叫得这么恶心了,果然把李妍气得不轻,“小贱蹄子,我撕烂你的嘴!”

殷胥离轻盈躲开她甩来的巴掌,蹙眉道:“没想到聂书如此高洁的人物,竟有这样粗俗的娘亲。夫人你……好自为之吧。”

成开昕:“……战斗力惊人啊。”

系统:“……我怎么觉得空气里弥漫一股绿茶的味道。”

气完李妍,殷胥离在她爆发之前迅速转身。看似优雅轻移脚步,动作竟然快得出奇。

李妍追了两步,眼睁睁看他走远了。气得差点拽烂手里的帕子,低声狠毒道:“早就知道容不下你,别怪我无情了!”

殷胥离心情极好地走出来,正看到卫子余垂头丧气地走在前方,便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跟到卫子余的房间,两个护院关紧房门,转身守在了门口。他尝试说想进门拜访,被护院赶开了。

走到僻静处,成开昕自房檐上跳下,勾唇道:“你还挺有宅斗的潜质?”

殷胥离抬起下巴,自得道:“比起宫里妃子的明争暗斗,她这点儿伎俩简直上不得台面。”

成开昕:“你爱喝绿茶吗。”

殷胥离狐疑道:“尚可,怎么了?”

成开昕一本正经,“我觉得你一定爱喝。”

殷胥离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

“你有时间在这儿消遣我,不如想办法去找卫子余。”

成开昕:“这好办,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殷胥离想到刚才齐聂书还说会回去找他,感觉一阵膈应,摆摆手,“我在这儿等你吧。”

成开昕点点头,闪身消失。

这里是池塘边一颗巨大的柳树下,绿茵深深,周围没什么人。殷胥离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觉得挺新奇。若是以前的他,绝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席地而坐。

“哎,这个给你。”没过几秒,他突然又听见成开昕的声音。讶然抬头,树上垂下一根细长银链,底端挂着一个精致的哨子。

殷胥离一怔。

成开昕道:“方圆五里内吹响,我都能听到。有危险叫我。”随手扔下链子,顷刻便再次消失了。

随着清脆的吧嗒声,哨子落在殷胥离身上。他握在手里把玩许久,然后戴到了胸口贴身处,晃了晃脑袋,觉得脖子上好像多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存在感极强。

卫子余气闷地躺在床上,窗户突然悄无声息开了一条缝隙。

他毫无反应地翻了个身,视线里就多了个人。这人一身黑衣,虽然面容平淡无奇,却让人觉得气质独特,一眼难忘。

卫子余瞪大眼睛张开口,刚要惊叫出声,被成开昕眼疾手快点了哑穴。

“呜呜呜!”他立刻灵活地跳起来,腿上功夫倒是很快,可惜没跑两步,领子一紧。

成开昕扯着他的后领子,含笑道:“老实点儿,我是好人。”

卫子余:“……”哪里像好人了!

“但是我这人耳朵不好,听不得别人大喊。”成开昕将他拎到桌边坐下,悠闲地威胁道:“要是有人吓到了我的耳朵,就可能做不成好人了。”

卫子余:“……”

只好猛点头。

成开昕把他哑穴解开,他还算听话,呆呆地小声问:“这位大侠你是谁?”

“不是说了吗。”成开昕坐在另一边,“我是好人呐。”

卫子余默了默,问:“这位好大侠,你有什么事吗?”

与此同时,不远处池塘边,一个人影正悄悄从背后靠近柳树。

殷胥离百无聊赖地等待成开昕,心说怎么那么久,忍不住又把胸口的哨子摘下来玩儿。

他总有一种放到嘴里吹响的欲望,就像幼时第一次得到心爱的玩具,眸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柳树的阴影遮住了逐渐靠近的人影,当身后人不小心踩中一颗枯枝时,他含笑回头,“你回……”

卫子余房间里,成开昕问他:“林珠儿是怎么回事?”

卫子余神色茫然中透着气愤,“我也不知道啊,但我可以肯定是她吃了毒物,要不就是跟我开的药方药性相克的东西!”

“你知道是什么吗?”

见终于有人肯听他说话,还如此耐心地主动问,卫子余眼睛一热,差点儿哭出来,瘪嘴道:“具体是什么我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我也想给她看,可是庄主现在把我当成庸医,不让我给林小姐治病了。”

“我看你也不像是沽名钓誉之辈,他们这样关着你,实在有些过分。那你真的是医仙谷的弟子吗?”成开昕循序渐进。他唇边的笑舒朗温和,让人忍不住有倾诉的欲望。

卫子余显然没什么心机,竟然不知不觉就对这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放下了戒备。

“我……”目光有些躲闪。

看他说不出话的局促反应,成开昕心里有数了。观察着他的神情,又问:“医仙谷弟子行走江湖,总会有什么证鉴吧?”

卫子余又“我”了两声,泄气地道:“反正我的医术不差,没治错林珠儿。”

这反应,看来是假的了。得,白来一趟。

其实成开昕压根就不怎么相信能找到这个传说中的“医仙谷”,就算真有神医,也顶多比普通大夫厉害些罢了。那皇帝老儿操劳过度,年纪也到了,再怎么延年益寿,估计也就那样。

要按他所说,随便找个医术好的大夫送进宫就行。

卫子余就算不是医仙谷的人,医术应该也不会差,但一看就心理素质不行。要找得找那种白须飘飘,看起来道骨仙风的老医者,这种老狐狸才会忽悠住人。

阳光照在成开昕的侧脸上,让他平凡的面容显得十分柔和,好像真如他所说的,自己是个好人。

实际上他正毫无心理负担地想着怎么欺君。

同样温柔的阳光照在水边,让水面的涟漪闪出粼粼波光,分外动人。

发生的一切悄无声息。沉闷的落水声在空寂的池边响起,声音不大,连落在柳树上的麻雀都没惊走。

阴影处露出了一个有些惊惶的小丫鬟,见水中人沉了下去,眸中闪过一丝兴奋。夫人承诺过她,只要她找机会杀了少爷带回来的这个女人,就做主让少爷娶了林珠儿之后纳她为妾!

她接下任务后焦急地等了两天,一直没找到好机会,今日真是天助,竟然被她发现这个女人独自坐在水边!

她粗喘了几口气,拍了拍胸脯,突然瞧到岸边有条银链子,眼睛一闪,面上顿时漫出贪婪之色。

就在殷胥离被暗算落水的那一刻,系统紧张的提示在成开昕脑中响起:“宿主不好了!主角被人推下水了!你快去救——”

卫子余眼前一闪,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黑衣人竟然不见了。窗户毫无摇晃的再次合拢,要不是他被从床上移到了桌边,真要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成开昕运起轻功在屋檐上飞奔,突然身形一闪,空中翻身的同时躲过十几支银针。

卫子余院落门口站着几个人,林正清的身边有个年轻白衣人,发出银针的正是他。林正清年过四十,内功扎实,竟也在白衣人发针之后才发现他,一惊之下大喝道:“贼人站住!”

成开昕暗骂一声:“妈的,偏偏这时候!”

他加快速度,却被林正清大喝召来的十数弟子围拢而追,那个白衣人尤其难搞,轻功竟跟他几乎不相上下。

系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声催促:“宿主宿主主角沉下去了……啊啊啊小心三点钟方向有暗器!”

它急促的呼声仿佛是催命钟,既是在催殷胥离的命,也是在催成开昕疲于奔命。

房檐上上演着惊心动魄的追逐,而在空荡的池塘边,丫鬟毫不犹豫走过去,俯下身捡起了精美的银链。

她蹲在水边,把那个形状奇怪的项链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惊喜道:“竟然真是银的!”

高处,成开昕甩开碧渊山庄的弟子,躲过林正清的剑,却被那踪影难测的银针逼得难以分神,甚至越发远离殷胥离落水之地。

成开昕压低声音道:“阁下何必穷追不舍,在下并非贼人,只是偶然路过!”

“你的目的与我无关。”白衣人的声音竟然透着戏谑,“只是看你的轻功不错,又一身黑,好像我养的那只乌燕。”

“有病吧!”成开昕骂道。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以及更激烈的银针。

“完了完了主角在水下不动了!”系统的提示让成开昕动作更急,回身时闷哼一声,肩膀被一支银针射穿。

系统:“啊啊啊完了——咦?主角没事了!宿主你不用急了!”

成开昕心下一松。此时越来越多人正向此赶来,再纠缠下去结果只会更糟。他立即放弃去池塘,身影一闪,使出暗卫隐匿的绝技,广阔的碧空下顿时映出数道残影。

白衣人追了两步,发现他的气息竟然消失在远方,眯着眼收回银针,指尖爬出一只血红色的飞虫。

林正清落在他身旁,问道:“慕公子,那贼人呢?”

“让他逃了。”慕凌霄语气平淡,目光却一直盯着成开昕消失的方向。

就在成开昕被追杀的几分钟时间里,貌似平静的池塘边也在发生骇人的一幕。沉浸在欣喜中的丫鬟猝然感觉脚上一紧,愕然看到一只惨白的手握上了自己的脚腕!

“啊——”尖利的尖叫惊起一群麻雀。

她根本没想到,这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人不仅会游泳,而且竟然力气这么大!

她挣扎着在水中翻腾,用尽一切力量抓住能抓到的东西,疯狂去扯殷胥离的胳膊。

殷胥离灵活地游到她身后,眸光狠厉而漠然,将她的头狠狠浸到水里。

死亡的恐惧一如这冰冷刺骨的池水,沿着口鼻浸入丫鬟体内。窒息的痛苦让她爆发出极大的挣扎,脑后的力道却重如千斤。

仿佛地府阴差勾魂之力,一旦附着便永远难以脱逃。

没过片刻,她瘫在水面彻底不动了。

殷胥离松开手,打了个寒战,浑身已然凉透了。

没人知道,他水性极好。

或许是因为惠妃落水难产而亡,他的出生就带着对水的恐惧。

然而处在这种位置,不能允许自己有任何弱点。众人眼中他体弱畏寒,却无人知道,他自幼年起,便曾无数次咬着牙,强迫自己入水训练水性。

常人即使识得水性,骤然落水也会惊慌失措,不免被呛,殷胥离却自被推下去后便潜在水下,甚至能够反杀,足见心性。

殷胥离湿漉漉地爬上岸,身形骤然停顿。在身上摸了摸,又在地上找了一会儿,怎么都找不到那条银哨子。

他立在池边,目光沉沉地看着碧绿的池水。

没什么比皇亲贵胄的性命更珍贵的东西。殷胥离自幼体弱,更是向来惜命得很。此时此刻,他脑子却像是被水冻傻了一样,竟然想都没想再次下了水。

丫鬟落水时的惊恐尖叫穿透力极强。只是方才所有人都在追黑衣人,没人注意这里。当庄主下令所有人在山庄中搜查时,有人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被忽略的那声尖叫。

当殷胥离找到哨子,再次爬出水面时,便见几人奔来岸边面色大变,立刻向空中发出联络信号。

原本幽静的池塘边,没过多久便挤满了一群人。人群意外繁杂,有闻声来的弟子和护院,前方站的是林正清和慕凌霄,甚至还有清醒过来的林珠儿,还拖着齐聂书和李妍。这对母子害怕危险,却不得不跟着林珠儿寻机表现自己,见追捕风波已过松了口气。

集齐这些人有些不易,这么短时间能到这里,各方各有目的,其中的李妍则是与殷胥离落水直接相关的人物。

发现这里的护院指着池塘道:“庄主,水里有具丫鬟的尸体!”

李妍立刻尖叫起来,尖锐得近乎破音,“翠玉!翠玉怎么会死?!是谁害得她?”她嘴里说着是谁,目光却直直落在殷胥离身上。

所有人也都在看他,毫无疑问,他有极大的嫌疑。

殷胥离被众人盯着,浑身狼狈,神情却十分平静,甚至平静地有些诡异。他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略过,最后落在李妍难掩异样的表情上。

被他毫无波澜般的眼神盯着,再想到自己派来杀他的翠玉一定死于这人之手,林玉心中升起一阵战栗的寒意,竟然有些不敢直视殷胥离。

“怎么回事?”林正清皱眉问他:“你是谁?怎会在此落水?”

“她叫徐离!”齐聂书连忙答道:“是侄儿在外结识的朋友,因患病也想拜访医仙谷弟子,侄儿心生不忍,便自作主张带她进了山庄。”

知道这齐聂书的德行,林正清虽然不悦,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没有当众训斥他。

他让人将翠玉的尸体捞了上来,翠玉死前的表情浸满恐惧,死相极其狰狞。李妍哭喊了一声:“翠玉啊,你死的好惨,求庄主为她做主啊!”

死个丫鬟本是小事,却恰好处于山庄进人的时候,自然不能轻视。林正清沉声问道:“徐姑娘,还请你解释一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殷胥离道:“如齐公子所说,我患了奇症,时常嗜睡,所以想去寻卫公子求医,只是未成。回房的时候经过此地,听到尖叫声,看到有人落水。我会些水性,所以跳下去救人,可惜力气不足,还差点儿被她拖下去。若非挣脱得及时,怕是连我也……”说着,他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叹息道:“可怜她年纪轻轻,就遭此厄难,倘若我的力气再大些就好了。”

他脸上妆有些花了,所幸鬓边的发湿漉漉贴在两颊边,柔和了分明的轮廓。虽然浑身狼狈至极,双手捂着胸口,低着头细声说话时,惨白的脸却更显柔弱,让人升起怜惜之意。

在场大多数都是男人,听到这里已经信了,不由在心中暗叹:好一个善良勇敢的女子。

齐聂书更是心疼万分,想脱下衣服给她披上,又不敢在林珠儿面前关心她,心中扼腕哀叹,真是满腔柔情无处施展呐。

李妍却不这么想,还没等林正清开口,急急道:“分明是你将翠玉推下去的,不然怎会那么巧?你说你是来找卫子余的,谁信啊,他可是个骗子庸医!”

“倘若夫人与我一般,想必也会一样,不管碰到什么样的机会,也都要倾力试一试的。”殷胥离自嘲一笑,“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你胡说!”李妍不依不饶,道:“庄主,她进山庄的目的一定不纯,您可千万被听信她的鬼话!”

齐聂书忍不住道:“娘,徐姑娘的为人儿了解,绝非你说的那种人!”

“你闭嘴!”李妍瞪他一眼。

齐聂书憋屈极了,又不敢当众反驳她,只能欲言又止地看着殷胥离,希望用眼神表达自己的关切。

他一双眼珠子都要掉在殷胥离身上了,还当别人不知道。众人又是不由自主齐齐暗叹:这么好的姑娘,若被齐少爷祸害了可真是可惜了。

同时看向林正清,等他定夺,心里都希望他不要听李妍的鬼话——谁都有眼睛,看不出她的心思?

林正清沉吟了一下。他倾向于相信殷胥离,却也有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理,毕竟此女看来毫无背景。

殷胥离道:“庄主若是不信,可差人去问看守卫公子的人,便可知我的确去拜访过他。”

林正清不想被人看成不辨是非之辈,便派人叫那两人过来。护院对殷胥离记忆十分深刻,毕竟他貌美又客气,当即抱拳道:“禀告庄主,这位姑娘的确想要找卫公子,态度也很是真诚。”

林正清点点头。问李妍:“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妍被众人看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自己毫无缘由,就像无理取闹一般。

殷胥离淡淡道:“庄主,我却有话想要问夫人。”

“你想问什么?”李妍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仇视地看着他。

殷胥离缓缓道:“翠玉的尸体俯泡在水中,丫鬟的服饰又都一样,你是怎么一眼就知道她是翠玉的?”

是啊,她可是第一时间就叫出了翠玉的名字,好像本来就知道一样!众人看李妍的目光立刻带出惊疑。

李妍觉得脸火辣辣的,紧张道:“那是因为翠玉陪伴我多年,我自然对她的身形很熟悉……”翠玉的身形只露出一小部分,她知道毫无说服力,目光落在殷胥离手中时,竟然急中生智,大声道:“而且我看到你拿着她的东西!”

她指着哨链道:“那是我赏给翠玉的银项链,怎么会在你手里!”

“好啊你。”她像是抓住了把柄,连声质问:“方才我还以为是你捡到的,现在想来,定是你见财起意,趁翠玉来此赏景,将她推入池中,害人夺宝!”

殷胥离的声音毫无紧张之意,不慌不忙道:“李夫人,你确定这东西曾属于你?”

李妍笃定道:“没错!”

殷胥离道:“那想必你一定知道它的用途了?”

李妍心里一个咯噔,仔细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不同来,就是条项链,顶多造型奇特些。她以为殷胥离心虚在诈自己,声音便更笃定了,“我怎会不知?就是项链。”顿了顿,保险起见,还装的挺真,又加了一句:“翠玉年轻,手腕细,有时也会在手上缠两圈做手链。”

亏她思维还挺敏捷,编得很像一回事。一番话语成功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就连齐聂书的目光都不对了。毕竟殷胥离表露的身份并不尊贵,也没见过她戴过任何珍贵的首饰。

“徐姑娘。”林正清的目光冷下来,道:“我碧渊山庄虽有容人之量,却容不下贪财害命之辈。来人呐!”

李妍目中露出快意,仿佛已经看到殷胥离殒命的场景。

两个护院听令上前,殷胥离看了他们一眼,沉着道:“且慢。”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目光却带着某种莫名的威慑,让两名护院自然而然停下了,犹豫地看向林正清等待指令。

林正清不耐道:“你还有何话说?”

殷胥离微微一笑,“若我能证明这不是一条项链,是否就能还我清白了?”

这种时刻,他竟然还是很从容,林正清也不由刮目相看,颔首道:“没错。但你如何证明?”

如何证明?其实很简单。

殷胥离轻轻低下头,将哨子凑到嘴边,却在看清的那一刻瞳孔骤然紧缩。

银白无瑕的哨身上,多了个丑陋的牙印。

他低垂的眸中阴沉如水,捏紧指尖,暂时按耐下心中满溢的杀意,将哨子送到嘴边轻轻吹响。

一阵鸟鸣般清脆的气音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这是什么声音?好像黄鹂鸣叫!”

“竟然能吹响?这是什么东西啊,原来真不是项链!”

“怎,怎么会这样?!”李妍眼中闪过万分愕然。

“这支银哨,是用以通讯之物。”殷胥离将链子挂回脖颈上,抬眸道:“现在可以证明这是我的东西了吧?”

哨是奇淫巧技,并不常见,就连林正清也没见过这东西,面上显出惊异来。他没想到殷胥离竟然真能证明这不是项链,还是以这样鲜明的方式!

在一片惊异的沉默中,突然传出的两声鼓掌声就格外明显。

殷胥离看到那个白衣人抚了抚掌,笑道:“徐姑娘真是临危不乱,慕某佩服。”他转向庄主,道:“这东西我曾在书中见过,因内部结构特殊,吹响时可发出尖锐之音。”

林正清抚须道:“竟有如此精巧之物,慕公子真是见多识广,老夫自愧不如啊。”

“庄主谬赞了。只是……”慕凌霄微微停顿,温声道:“徐姑娘见谅,在下还有一个疑问。”

这还有完没完了?殷胥离顺势打了个喷嚏,故意将声音染上鼻音,“请问。”

慕凌霄道:“此物极其罕见,我也是在一位机关大师的遗作里见到的。那么姑娘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这话激起了林正清的警觉,立刻随之追问:“没错。你怎会有这样的传讯之物?又要传讯给谁?”

不等殷胥离回答,他转而又问齐聂书:“此女是孤身一人投靠你,又身无武功,寻常人家的良家女子怎会做出这般出格的行径?”

“侄儿是偶然在街上遇到她的,她自称与家人走散了。只是已过数日,她形容的人仍然未曾出现过。”齐聂书觑着他的脸色,见风使舵道:“侄儿不曾知晓江湖险恶,带她回来时,只想救人,没想太多。”

好一副单纯善良的嘴脸!殷胥离几乎被气笑了。

众目睽睽之下,齐聂书歉意而满怀疑虑,林欣恶毒而得意,白衣人平淡中意味深长……若真是寻常女子,面对这样的场面,恐怕早就吓傻了。

殷胥离却既非女子,也非寻常之人。天下之主的震怒都直面顶撞过,这等场面,真就像宅斗之于宫斗——上不得台面。

殷胥离道:“这是我夫君赠的定情信物。他是商人,走南闯北,这银哨是意外从外邦人手中得来的。”他唇边勾起一抹柔和而幸福的笑意,像是在回忆什么,“赠给我时,他曾说过,只要我吹响哨子,无论多远,都会传到他耳边,他会立刻赶到我身边。”

成开昕用来保护他的东西,被他改编得浪漫而缱绻。面上神色羞涩而深情,谁看了都能想象出,这对夫妻必然是琴瑟和鸣,情深意笃。

“什么?你有夫婿了?”齐聂书愤愤脱口道:“你怎没告诉过我!”

殷胥离诧异道:“我形容的家人就是我夫君啊。公子竟不晓得吗?”

“……”齐聂书羞愤欲绝,眼都红了,“你骗我!”

李妍尖声道:“你都是妇人了,还着未出阁女子的发髻,呸,真不害臊!聂书,你被她骗了!”

她突然又发觉自己是顺了对方的话,立刻又改口道:“庄主,不可能,她方才的话根本不合理。她若真是随夫婿来的,对方怎会一直不见人影?还说什么定情信物,这编的话谁信呐。”她讥笑道:“你说那东西吹响了你夫君就会来,那他人呢?”

萧萧凉风吹过,殷胥离身体深处渗出刺骨的寒气。

他皱了皱眉,隐忍下颤抖之意,刚要开口,突听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护院气喘吁吁跑来,大声道:“禀告庄主,门口有人想见您。”

“是什么人?”林正清问。

“似乎是普通人。”护院犹豫了一下回道。

庄主摆摆手,“不见,让他走。”

“可是……”护院面露难色,道:“那男子声称妻子被人带进山庄不见踪影,要求我们放人呢。他在门口扬声击鼓,还引来许多百姓观看,恐怕……”

殷胥离眉梢一挑,眼中漫出笑意,补全了这句话,“恐怕有损碧渊山庄的威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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